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慑

    “好了,”南宫姣道,“我明白你说的,以后,除非真的遇到危机,我不再轻易出手了。”

    萧晟霎时眉目舒展,如捧春华。

    南宫姣也渐渐翘起唇角,微抬下颌示意,“快起来吧,让人看到堂堂神鹰队长萧晟这个姿势,像什么样子。”

    萧晟还真的起身,肃容抱拳应道:“是,主上!”

    好像她当真下的是个什么命令一般。

    两人相视而笑,萧晟再次抱拳,这回,是真的以下属身份。

    “主上若无他事,那属下便告退了。”

    南宫姣也敛了笑容,颔首。

    刘延武倚门看着两人,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也只有在小公主这儿,才能看见萧晟这小子这般模样。

    可转瞬想起那个燕昀质子,又渐渐蹙起眉头,半晌,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转身,想着去备晚膳了。

    那些抛下山的尸身,最终在傍晚时分北军大概查验结束之后,引发了一次骚乱。

    据探子回报,当北军军医上报结果之后,消息不胫而走,北军兵士人人自危,甚至有两处兵士与将领爆发了冲突,被强行压了下去。

    这样的处理方式非但没有缓和气氛,反而加剧了军中矛盾,连着主帐中都爆发了剧烈争吵。

    北军此次出兵,先是被猴儿一样耍着绕了一个大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支殷山这个据点,想着和以前剿匪差不多。

    结果攻山攻得全军覆没,尸体还被敌人尽数丢了回来,就差砸到脸上了。

    再加上他们叫阵时,那么多乌鸦铺天盖地飞过来,把队伍扰了个乱七八糟,还有不少兵士因此受伤。

    他们在这儿忙活了半天,合着就只是给别人送人头的。

    活脱脱就像个笑话。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前锋部队除了攻山,更重要的是探查山中的情况。

    打仗很少有能一蹴而就的,多的是十天半个月的拉扯,这种时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可是现在,全军覆没不说,连兵士身上本该记录下来的密报,都是些零零散散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文字。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深入灵魂的恐惧。

    仿佛那不是一座山,而是十八重地狱一般。

    他们在外头的也确实有这种感觉,好像整座山都由一个吃人的饕餮幻化而成,进去多少人就得死多少人,也是因此,他们迟迟不敢再出兵。

    南宫姣听到,眸光微动,计上心来。

    对澜淙道:“咱们这儿有没有会装扮模仿的,扮作北军前锋部队的幸存者打入敌人内部,给他们详细透露透露咱们这里边的情况。

    最好逼真些,让这个消息直通镇国大将军案前。”

    澜淙瞬间意会,笑得不怀好意,“那当然有了,主上您也知道,我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人?”

    做情报工作,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澜淙这一边的神通,花样尤其多。

    南宫姣:“好,那这件事就安排给你了。”

    澜淙抱拳笑道:“属下定不辱命,主上便等着瞧好戏吧。”

    与南宫姣所料相差不多,北军将领商议的结果,就是求稳,待将此事禀报给镇国大将军后,由将军判断是否继续攻山。

    澜淙派出去的那个人,夜半三更从山上屁滚尿流地跑下去,状若疯癫。

    刚下山,脖子就差点撞到北军巡逻兵的刀上一命呜呼。

    还是巡逻兵借着火光看见他身上兵服甲胄的制式,险险收回了刀,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问清楚是从山上逃下来的幸存者,此事便层层上报,不一会儿,这个人就被带到了主帐将领面前。

    他有时疯癫有时清醒,哭嚎着倒豆子一样将山中可怖之处尽数说了出来。

    八成都是极具个人色彩的渲染想象,种种形容,比迷踪岭、断天崖的传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字字句句间的惊悚,不亚于修罗地狱。

    那些将领看着他的样子都觉得毛骨悚然,更别提听到那些话了。

    能在镇国大将军麾下做官做的好的,祖上都有些势力,并不是真正的苦出生,寻常的战役还有两把刷子,可是遇到这样闻所未闻的事,一个个的都慌了神。

    别的不说,首先是惜命。

    谁也不想因为这样小的一场战役将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之前就犹豫出兵与否,现在更是坚定了执行拖字诀的想法。

    反正他们也没撤退,也确实遇到了难题要等候大将军决断。

    人生在世这么几十年,在哪儿过不是过,反正他是不信,支殷山里头的人还能有胆子出来偷袭。

    怎么都好过自己冲上去送死。

    信鸽从西北边境到京城,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五到十日,起码这中间,他们是安全的。

    反正山就在这儿,也被他们围住了,山里的人都跑不了。

    就算上头问责,他们也有话说,围困不也是一种战略嘛。

    这么一想,更加心安理得。

    南宫姣听到以后都笑了。

    想到会成功,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配合。

    萧晟抱臂,冷笑,“现在朝廷因为赈灾的事闹得不可开交,镇国大将军左右为难,怕是都没什么空档来管攻不攻山。”

    洪嫆点头,“不错,现在各个分阁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一直被朝廷为难,他们自顾不暇,这是好事。”

    南宫姣闻言思索不语。

    半晌,问:“之前让试点新征兵策的几处,可有消息传来?”

