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因为奶奶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是路启铮做的。
赵霂霂帮忙打了下手，参与了洗菜环节。
虽然路启铮说了不需要帮助，但是让客人做饭自己看着总归不太合适，所以赵霂霂尽量做了自己能做的部分，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到了吃晚饭的点，赵霂霂上楼去喊了奶奶，终于把人喊下了楼。
奶奶看上去倒是神色如常。
不过在吃饭时，奶奶突然提道：“霂霂，明天和我一起去扫墓吧？”
赵霂霂动作一顿，随后说道：“好啊。”
她不知道奶奶为什么突然做出了这一决定，但既然是奶奶主动提出的，她当然不会拒绝。
赵霂霂爷爷的墓地在离家大概7公里远的一处公共墓园内，赵霂霂基本每年清明都会和父母一同去扫墓。
不过不同的是，以前都是赵父赵母带着她，这次轮到她带着奶奶了。
两人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
赵霂霂看了眼手机，她叫的车还有两分钟抵达。
她正要扶着奶奶一块出门，就见路启铮跟了上来，动作自然地接过了赵霂霂手中的东西，然后扶住了奶奶的另一边手臂。
“小路你也要去吗？”奶奶表情讶异。
因为是给自己家里人扫墓，所以她压根没想过要喊上路启铮一起。
“嗯，我可以帮忙打下手。”
路启铮也知道这个时候跟着去不合适，最好还是藏在暗处悄悄跟随，但他也有不得已的理由——
“公共墓园里的鬼怪很多，等下我们最好不要分开太远，防止出现意外。”
这话是路启铮对赵霂霂灵识传音说的。
赵霂霂听完，只得顺着路启铮的话对奶奶说道：“对啊奶奶，让他跟着吧，等下还要爬山呢，有路启铮一块陪着，我也放心些。”
奶奶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完，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看向路启铮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审视，“好，那就一起吧。”
赵霂霂虽然没看懂奶奶眼神中的含义，但只要她同意就行，原因不重要。
于是在松了口气后，赵霂霂很快就将它抛在了脑后。
半个小时后，三人到达公共墓园。
即使因为路启铮的话，赵霂霂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等到了地方后她也还是有被狠狠惊到。
想过这里鬼怪多，但没想到这——么——多——
唠嗑的、打麻将的、睡觉的、窜门的、唱歌的……形形色色的鬼魂游走在墓园内，热热闹闹堪比集市现场。
而且可怕的是，这群鬼里居然没几个长相正常的，缺胳膊少腿混在其中都还算好的了，有几个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心惊肉跳。
往年来时，赵霂霂还未继承泠华真人的修为，所以并不能看见这些景象，但现在想来，在她每年过来祭祀时都有这么多鬼盯着，赵霂霂只觉得后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们都是没去投胎的鬼？”赵霂霂问路启铮。
“是的，鬼魂的活动范围有限，只能停留在尸骨附近，所以墓园是现今大多数鬼魂的归处。”
“但为什么他们都长得这么的……唔有个性？”
“这其实很好理解，一般正常死亡的人都会在临死前尽可能交代后事，因此很少会被执念困扰滞留人间。而非正常死亡的人不同，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来的猝不及防，来不及交代后事不说，死亡的原因也极有可能成为执念本身，直接导致大多数非正常死亡者无法进入轮回，成为留在人间的大多数。”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赵霂霂感叹。
谁能想到，当初被一个小鬼吓到逃窜的她现在也能面不改色地直视上百来号奇形怪状的鬼了呢？
“你俩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刚从一旁专卖店里买了纸元宝和花束的奶奶出来后问道。
“没什么，”赵霂霂立即说道，“奶奶我们上山吧。”
爷爷的墓地在71排，是比较靠上的位置，这里的台阶又陡峭，奶奶体力有限，基本上是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两人扶着她走得很慢。
因为不是传统祭祀的日子，此时的墓园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三人穿行在墓碑间，看起来格外的显眼。
附近的鬼仗着人类看不见他们，凑过来好奇道：“不年不节的，怎么这时候有人来扫墓？”
