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寻

    澜淙留守支殷,自然他先回话。

    言简意赅禀报了这些日子自京城那边,尤其是宫中俪太妃娘子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南宫姣听到其他时都不动声色,只在得知邓延翌果真成了宫中侍卫时有些许意外。

    沉吟片刻,“这一出,她是想钓鱼?”

    “应是如此,”澜淙回道,“据我们的线人来报,皇后在密令自己的亲信探查镇国大将军。”

    “她想查什么?”

    “似乎是与天机诏书有关,皇后怀疑,陛下的癔症是镇国大将军利用天机诏书的名头故意为之。”

    南宫姣啧了一声,嗤道:“连皇后都发现了灰衣人组织的来头,镇国大将军倒还以为邓延翌只是自己府上一个普通幕僚。

    从前还觉得他行事干脆利落不愧是当将军的人,现在看来,他也只会当将军罢了。”

    如此,皇后除了手上无兵无权,其它都胜了大将军一筹。

    当然,无兵无权,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南宫姣闭了闭眼,令:“让京城的人看好他们,灰衣人现在腾出了手,再搅这滩浑水,可有好戏看了。”

    就是不知这一回,他们是否还像之前那般,皇后与镇国大将军两边下注,等待一决雌雄时,坐收渔翁之利。

    若灰衣人当真为了彻底掌控朝堂亲自下场,皇后未必没有希望挫败镇国大将军。

    毕竟,对于灰衣人而言,亲自掌控皇帝这个傀儡,可比通过镇国大将军这么个野心勃勃,且不怎么听话的中间人掌控,要更实在,风险也更低。

    京城局势越乱,对他们越有利,最好将两方都拖进去,让他们澜瑛阁也当一回渔翁。

    澜淙领命,而后略顿了顿,又道:“主上,还有一事。您回来的前一日,有一封红批信件,经由永兴澜瑛阁的信隼,送到了这儿。”

    说着,上前几步,身子紧贴着纱帘,躬身将手中信件奉上。

    一旁侍女等待着南宫姣的命令,准备去接。

    南宫姣却没睁开眼眸,只是道:“放这儿吧,我累了,你先说说其中内容。”

    侍女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南宫姣。

    澜淙将信交到了侍女手中,退回原位,大概复述了一遍。

    信中写明,首先是好几处澜瑛阁分阁的情报处发现了有不明组织出没的痕迹,且隐有针对澜瑛阁之意,于是通知其他分阁示警。

    正好最南边靠近黑石山脉的分阁有潜入黑山人内部的间客,从获取的情报推测出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璇玑村,且得到其具体行进方向正是燕焱山脉。

    念及南宫姣他们当时的处境危险,害怕璇玑村的行动会让本就不利的局势雪上加霜,于是急令传出红批信件。

    最后一句道:“各处分阁皆因裘老所令进入最高紧急状态,等您的示下。”

    “璇玑村?”

    南宫姣睁开了眼。

    果不其然,眼前一片模糊。

    “你们救我回来那日,可有在周围发现有其他可疑之人?”

    卫瑛回忆:“倒有几个粗布短衫像是农民的,只是离我们太远,也没见他们有异常举动,加上当时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便没派人追上去探查。”

    那按这么说,就算这些人归属璇玑村,也没有插一杆子的想法。

    若是当真出手,璇玑村连天机谷都有能力毁灭,更何况他们这些凡世俗人,当日他们根本不可能压过灰衣人全身而退。

    这般想着,正欲深思,却感到思绪一阵凝滞,无力涌上心头。

    烛火在南宫姣视线里晕成了一大团一大团彼此相融的金芒,头也开始有些不适。

    这个时候,刘延武的声音从房门外传进来。

    “小公主也累了,再有什么事,明日养好了精神再谈吧。”

    刘延武进来,身后跟着支殷这边阁中的大夫。

    房中立着的几人没动,此时不同于之前,既然主上醒着,他们自然只听主上的命令。

    南宫姣闭上眼,因着脑海间越来越剧烈的痛楚,眉心无法抑制地拧起。

    声音也显得格外虚弱,“出去吧。”

    几人这才抱拳告退。

    刘延武掀开帘子越进了内闱,打眼一瞧,便急忙上前,“小公主,您又疼了?”

    南宫姣咬牙忍着这一阵儿过去,疑惑,“又?”

    大夫在榻前把脉,刘延武解释,“您昏迷时便疼过这么两三回,大夫说是脑后淤血所致,多吃几服药,淤血化开便好了。”

    南宫姣语气异常平静,“那我的眼睛呢?”

