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他竟然连陛下一点点质疑的声音都容不得。

    陛下无论做什么,心里头都念着舅父恩情,哪怕再忌惮,也不会动了下毒坑害的肮脏心思。

    可到头来,陛下却遭他毒害。

    皇后自嘲地笑了一声,将那牛皮小纸拿过。

    上面详细写着用法。

    开头四字,便是“天机诏书”。

    【天机诏书为引,此物为辅,诱得心魔,神智不复。】

    皇后颤抖着长长深吸一口气,恨恨看向锦盒中,“这瓷瓶中的药,可找太医验过?”

    “回殿下,属下不敢擅自打草惊蛇,只私底下寻了民间大夫。道这其中确实含有致幻的药材成分,但分量轻微,只要不是长久接触,便无大碍。”

    “大夫还说,癔症这一类的症候,主因还是外界刺激,更与个人的承受能力密切相关,单独使用药物并不一定就有效果。像这样的配方,倒是多用在拷打犯人时,趁着精神崩溃套出情报的用处上。”

    “民间大夫怎么知道这方子是用在犯人身上?”长御皱眉。

    “那大夫祖上世代为医,他们祖宗的手札中有些记载。属下还是花了不少银钱,才诱他开口。”

    皇后指腹抚过牛皮纸上的字,眼眸眯起,冷道:“好一招攻心为上,药物辅之。”

    将纸折好放回,“长御,你亲自使人将这些收好,那个民间的大夫也好好看住。无论如何,谋害陛下,其罪当诛。”

    长御听到惊得吸气,“殿下!”

    怎能这样口无遮拦。

    现在镇国大将军手握军政大权,若是让他得知今日殿下的话,她家殿下怕是就危险了。

    “怕什么?”皇后瞥了她一眼,“这是栖凤宫。”

    栖凤宫已算是宫中她最能把控的地方,这里里外外,她早就清理得一干二净。

    “殿下,”长御无奈,“常言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您不也是才从将军府探查出此物吗?”

    由己及彼,难保镇国大将军手中没有她们不知道的眼线。

    皇后不以为意,只催促长御快些去办。

    她对自己治下的手段有信心。

    除非,镇国大将军手下也有像澜瑛阁中高手那样的盖世武功,来无影去无踪。

    那总着一身灰衣的前朝余孽组织,可不会屈尊给他办这种听墙角的杂事。

    “对了,”她忽然想起,“将陛下的情况变着法子给那位大夫说说,看看他能不能治?”

    “是。”

    陛下的癔症,宫中太医都无处下手,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聊胜于无。

    ……

    这头刚说完灰衣人,没过两日,便有人通过邓延翌找上了门。

    幽蓝夜幕浓雾弥漫,皇后提灯行至廊庑,一个人影就跟破布似的被丢了下来,在地上扭曲颤抖。

    长御壮着胆子上前,灯挨得极近才瞧得清楚人脸,顿时失声,“邓大郎君?”

    她不敢置信,回头对皇后道:“殿下,不久之前奴婢还在宫门口看见他,那时他还在站在那好好值守呢。”

    皇后端庄威严,丝毫不乱,令:“着人将他提回殿中。”

    后头一个小中人立时机灵地唤侍卫去了。

    栖凤宫暖阁。

    此处一方矮榻,一套桌椅,花草摆件繁多,屏风侧边曲水流觞,处处温馨柔软。

    侍卫将邓延翌提进去便退出门外。

    皇后看着邓延翌冷汗如雨下的模样,蹙眉道:“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

    “不……不用!”邓延翌吐出的字眼因着剧痛模糊不清,冷汗浸得眼睛火辣辣地疼。

    “殿下,这是组织,组织里特有的剔骨针,太,太医取不出来的。”

    皇后不耐,“那怎么办?”

    邓延翌伏在地上,“过,过一会儿,就不会这么痛了。”

    说着,又从唇角溢出血来,鲜红刺目,滴在地上。

    皇后看着,眸中隐晦闪过厌恶。

    若不是暖阁离陛下最远,她才不会将他带到这儿来,让血脏了她的地界。

    邓延翌竭力调息将痛楚压制到能忍受的程度,手脚并用爬到皇后身前。

    身子还没力气直起来,只好竭力仰头。

    “刚刚,上峰潜进来,他让我带两句话给殿下您。”

    皇后抬着下颌,向下瞧着他,“什么话?”

    邓延翌死死咬着唇,眸中挣扎。

    之前皇后说让他留下来在宫中当侍卫,可以保他一命,但是现在看来,组织里的人根本不会对宫中有什么忌惮,如入无人之境随意来去,那若是哪日想取他的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指节摁着地板,向内成爪,用力到指甲几乎要裂开出血。

    他死死看着皇后,反问:“殿下,您当日说宫中安全我才答应告诉您组织辛密,可现在我被伤成这样,周围人甚至知都不知道,您……”

    “邓延翌,”皇后打断他,“吾有说过,宫中就是安全的吗?”

