经过这么一打岔，老头子没再继续追着那几个鬼打，赵霂霂自己也顾不上失落了。
爷爷不在至少说明他已经顺利投胎去了，这是好事，应该庆祝才是。
想到这儿，赵霂霂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奶奶见不到鬼，自然也不在乎爷爷在或不在。她接过路启铮手中的袋子，表情平静地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了出来，摆放在墓碑前。
分别是一碗米饭、一份红烧肉、几碟小炒，以及一壶酒。
奶奶将筷子摆在了一旁， “好久不见，也不知道这些菜你还爱不爱吃。”
她半蹲在墓碑前看着碑上的照片，“十年过去了，你在下面过得好吗？托霂霂的福，她昨天找到了你埋在葡萄藤下的盒子，原来这些东西你都有好好收着，那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我？”
因为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奶奶说完拿出了那个印有“囍”字的搪瓷杯，打开酒壶倒了半杯，“你看，这是你那只杯子，放在我这儿不合适，所以今天给你送来了，你就用它喝酒吧。”
奶奶将酒水洒在墓碑前，接着又倒了半杯。
“你……”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继续说下去。
静默片刻后，她伸出手，拇指抚过墓碑上的照片，将上面的尘埃擦去，眼中都是赵霂霂看不懂的情绪。
赵霂霂扯了扯路启铮的衣角，拉着他退到了远处。
这种时候有眼色的都知道该给奶奶一点单独空间。
只不过赵霂霂有眼色，却不代表那些鬼也有。
邻座的老夫妻就算了，毕竟人家墓地就在旁边。
但是那几个计划抢祭品的，不仅毫无眼力见，甚至这会还越离越近，脸都快贴在那几个碗上了。
赵霂霂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了，小声问路启铮：“能有办法管管他们吗？”
“有。”路启铮说着，掐诀提前催动了祭品上的禁制。
祭祀品上立即有白光闪过，周遭的鬼魂全被弹飞了出去，离得越近，弹得越狠。
邻座的老夫妻见了，啧啧称奇，“我还是头回见有主的祭品，这家人了不得啊。”
被弹出去的几个鬼刚龇牙咧嘴爬起来，听到这话纷纷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再靠近。
最初提议抢过来的鬼见状嗤笑一声：“这不就是一个老太太和两个小屁孩吗？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我就不信抢不过来！”
说完他就又朝着祭品扑去。
然后再次被弹飞。
这次他还被祭品上的禁制灼伤了手，摔落在地后痛得直打滚。
老头子摇了摇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这手算是废咯。”
这下，其他鬼更不敢轻易行动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半天，最后还是各自散去了。
毕竟祭品年年有，但小命只有一条。
赵霂霂默默围观了全程，见鬼魂们都散去后，悄悄向路启铮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奶奶对她喊道：“霂霂，该你上香了。”
“诶来了！”赵霂霂应道。
她快步回到奶奶身边，接过奶奶手中的香，然后动作自然地分了一半给路启铮。
奶奶见状欲言又止半天，但也没阻止。
上完香后，三人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和来时一样，赵霂霂与路启铮一人一边扶着奶奶慢慢往下走，走一段路就要休息一会儿。
在走了十来级台阶后，赵霂霂突然像是有所感应般回头看去，发现爷爷的墓碑前多了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看不清脸，但是背部有些怪异的畸形，两条垂落的手臂骨头呈外翻的姿态。
对方也在看着三人方向。
赵霂霂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眼眶瞬间湿润。
她眨眨眼，再定睛去看时那里已经没有了对方的身影。
“你——”赵霂霂下意识想往回跑，却被路启铮按住了。
赵霂霂扭头，表情焦急，但因为奶奶在场，有些话不能直接说，她只得拿出手机，对着路启铮打字道：那个人你看到了吗！好像是我爷爷！
“是他。”路启铮用灵识传音回道。
赵霂霂不解：他为什么要躲起来？他不想见我们吗？
“也许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
不敢见？
“那副样貌，就算知道你们看不到，他也会害怕吓到你们吧。”
像赵霂霂爷爷那样的眼神，路启铮曾经见过，里面充盈着爱意与胆怯，所以他也能理解对方的犹豫。
赵霂霂想到那人的模样，情绪低落下来。
既然对方不愿意见面，她再跑回去也是无用。
她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墓碑方向，叹了口气后慢慢悠悠扶着奶奶离开了。
搪瓷杯被留在了墓前，虽然和祭品摆在一起，但却看上去格外孤寂。
当天夜里，赵霂霂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注意一楼的灯亮着，下楼发现奶奶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奶奶，你怎么没去睡？”赵霂霂问。
奶奶看向赵霂霂，表情古怪，“我梦见你爷爷了，他和我说再见。”
赵霂霂闻言立即明白过来，爷爷或许是了却了执念，要轮回转世去了。
“那你怎么回他的？”赵霂霂小心观察着奶奶的神色。
奶奶的语气听上去倒还算平静：“我能怎么回他？当然是也跟他说了再见，祝他安好。”
“只是我总觉得，以后再也梦不到他了。”奶奶叹息一声。
