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言没有立刻点进周放的直播间,那不断跳动着的“直播中”三个字,让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从昨晚退出直播间后就在期待今晚的相见。以为周放今晚不播了时,一落千丈的打击让她难受,而当周放又开播了时......她依然难受。
靖言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被栓在一条充满了不确定性的船上,船会不会划走,她不知道,船什么时候划走,她不知道,船划走了会不会翻船,她还是不知道。
她的心情如何起伏,全都系在了周放那里,已经不属于她自己能够掌控的了。
这种感觉使她焦虑不安,心慌意乱。
但她还是点进了周放的直播间。
她努力把乱七芭蕉的心情收拾好,先不去想它们,发弹幕跟周放打招呼:【主播晚上好~】
“猫咪向日葵,你来了,晚上好。”周放如昨天一样欢迎她。
他问:“有没有发现直播间的变化。”
靖言当然一进来就发现了:【换了背景。】
昨天的直播间十分寡淡,什么也没有,今天则做了布置,有了底图,有了自我介绍。
底图是一张黑夜里猫咪们追着星星奔跑的动态壁纸,自我介绍只有八个大字:新人唱见,欢迎点歌。
靖言午休时随便逛过几个唱见区的主播,相比那些主播直播间的花里花哨,周放这儿显得过于简单清爽了。
周放说:“我没有加公会,自己鼓捣弄了一会儿,差点忘记到了开播的点。”
听到周放是在布置直播间所以迟到了,靖言低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直播间正在放着一首很e的网抑云,周放将它切掉,换成了一首曲风轻快的摇滚。
他问:“小猫咪,有带好昨天的作业回来吗?”
靖言眼皮一跳,昨天还是叫向日葵,今天怎么就叫小猫咪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猫咪的称呼......真是让人莫名感到脸红。
至于作业,靖言稀里糊涂:【什么作业?】
周放笑:“想听什么歌?”
原来是说这个。
靖言的心情跟随周放的笑声明朗起来,她说:【还要听昨天你唱的那首。】
周放摇头:“我以为你想一天能给我想出个什么高难度的来呢,没想到就听昨天唱过的?”
靖言情不自禁勾起唇角:【你要是想唱高难度的也行。】
“先开个嗓再说。”
周放播放伴奏,靖言循环了一天的音乐再次在直播间响起。
在周放唱歌的时候,直播间陆续进来了人。
周放只是兀自唱着他的歌,并没有欢迎进来的人。
想到昨天那个唯二进来的观众说周放高冷,靖言不由为他着急:是没看见进来人吗?还是唱歌的时候不想中断?怎么不像其他主播那样第一时间欢迎别人呢?
靖言又想到逛进一些直播间时,有些主播来不及欢迎新观众,会有粉丝先一步帮忙欢迎。
靖言思索了一下,觉得别人有的周放也应该要有,便有模学样地扣起弹幕,做起了欢迎的工作。
【欢迎一只大胖熊来到直播间~】
【欢迎喵的一下进入直播间~】
【欢迎柿的我跟煮波有个孩子来到直播间~】
也还好直播间虽然在进人,但是进的不多,不然靖言都欢迎不过来!
看着靖言刷刷刷地发弹幕,全是欢迎这欢迎那,周放歌不唱了,说:“别忙活了,累不累啊,想留下来的人自然会留下来,不想留下来的人滑进来也会走,不用欢迎。”
“???”靖言吃惊。
她虽然不了解直播业,但在她的认知里,倘若有心去做一个行业,当然要把顾客放在首位,去抓住每一个机遇。
周放淡淡:“不用管别人,玩你的。”
靖言:“......”
一只大胖熊:【猪啵真有个性,爱了。】
说完点了个关注。
看到一只大胖熊的关注,靖言目瞪口呆。
什么?这也可以?
......好吧,直播这行水太深,是她不懂了。
于是靖言也不敢自作聪明了,老老实实地乖乖待着,不再自作主张。
周放唱完歌后,一只大胖熊问:【投喂什么礼物可以点歌?猪啵有歌单的不啦?】
直播间没有歌单,周放今天稍微布置了一下直播间,但是没弄歌单。
他说:“随缘点吧,会的我就唱。”
一只大胖熊:【袜!这是新人猪啵的福利咩?那我可不客气咯!】
一只大胖熊像报菜名一样打了一连串的歌名,看着公屏上那么多的歌名,靖言真想锤自己的脑袋:看看人家报的,怎么昨天自己居然一首歌都想不出来呢!