赵霂霂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去看他，但还是不小心余光扫到了一眼，结果就发现对方正拿着自己的断臂给后背挠痒痒，不由眼皮跳了跳。
另一个鬼则在自己的墓碑前无聊地数蚂蚁，闻言头也不抬：“害，你羡慕了？”
“放屁！我才不羡慕。”那鬼被说中了心事，立即跳脚道。
“你不羡慕我羡慕！”又一个鬼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口水直流的看着路启铮手中的袋子，“带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这鬼来的突然，又离得太近，差点把赵霂霂吓一大跳。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赵霂霂试图洗脑自己，目不斜视地继续往上走。
“别盯着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数蚂蚁的鬼懒洋洋说道。
“谁说的？只要抢过来不就是我的了吗？”盯着袋子的鬼擦了把口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赵霂霂闻言，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抢过来？？？
只听那鬼对着周边大喊道：“我说兄弟们，我们联手怎么样？到时候东西平分。”
他一说完，还真有鬼回应道：“好啊好啊，算我一个！”
“我也一起！”
“带上我！带上我！”
……
转眼队伍就增长到六鬼，眼看还有增长的趋势，赵霂霂这下忍不了了。
这些祭祀品是奶奶给爷爷准备的，爷爷还在不在这里，又吃不吃是他的事，但如果别的鬼想抢？没门！
赵霂霂正想着该怎么给这些胆大妄为的鬼一个教训时，路启铮的声音在她识海响起：“掌门不必理会他们，祭祀品被我设了禁制，只有对应的鬼能用。”
赵霂霂惊讶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连这都提前想好了。
不过路启铮办事，她放心，知道祭祀品不会被夺走后，赵霂霂后半程就属于是看热闹的心态在偷听几个鬼的计划了。
她发现这伙鬼想得还挺全面，甚至为此设立了好几个抢夺方案。
看他们安排的如此熟练，想必以前也没少干这种缺德事。
等三人终于走到71排时，跟在他们后头鬼鬼祟祟的鬼魂们队伍已经壮大到了15个鬼，各个对于路启铮手中的东西眼馋的很。
赵霂霂其实很想说大可不必来这么多鬼，就算真抢到了，这点祭祀品也不够他们分吧？
爷爷的墓在71排12座，到了71排后还要左拐继续往里走。
随着距离的拉进，赵霂霂的心跳也在逐渐加快。
爷爷他……会在这里吗？
扪心自问，赵霂霂既希望他在，又希望他不在。
终于到了12座位置，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人，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全扫了一遍，在发现没有爷爷的身影后，心中难免多了几分失落。
爷爷的墓地邻座是一对老夫妻，此时两鬼正在拌嘴。
老婆婆目前占上风，嘴里不停地数落着老头子还活着时各种臭毛病，什么不洗臭袜子，假牙连着好几天都不刷，冲一下就算洗澡了等等，光是听着就让人想捏紧鼻子退避三舍。
要是私底下数落就算了，这回因为赵霂霂一行人的关系，后头跟着15个鬼，他们也全听见了。
这不，立即有鬼点评道：“嘶，这也忒不讲究了吧？”
“咦~真不讲卫生。”
“婆婆你能忍这么久，真是太辛苦了。”
老婆婆听了，越发来劲：“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要不是为了几个孩子，我早跟他离婚咯。”
老头子面子上挂不过去，红这张脸对几个鬼怒道：“要你们管！”
“诶呀生气啦？”
“不是吧不是吧，这就生气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瞬间点燃了老头心里那把火，他挥舞着拐杖就往说话的几个鬼身上敲。
这些个鬼完全没料到老头子死的时候都一把年纪了，打起鬼来居然还能如此得生龙活虎，被揍得纷纷抱头鼠窜。
“噗嗤。”赵霂霂偷偷围观了半天，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奶奶和其他鬼看过来之前，她赶紧捂住了嘴，解释道：“对不起奶奶，我刚想到了一个在网上看到的笑话，就没忍住。”
“什么笑话？”奶奶问。
没想到奶奶会追问，赵霂霂只能紧急转动脑袋瓜当场现编：“呃一群鬼在墓地吵架，你们猜谁吵赢了？”
“谁？”奶奶配合地问道。
“饿死鬼。”
“为什么？”这次是路启铮问的。
赵霂霂看了两人一眼，实在编不下去了，破罐破摔地胡说八道：“因为饿死鬼投胎，嘴巴动得快……”
奶奶：“……”
路启铮：“……”
一旁众鬼：“……”
第一个提出要抢祭祀品的鬼摸了摸鼻子，心里纳闷：这小姑娘怎么好似是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