赵霂霂在她身边坐下，抱住奶奶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说道：“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奶奶轻轻拍了拍赵霂霂的手背，“奶奶知道。”
就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两人静坐片刻后，奶奶突然换了话题：“对了霂霂，你跟奶奶说实话，小路是不是你男朋友？”
赵霂霂一整个愣住：“啊？！”
奶奶还在自顾自说着：“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神还算好使，你们要是谈恋爱不需要避着奶奶，我看小路这孩子不错，人很勤快，我挺满意的。”
听到这里，赵霂霂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奶奶她到底是从哪看出来两人像男女朋友的？
见奶奶还要继续往下说，赵霂霂打断道：“等下，奶奶，你弄错了，我和路启铮不是恋人。”
奶奶一脸了然，“我都知道了就没必要瞒着我了。”
“……”
赵霂霂满脸无奈，“我们真不是情侣关系。”
这下轮到奶奶惊讶了，“真的？”
赵霂霂点头：“真的。”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他真的只是我学长，我俩是正当朋友关系。”
至少在赵霂霂心中，她是把路启铮当朋友的。
但奶奶仍是半信半疑。
赵霂霂想解释，但有心无力，她不能直接告诉奶奶自己最近的经历，最后憋了半天只能转移话题拉着奶奶回房睡觉去了。
*
第二天，赵霂霂一早就拉着路启铮出门钓鱼去了。
毕竟当初拿垂钓当借口，要是一次不去就太可疑了。
只不过在出门前，赵霂霂又一次收获了奶奶意味深长的目光。
赵霂霂：“……”
她觉得脑阔有点疼。
等到了垂钓点，附近已经有人在钓鱼了。
赵霂霂选了个离得比较远的位置，将钓竿一放后就坐在一旁看起了书。
路启铮看起来比她专业，但也仅专业一点点，在内行眼中也是个外行。
两人抛竿后就没再管钓竿，完全是一副随缘姿态。
其他钓鱼人只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根本没把两人放在眼里。
但就是这样两个没被放在眼里的人，接下来却以十五分钟一条的速度不停地钓起鱼来，而且每条都相当肥美，很快就填满了一整个水桶。
一旁的钓鱼人眼睛都要看直了。
赵霂霂对此也很意外。
她原本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来钓鱼的，没想过真能钓上鱼来，还是一口气这么多条。
难道是他们这里位置好？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猜想。
在赵霂霂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悄悄往他俩身边挪了。
只是，不管挪得多近，都没有效果，甚至本来在原位时还能钓到一两条，现在反而没了动静。
对比赵霂霂和路启铮的鱼竿还在不停有鱼上钩，其他钓鱼人们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后来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走到赵霂霂身旁，问道：“我可以在你们旁边钓鱼吗？”
赵霂霂收起书，“可以。”
这里是公共场所，她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有人开了个头后，立刻又有人跟上。
赵霂霂身边很快就坐满了人，他们把赵霂霂和路启铮挤在中间坐了长长一排。
然而还是没用。
赵霂霂和路启铮仍旧时不时能钓到鱼，一旁七八根鱼竿却是丝毫动静都没有。
赵霂霂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太对，她和路启铮有点太过显眼了，这样很拉仇恨。
正好两个水桶差不多装满了，赵霂霂与路启铮对视一眼，这就准备回去了。
注意到两人的动作，一旁有人厚着脸皮问道：“小姑娘，你们的鱼饵是哪买的？”
“就附近那家渔具店买的。”赵霂霂说完，干脆把剩下的鱼饵全给了他。
那人两眼放光地双手接过，仿佛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等赵霂霂和路启铮走远后，她隐隐听到了喊话声——
“仙长～两位仙长留步～”
赵霂霂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最后还是路启铮给她指明了方向。
原来声音来自于河里。
一只乌龟半个脑袋探出河面，混浊的眼睛牢牢盯着二人，“两位仙长大驾光临，请恕老身未能远迎，不知两位对今天的招待可还满意？”
不知道是不是赵霂霂的错觉，她好像从这个乌□□上看出了一丝丝谄媚。
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这幅场面还是让赵霂霂觉得有些滑稽。
她嘴角抽了抽，看向路启铮，眼神示意：这是妖？
路启铮点点头，声音在赵霂霂识海响起：“而且看起来我们今天钓鱼的收获全是因为它。”
赵霂霂恍然，她就说怎么这些鱼都跟傻了一样全都往他俩鱼钩上咬，原来是有妖在给他们全自动送鱼头。
所以这头老龟现在是想邀功？
赵霂霂不太确定。
这时，路启铮先有了动作，他凭空拿出一袋灵石朝河面扔去，“谢谢，这是回礼。”
老龟赶紧伸出爪子接住了灵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谢谢仙长，仙长大气，欢迎仙长再来～”
说完，它就捧着灵石沉入了水底。
赵霂霂：“……”
这年头，连妖都要自己拉业务赚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