周放:“都不会。”
一只大胖熊:【不会吧?我这些歌里涵盖了流行爵士说唱摇滚古风民谣,猪啵居然一个都不会吗?】
周放:“不会。”
一只大胖熊:【尊嘟假嘟?】
周放:“回头我弄个歌单好了。”
一只大胖熊:【哎!好吧,那我先溜了,等猪啵把歌单做出来我再来。】
一只大胖熊失望地退出了直播间。
靖言端着手机凌乱。
这,这这这,好不容易直播间留下了一个愿意说话的,就这么失望地走了?
再说靖言仔细去看大胖熊报的那些歌名,有的不乏是老歌,其中有首歌高中的时候经常听周放唱,明明是会的呀,怎么就都不会了呢?是太久没唱忘记了吗?
大胖熊离开后,又只剩下靖言和周放,靖言没有发弹幕,周放也没说话,直播间里突然变得沉默了,只有那首又蹦出来的网抑云bgm轻飘飘的唱着,唱了几句后,再一次被周放切掉了,换成了另一首轻快的慢歌。
靖言不知道说什么。
她看周放不说话了,忍不住一通乱想。
一会儿想他是不是因为没留住观众而受到打击了,一会儿想他是不是因为那些歌都不会唱而emo了,一会儿又想是不是在线下夙命酒吧门庭若市,来到线上直播清清冷冷,对比鲜明,受不了了。
靖言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听见周放说话了。
周放:“你怎么不说话了?”
周放是疑问。且他的语气里听起来只有疑问,没有别的情绪,好像他一直就在等着靖言说话。
这让靖言无言以对了。
靖言捂住了脸,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又犯了老毛病:总是下意识用自己的思维去揣测别人。
也是。
周放是那样自信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这些事而emo。
不过大胖熊倒是点醒了靖言:主播是会期待观众投喂礼物的。
在夙命酒吧,别人想点周放唱歌都得排队,而在这个除了自己就没别人的直播间,周放还一次没有开过张,甚至免费给自己唱了两首歌。
靖言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看了眼为0的账号余额,默默充了一百块钱,送出了一份礼物。
【感谢猫咪向日葵投喂的星愿水晶球】
礼物特效和感谢播报同时出现在公屏。
“你......”周放明显愣了一下,声音一沉:“感谢礼物。”
靖言没有听出周放的变化,她看着自己重新变为0的余额,正在想着要不要再充一点?
周放把背景的bgm给关了,说:“别送礼物了,都让平台给赚去了。”
靖言本来已经决心再充一百块,听到周放的话,把手缩了回来。
周放说:“累了,今天就播到这吧。”
“???”
靖言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才十点半!
这才播了半个小时就准备下播了吗?!
周放:“明天十点再播,早点休息向日葵,晚安。”
说完,直播间变成一片黑屏,倒映出靖言迷茫的脸。
靖言:“.........”
靖言直觉这里面不太对。
她又觉得可能自己没想多,也许周放真的是emo了,所以不想播下播了。
可是周放语气如常,又说了明天十点再播,难道真的就只是累了?
靖言心里升腾起怪异的情绪:总不可能是自己送了一百块钱的礼物惹周放不高兴了吧?
怎么可能呢。
哪有主播会不喜欢礼物的。
这一晚靖言没有睡好觉,她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直到睡着,睡梦里她做的梦都是直播间的事。
她梦到周放从直播间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情绪,说:直播太没意思,以后不播了。
靖言急忙问他:你不是打算全职直播把它当作职业吗?不再试试了吗?
“没有人气,也没有钱途,不试了。”周放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醒来,明明睡了七个小时的靖言仿佛没睡一样,觉得疲惫不堪。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靖言起床去洗漱。
洗漱间在卫生间的旁边,刷牙洗脸时,靖言听见了卫生间顶上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还在流水?”
昨晚就听见楼上的水声了,没想到过了一夜还有水声。总不能是放了一夜的水吧?
“楼上是在干嘛呀......”
也来不及细想,靖言匆匆忙忙去公司上班了。
... ...
午休时间,杨红莉到楼下取了提前点好的两杯奶茶,一杯自己嘬着,一杯递给靖言。
“谢谢莉莉,破费了。”靖言抿唇笑笑,接过奶茶。
杨红莉从上午就盯起了靖言,此刻终于忍不住,问出困扰了自己好几天的问题:“言言,你搬的家是在离公司很近的理想城对吗?”