    澜淙面有难色:“回主上,今日刚得的消息,道是不太顺利。”

    南宫姣眼风扫过去,“怎么回事?”

    “有人挨个去游说想要加入澜瑛阁的人,说……说现在的旱灾您就是罪魁祸首,若是加入,便是助纣为孽,于天不容。”

    南宫姣蹙眉,“不是镇国大将军吧,他现在还有空做这些?”

    “那边已经抓了不少人,但幕后指使还在查。”

    南宫姣啧道:“这是都以为抓到了我的把柄啊,一个个儿也没个新鲜的。”

    抱臂的指尖轻轻点着手肘,沉思着一一排除。

    首先便是镇国大将军,他连打压扰乱分阁的人手都收回去了,哪还有余力派下属不厌其烦一个一个劝那些应征的百姓,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其次,燕昀不可能,燕昀的手没那么长,盯着京城她信,但若连那几个偏远地区的分阁都盯着,他们的人不可能没发现踪迹。

    最有可能的,是灰衣人,只是若将这件事安在灰衣人身上,便显得手段有些温吞了。

    还是拿她的不祥批命做文章。

    前脚这边北军叫阵,后脚地方征兵就受到阻碍。

    倒更像是朝堂争斗时栽赃陷害、一石二鸟的手段。

    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他们以为这就是镇国大将军派人所为。

    可若是想让他们因此事对付镇国大将军……

    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就算没有这一桩,他们之间照样你死我活,无可转圜。

    除非目的本身就是阻碍征兵,用这个法子只不过是看着好用顺手为之,且并不介意给镇国大将军添堵。

    拖延征兵……

    他们澜瑛阁,除了朝廷镇国大将军,还有谁见不得他们好呢?

    抑或只是征兵这件事本身碍了谁的道?

    重重谜团如乌云般遮在眼前,以仅有的信息,确实没法子推出幕后主使。

    南宫姣抿唇思忖,“让京城那边的人好好留意,看看朝堂上有没有谁看不惯镇国大将军,且有些动作的。”

    顿了顿,又道,“包括宫中。”

    薛渐屏闻言应声,“是!”

    .

    京城,皇宫,栖凤宫。

    皇后身着祥云常服,搭着长御的手进了偏厅,不耐烦地甩袖坐下。

    “不是让你在含元殿等着吗,什么事这么急一定要找到这儿来,还非得吾亲自听你禀报?”

    迫人的压力扑面而来,若放一般时候,底下的早就伏地哭求殿下饶命了。

    可是此时,面对她的怒火,来人却连行礼的动作都无,径直上前,跪下将手中锦盒举过头顶。

    “殿下,之前您吩咐的事,探查结果尽在这锦盒之中。”

    皇后目光落在面前之物,骨子里泛出的冷意瞬息逼退好事被打扰的烦躁。

    这么快?

    还……还有了结果?

    要知道,当时她下这个命令,多数是不甘的情绪上头,后来冷静下来再认真想时,已经觉得镇国大将军对陛下下手的可能性不大了。

    就在她自己都要将此事抛诸脑后的时候,现在告诉她,探查有了结果?

    瞧着,还是有了物证。

    她沉沉喘息两下,竟有些不敢打开。

    长御担忧地看了眼皇后,在原地踌躇了会儿,还是主动上前,躬身就着此人的手,扳开扣锁,慢慢开了盖子。

    里面暗红的锦布之上,赫然是两个小瓷瓶。

    长御拿出了瓷瓶旁边折好的牛皮纸,展开,双手递给皇后。

    皇后目光移到这张纸上。

    心神仿佛被这破旧的枯黄带回了往日。

    那时,陛下虽然焦头烂额,但始终不放弃自己逆转永陵颓势的宏图。

    哪怕时有与镇国大将军意见相左的时候,也总能得到较好的处理,多数,是陛下让步。

    她如今想来,许多事情上,陛下确实有些理想得不切实际。

    若是,若是那时他身为皇帝舅父就已经起了这心思,那岂不是……

    不说血浓于水,单论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相互成全的情谊,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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