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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磅姐如往昔一般,不慌不忙,等着可可解决她工签续签的问题,她始终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期间,还对可可抱怨说:“要是你能做的更好些,那天我就不用出丑了。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王老板肯定让你担着,说你让大家替你受这个累。这次你也长教训了,以后还得提升。”她像十分关心你的慈爱老师或是长辈般,带着都是为你好的温和语气,江南女子独有的‘吴侬软语’般的语调,让你陷入‘我的错’的自我思考。

    但两年了,再是个病也都有了抗体,两年还养不成后天反应,就真该自我思考了。

    磅姐没有任何改观的行为抹掉了可可对她仅存的善意。

    可可见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嘴上答应着‘好的’,第二天就把她也拉入了王老板的远程电话会议中。会上王老板提到了劳工部的罚款,这是可可前一天向他汇报过的事。

    王老板:“劳工部的事,怎么说?”

    可可:“劳工部说不会再给磅姐发放工签,其他人的,暂时没说。”

    哪怕听到可可这样说,磅姐依旧淡定,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坚信公司会出面处理。

    王老板:“哦。”

    可可:“我有些担心,昨天下午去找他们谈了,我找了个办法,主动提出对剩下的十四人进行现场技术检测,每人都检,不随机抽的那种。先把能拿到的工签拿到,免得有变数。”

    王老板:“你先按你的想法来,能做一点是一点,办不下来的,到期了就回国。”

    ‘回国’,在驻外专用语里的含义,就是离职、辞退、开除。

    磅姐有了一点点慌:“怎么,怎么就办不下来了?那天不是说,交罚款,提交说明、解释函的,就可以了呀。就可以办了呀。他们就是想要钱呀。你是不是哪个环节没做对,疏忽了?不然怎么,怎么就办不下来,之前从来没有过。我就...”

    可可:“我之前也没遇到过。”磅姐说话一般都没啥重点,几个词来回倒来回倒,可可打断她,“之前抽到让操作展示的人,都会,没一个不会的,好歹样子能做一个。做的不好没事,我都能给掰扯回来。但好歹得会做个样子。”

    磅姐:“...”

    王老板:“你一颗老鼠屎差点坏了一锅粥,我没让你赔就是好的了,你还跟我提花钱解决。”王老板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大,语气不重,脸上还带着笑容,看得出来不生气,只是一股子的不屑。

    磅姐:“老板,老板,我是说,这个要多少钱,这个钱我自己出。罚款什么的,我自己承担。”

    老板一笑,凶多吉少。

    钢厂里大家总结的,王老板发火吼人不可怕,这说明他只是生气但有余地;他要不生气,就想好聚好散了,比如现在。

    可可:“不可以花钱,不可以罚款,也不能提交书面说明。我们交了,就有案底了,就坐实这事儿了,就是我们承认公司作假了。所以这事坚决不能靠钱来解决。不然一翻,公司案底就在那里,摆脱不掉,以后哪怕是一般的审核都会往最严的方向走。磅姐也会被留下案底。”

    只要不多花钱,这事儿就说到了王老板的心坎上。

    王老板:“先办先办。把能办的办了。解决一件是一件。”

    这次会议,可可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磅姐也看到了棺材,只差这棺材盖打开,再钉死。

    等待续签的师傅们变着样的从可可哪里套消息,每日换着人来询问可可续签情况,连在‘戏中’的可可都感受到了紧张。

    没过几日,在可可的努力下,促成了劳工部的第二次检查。

    可可提前一天在厂里搞了彩排,大家都把流程记的熟熟的,第二次检查也就顺顺当当的通过了。

    劳工部给了可可口头承诺‘没问题’,这事儿在大众眼里,才算有了着落,那些悬着续签的师傅们的心才落下。

    可可自编自导自演的大戏,也算快接近尾声。

    其实可可早就搞定了续签这些事,但她得让大家慌张,让大家着急,让大家感觉这事处理起来非常困难棘手,甚至极其容易失败。这样磅姐担的‘罪名’才大。大家会对她指指点点,会排斥她,会因为害怕工签无法续期而对她恶语相向。可可也得让她感受一下,被人背后议论、被谣言中伤的滋味。

    在这样的压力下,磅姐有了负罪感,她也害怕因为自己而害的大家都无法续签,让别人丢了饭碗,她不再每天抬头挺胸笑容灿烂的四处蹦跶,而是把自己关在磅房里,害怕和那些在焦急等待工签的师傅们相遇。