    轻浅的话语如惊雷一般,刹时让刘延武心跳漏了一拍,忙忙看向大夫。

    大夫年龄稍大,看着是个颇为儒雅的中年人。

    他是近日新从其他分阁挑选出来,专事服侍阁主的神医。

    大夫神色始终淡然沉稳,闻言波澜不惊答:“主上不必紧张,视物不清同样是脑内淤血压迫经脉导致,您身子强健,武功高强,服药至多三五日,就能恢复如初。”

    南宫姣颔首。

    大夫又多说了几句,嘱托给刘延武和服侍的侍女,便告退出去了。

    刘延武回身,将她扶着躺下来,轻声劝道:“小公主,如今阁中一切向好,您好好安心养伤便是。若有急事需您示下,他们自然会来找您。养伤养伤,自然得心宽,少耗些思虑。”

    南宫姣身子在被衾底下微微挪了挪,正正躺好,“刘叔,我都省得的。”

    灯一盏一盏熄了,刘延武就在外间守夜。

    南宫姣凝神听着暗夜之中的呼吸声,便知除了明面上的人,自己所在阁楼还藏了不少暗卫死侍,一刻不离。

    她大张着越来越空洞的眼眸,久了,生理性的泪水顺着鬓边流到枕上。

    身上几乎无处不疼,暗夜里一人独处时越来越明显,更因感知清晰而渐渐加剧。

    蓦然间,紧紧闭上眼,身体被胸膛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震荡着。

    不能再想了。

    时光如洪流,从不我待。无论现状如何,无论想做何事,她都必须要尽快将伤势养好。

    自此连续多日,南宫姣除却每日最多半个时辰的要务商议,其余时间都静卧着闭目调息,汤药不断。

    她又年轻,伤好得更快。不到十日,身上包扎的白布就拆下大半,时好时坏的眼睛也彻底好全,只是有些畏光,白日需得系上半透明的白色细绸纱缎。

    也终于能下榻在地上走走。

    一步一步,如蹒跚学步。

    往日侬丽的女子身着素裳,目掩白纱,墨发如绸垂肩而下,天然去雕饰,别有一番楚楚之姿。

    南宫姣不过走了两圈,行走间便如往日别无二致,听见身后响动回头时,眉目间隐现无形的刀光剑影,让澜淙不禁心头一跳,往日被主上毫不留情操练的身体记忆让他猛然后退一步。

    反应过来后讪笑着往前迈步,跨入槛内。

    “何事?”

    澜淙总觉得,这一回变故,似乎让主上更加严肃,气势也更甚。

    现在他完全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插诨打科。

    想到即将要禀报的事,更不禁暗暗叫苦。

    只能尽量让话语不含任何个人情绪,当一个纯粹的发声器具:“主上,弟兄们在山崖下大河之中搜寻了这些日子,始终一无所获,都想请示您,是否还要继续。”

    说完,不由屏息,甚至不敢直视。渐渐弯了背,只敢看着视线中自己露出衣摆的脚尖。

    南宫姣未曾开口,屋内胆战心惊屏息的不止澜淙,还有刘延武,及诸多侍女侍卫。

    一时落针可闻。

    窗棂外照进来的日光和煦温暖,可屋内气氛却有如风霜侵袭,凛然彻骨。

    南宫姣开口时甚至并不严肃,反而略带着些抱歉,和缓道:“劳烦他们再找些日子,至于之后的酬劳,就比着山上的劳力发双份银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八字,沉寂得如一汪深潭,重愈千钧。

    可偏偏被她以这样仿佛微不足道的口气说出来,不,不是微不足道,而是理所应当。

    好像,这八个字,是她定要达到的理所应当。

    “是!”

    澜淙也答得毫不犹豫。

    他向来省得轻重,主上的姿态,已经不容置喙。

    南宫姣回身,继续先前锻炼的路线,边走边淡然问:“对了,璇玑村那边可还有消息?”

    澜淙摇头,“没有,我们的人再也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各处分阁也没有新的消息,好像他们一夕之间就消失了一样。”

    南宫姣垂眸,抬手掀开面前珠帘,入了内间,留下一句,“让寻司空瑜的人注意一些,璇玑村的人既然之前到过燕焱山脉,说不定之后还会出现。”

    澜淙自出去传令。

    南宫姣身形转入隔扇,到了内间最里、床榻不远的箱笼前,不顾刘延武的阻拦,亲自弯腰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张身份令牌。

    刘延武凑近看清,更多劝说的话噎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在小公主眼里,怕是与这个相比,自己的伤都算不了什么。

    细细瞧去,只见上头刻着两个字:阿虎。

    他是之前在迷踪岭,灰衣人偷袭之时牺牲的第一批阁众的其中一个。

    是小公主亲自允其遗愿收下这一张身份令牌,也亲口答应他,要将这一枚令牌带到支殷山,让他亲眼瞧瞧未来澜瑛阁的大本营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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