    邓延翌怒得眸中泛起红,她竟然跟他玩文字游戏。

    枉他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内容都据实相告。

    “你那个灰衣组织里的高手绕得过宫中侍卫,自然能随意出入,你不安全,吾同样也不安全。但,你今日还有命在这里说这些,不正证明吾是对的吗?”

    邓延翌低下头,不甘咬唇。

    “你对他们有用,他们自然会留着你的命。”

    邓延翌猛然抬头,“可是你举例的那个皎月公主身边的刘延武,他怎么就能从那之后和组织再毫无关联?”

    皇后讽笑,目光慢悠悠落在他脸上,“邓延翌,这个问题,你自己应该知道才是。”

    “那是因为,他们有统领江湖、掌无数顶尖高手的澜瑛阁啊。你们都奈何不了澜瑛阁,刘延武在其中,自然是安全的。”

    “可是,你现在,能像他一样,让澜瑛阁不计前嫌,收留你吗?你之前做了什么,你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他之前……

    邓延翌目光颤颤,心中涌现一股悲凉。

    之前他听从组织的命令,百般针对澜瑛阁,谋害阁主南宫姣的性命。

    道是不共戴天也丝毫不过。

    皇后与南宫姣的关系尚可,但到底算得上中立,还能收留他,若是……

    若是澜瑛阁,他的坟头草怕都有三尺高了。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皇后冷笑,“吾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但也别把吾当个傻子,拿这些为自己谋利,你得清楚,到底是谁的命在谁手里。”

    邓延翌不禁打了个哆嗦。

    皇后若想要他的命,不用做其他,只要把他的消息告诉京城澜瑛阁的人就行了。

    他们可不会心慈手软,若是像今日他的上峰这样来一遭,皇后见到的,就是他的尸身了。

    邓延翌彻底歇了心思。

    现在他还能像这样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以后多活一日,便多赚一日。

    皇后提供的,本来就是一个容身之处罢了,真要论保全自己的性命,皇后她也没那么大本事。

    “好,我告诉你。”邓延翌咬牙。

    “他们说是想和殿下您合作,若您也有这个意向,就告诉我,我会向他们发出信号作为回应。”

    “合作?”皇后诧异。

    “你们不是与镇国大将军合作许久了吗?我和他如今……你们不会不知道。”

    邓延翌道:“自然知道。但殿下您应当也有所耳闻,当初先帝过世之后的夺位之争,先皇后和镇国大将军身边也都有我们的人。”

    皇后想了想,明白过来,直接笑出了声。

    “你们还真是有趣,无论如何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我这么个妇道人家拖着个神志不清的陛下,对上镇国大将军,你们还觉得我有胜算?”

    与她合作,无非是制衡镇国大将军,她又哪里有这个本事。

    邓延翌不答,只道:“这些,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殿下好好考虑考虑,有了主意告诉我一声便是。”

    皇后深深看着他,神情渐渐温和下来,吩咐长御:“让人扶下去好生照料,若有需要,随时拿令牌去传太医。”

    长御应下,当即让人将邓延翌架了下去。

    人前脚刚出去,后脚就传唤宫女进来将地面清扫干净,再点了熏香去味。

    长御提议,“殿下,不如先回寝殿?”

    这血腥味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尽。

    皇后懂她在说什么,摇头,“一点血罢了,去干净就好。”

    长御看着他们干完活,让人都出去,再亲自去将门关严实。

    回身到皇后身边,“殿下。”

    皇后目光悠远,沉默许久。

    忽道:“他们,这是对镇国大将军不满了。”

    “殿下您是说灰衣人?那这样,岂不是正好对咱们有利。”

    皇后扯扯唇角,“与虎谋皮,可不一定是好事。而且,他们也是害皇妹、害陛下的罪魁祸首。”

    长御默然,半晌,“可是……”

    “可是这是我们唯一能与大将军的抗衡的机会了。”

    皇后揉着太阳穴,倚着引枕自嘲,“现在,吾才算是明白了,当初陛下为何总是说身不由己。”

    “说是帮我们,倒不如说是与镇国大将军争着做陛下这个傀儡背后的掌权者,他们现在觉得大将军碍眼,想踢开这个中间人亲自上了。”

    长御想着想着眸光一亮,“若是他们两败俱伤……”

    主仆两人相视良久。

    皇后按捺住心神,“这是最好的结果,但也有一种可能,最后他们还在,我们却被两边撕扯开,皮毛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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