    ***

    大家的工签陆陆续续发放,磅姐没等来自己的,她这才真的相信,自己的工签真的下不来了,她要‘回国’了。

    看着磅姐落寞的样子,可可没有一点‘复仇’的快感。

    现实生活中少有复仇爽文般的存在,哪种复仇快感仅存在‘你扇我一巴掌我当下立马还回去’,在漫长的‘复仇’时间里,所谓的气和仇恨,会淡去,留下的只是‘已经开始了就机械的执行下去’。

    可可带着续签的师傅们去移民局拍照按指纹,路上师傅们知道磅姐的工签没戏了,要回国了,开始摆谈起磅姐。可可听了一路,沉默了一路。

    磅姐有个正读高中的儿子。磅姐儿子什么都好,听话懂事,乖巧勤快,长的也随磅姐,高大挺拔,五官俊俏,唯独,学习不好。

    他遗传了他妈的脸,也遗传了他妈的脑。

    他的成绩在国内估计连个大专都犯愁。所以磅姐就计划送他出国读大学。国外读书很烧钱,据说需要至少180万,磅姐来伊索比亚也是为了这个。

    可可毁掉的,不仅是磅姐的工作机会,还有磅姐儿子的未来。

    磅姐为了此事,连哭三天。

    白天嘈杂,没啥影响,晚上夜深人静了,就能清晰的听到她在房中哭泣自责的声音,像午夜的女鬼在哭诉着她的辛酸和不易,让人不寒而栗,难以入眠。

    可可只好让小高来陪自己过夜,但还是无法安睡,那声音已经刻进了心里。

    小高发现了可可的异常,不仅是现在的异常,问她怎么了?可可抱住小高,居然哭了起来,“我不是个坏人?”

    但她不敢,不敢告诉小高,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是如何设计断了磅姐的工签、断了磅姐儿子的未来的。

    ***

    马火车回来了。

    过了快一月,马火车终于回来了。他瘦了好多,简直瘦脱了相,剩一张黄皮紧紧的挂在骨头上。

    马火车才回来,远在国内的王老板便给可可交代了重大任务。

    他给可可发了几个资料,要求可可打出来让马火车签署,还让可可‘保密,不得对外张扬’。

    本不好奇的可可被这一‘要求’搞得好奇起来,违反王老板交代的‘不看内容只执行’的要求,仔细看了一下文件。

    这是两份十分专业的文件,甚至有国内出具此文件的律师事务所的水印和见证,可以称这两文件为‘赔偿协议’和‘保证书’。

    每份文件都有十几页,语言晦涩难懂、弯弯绕绕,列举情况颇多,总结起来就是:一次性赔偿因‘安全事故’所遭受的各种损害,赔偿金额三万,免去公司所有需承担的责任;同时马火车保证不再要求再次赔偿、不再再次申诉、保密条款等。

    可可的好奇心又加重了,被拘留还能得‘慰问奖’?

    之前听说马火车第三天就放出来了,但对于马火车可可是‘三不’:从不上心、从不关心、从不过问,所以对于他在剩下的时间里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可可一无所知。

    现在看到这文件,可可想要浮想联翩,但平时对他了解甚少,想‘浮想’也浮不起来。

    王老板开始发语音催可可,还要可可拍摄马火车签字的视屏。这些以前都是田姐干的,现在变可可了,突然开始想念田姐。

    可可把马火车叫到办公室,指着文件说:“王老板让你签这个。签好了我邮寄给他。”

    马火车拿起文件翻看起来,但几十页,要看一会儿,可可不耐烦了,说:“没必要看,都是律师事务所写的,专业的,不会为了你不满意就改的。”

    现在的场景,那么的熟悉,如历史重演。

    当初也是在这办公室,马火车逼着卢厂签署那些不公平的侮辱资料。

    可可看着现在的场景,不自主的‘哼’笑了出来。马火车像机器人被按了启动键一般,立马抬起头,惊恐的看向可可。

    可可:“还没看完?赔你三万,一天一万,可以了。”说罢,可可拿出手机:“你快签,我还有事。老板让拍了视屏给他,我也好交差。你别怪我,我们都是员工,按着老板的要求来,他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没得选择。老板说了算。”这些当初他说的话,可可故意再说给他听,心里有种‘你也有今天’的爽感。

    可可的讥讽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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