“对啊。”靖言不解杨红莉为什么这么问。
杨红莉长长嘶了一声:“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自打你搬家到更近的理想城后,你每天表现的要比没搬家之前更累呢?”
靖言:“.........”
杨红莉:“你没搬家之前,住的那么远,一趟通勤就要两个小时,可想而知你得起多早,可那个时候你的精神状态比现在好多了!”
靖言睁大了眼睛,快要戳进奶茶的吸管停在了半空:“不、不是吧?”
“是。”杨红莉很肯定。
她绕着靖言走了一圈,神情严肃,俯身到她耳边,小声说:“说真的,我早就觉得奇怪了,理想城怎么可能有那么便宜的房子,你那房子......是不是不干净啊?据我所知,只有凶宅才会这么便宜。”
靖言被杨红莉神神兮兮的样子弄得毛骨悚然。
但那房子是唐原的,绝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凶宅更是无稽之谈。
无奈,靖言只好说了实话:“我最近......每天晚上都看直播,可能是耗费精力了吧,没怎么睡好。”
这是杨红莉万万没想到的:“你看直播?什么直播?”
杨红莉自诩把靖言摸得透透儿的了,别人不了解靖言的都觉得靖言是个高冷女神,只有她知道,靖言高冷不了一点,只是个心思细腻怕麻烦别人又爱自己多想的社恐罢了!
靖言心虚地移开视线:“就是......普通的唱歌主播的直播。”
杨红莉:“你喜欢听歌吗?喜欢听歌你在音乐软件上买个年卡什么歌听不到,干嘛要去看直播?”
靖言:“......以前没看过直播,觉得蛮好玩的?”
杨红莉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她又绕着靖言转了一圈,手掌放到靖言单薄的肩膀上重重一拍,叹了口气。
是她疏忽了。
她忘了社恐也是需要社交的。
杨红莉说:“言言,九月份了,咱们部门的活儿没以前那么多了,我很欣慰你没再像地主家的驴子一样天天自己给自己找活儿干,但这看上直播了是什么个爱好呢?你说,你是不是想找人聊天找不到人才去看直播的?”
“.........”靖言头疼。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杨红莉交流。
杨红莉语重心长:“言言呐,有什么心事,你可以跟我说呀。你看你,工作那么辛苦,肯定有很多压力吧,你可以跟我吐槽呀。葛玉山昨天把你叫去办公室了,是不是又给你下达什么变.态任务了?你是不是心里其实对他不满很久了?你是不是生气想骂他?你可以来跟我骂嘛!”
靖言人有点麻,连忙摇头辩解:“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杨红莉已经认定靖言这些天的精神萎靡是工作压力导致的了,她早就想打破靖言厚厚的心墙,跟她成为更加亲密的朋友,这时紧紧抓住机会,一个劲地劝她:
“直播我看的多呀,那些主播什么德行我还不不知道吗,他们全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都老会圈钱了,你心这么软,不可能不掏钱吧?要我说你找那些主播还不如找我玩呢,咱们下班后可以逛逛商场,吃吃饭,看看电影,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多好!”
靖言完全架不住杨红莉突如其来的热情。
可事实是,她的情况根本不是杨红莉说的那样哇!
正在苦恼中,靖言抓到了杨红莉话里的一个字眼。
犹豫了一下,靖言拽拽杨红莉的衣角,问:“直播你看的多?你很了解这方面吗?”
杨红莉以为把靖言说动了,骄傲地点头:“当然,想当年我也是个网瘾少女。”
靖言捏着杨红莉的衣角,想了想,问:“那,如果我给一个主播送了礼物,送完他就说累了下播了,跟我送他礼物的关系大吗?”
杨红莉:“???”
靖言眼巴巴地望着杨红莉:“他匆匆下播应该跟我送礼物无关吧?”
杨红莉表情变得古怪,不理解靖言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在杨红莉看来,主播和观众就好比是甲方和乙方,天底下哪有甲方不喜欢乙方给自己送钱?
倒是靖言,作为乙方,怎么一副给甲方送了钱还担心甲方不高兴的意思?
杨红莉觉得不对劲。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很不对劲。
杨红莉仔细想了想最近这些天靖言的行为,想到靖言好像从某天起,突然就沉迷起了手机,有事没事都要看几眼手机......
心中涌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杨红莉惊呼出声:“靖言!你这个小笨蛋!你该不会是和主播网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