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栾见殊见不了面的时间里,何知渺非常安分。
平常在学校就泡图书馆,周末要么回何家,要么去公司呆着,日子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天下班回去,他径直在面板上摁下九楼,指尖拎着一双刚买的男士拖鞋。
另一只手,则拿着前段时间他死缠烂打才让栾见殊同意给出的她家钥匙。
那天知晓了栾见殊的真实意图,何知渺放下心来的同时,又为即将抱不到她、亲不到她而一直不想撒手。
最后他想吻她,可栾见殊抬起手挡住他蠢蠢欲动的嘴巴,说不行。
何知渺扁着脸问为什么。
栾见殊只是看了他一眼,让他有时间上来把画室里她特意裱起来的那副水彩搬走。
并用指腹浅浅抹了一把他柔软的唇,解释说这是为他考虑,让他早些适应。
想到这,何知渺垂下眼,将钥匙塞进锁孔。
咔嚓旋转两声,房门打开。
不大的房间都是他的气息,何知渺与往日一样,于玄关处脱下皮鞋,然后将那双碍眼的蓝色封存在透明鞋袋中,冷着脸扔进了鞋柜深处。
今天有点累,但他仍旧围着整间屋子转了一圈,确认都还算比较整洁,才进了画室。
说起来,其实除了第一次亲眼见过栾见殊画的那副半成品草稿外,对于这幅画,何知渺再也没机会见。
这几天,他更是压抑着没去过分注意那抹显眼的红。
也就是今天晚上,栾见殊同意抽出点时间跟他视频,何知渺才想起分开前一晚她有些红热的脸庞,与满含柔情的迷人眼睛。
到底是怎样一副画,能让绘画者提起它就臊红了神色。
模特很好奇。
何知渺沉着坚定的步伐慢慢靠近,而那害羞的幕布恍若也想情不自禁地放开胆子尽情展示。
窗缝钻入轻风的一刹那,画架的腿脚一颤,在星光月夜下露出了一朵花的长长花瓣。
而下方,是男人修长的脖颈与性感的凸出喉结。
只看了一眼,何知渺喉咙忽然开始发紧,他吞咽一下,没再等待,猛地上前大跨步,一把掀起了那遮盖。
只见自己的眼低垂着,浓长的睫勉强抬起,鼻梁似多情而不甚凌厉的山峰。
再下面,那空白变了样。
他知晓栾见殊原名秦魁,是彬市世家大族秦氏的长女,从小受高等教育,琴棋书画无不涉猎。
当时了解了他所有能查到的背景后,何知渺也留意过她喜欢什么。
菜品和零食她不喜欢辣,常年钟情酸甜口。
在秦家生活时,不懂事的堂弟堂妹惹她生了气,通常只要偷偷塞给她一只糖果就能获得原谅。
而花朵,她也不爱富贵的牡丹和与世独立的红梅,唯独喜欢永远向着太阳而生的向日葵。
何知渺当时没心思细究其中门道,从栾子墨那里隐约得了点后知后觉的提示,他才顿悟了一点。
再加上“贿赂”罗珈一后好歹从她嘴里拉拉扯扯地抠出点珍贵情报,何知渺更加确定向日葵对栾见殊来说,是一种意义极深的寄托。
于是此时此刻,当看到自己嘴里衔着一朵明艳绽放的葵时,四肢百骸的血液在沸腾尖叫,身体里快要满到溢出的兴奋无处躲藏。
他只觉温热的指尖抓着羞涩垂到薄脸皮下的红布,心脏在热乎乎的流水里。
要炸了。
晚上拍完戏后,已临近整九点了。
栾见殊回到酒店后迅速去了卫生间卸妆,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确认脸上皮肤没有化妆品的残留后,顺便打开花洒洗了澡。
然后赶在何知渺得寸进尺央求来的九点半前,给他拨去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铃声提示响了许久,栾见殊打开剧本又默背了一遍明天要拍摄的台词后,那边才接通,何知渺音色极低地说了一声:“宝贝儿。”
栾见殊抬起手机,注意到他房里很暗,漆黑一片的房间内只有床头柜上亮着那盏他送她的天使小灯。
“你……还好吗?”
第一次视频时,何知渺在她摸不见的遥远距离外哭唧唧的可怜样还浮现于眼前,栾见殊忍不住就往他工作不顺的方面上想。
但何知渺对向摄像头的眼睛泛着说不清的红,甚至可以说,满是滚烫的热。
“你发烧了?”
栾见殊登时从床上坐直了身,宽松睡衣收不住地滑了一下,紧接就见对面男人痛苦地闭了下眼,额头青筋都要暴出皮肉。
“跟我说话,栾见殊。”厚重窗帘在此刻不像禁锢牢笼,反而更像勾引失控崩溃的罪魁祸首。
何知渺动作更快,注视着屏幕的眸色几近疯魔。
他恨不得即刻进入眼前一方天地,撕碎跟栾见殊之间的所有阻碍,闷住她的诱人口鼻,不顾及任何一点地拉过她,逼迫她。
然后要她婉转生花。
盛放出只因他散发幽香的花。
栾见殊刚开始并不知道何知渺在干什么,只是出自本心地担心他。
她纯真听话地遵循他一切要求。
他要她说话,栾见殊便想提一嘴今天片场发生的趣事。
可话还没开头,她仅仅说出一个男演员的姓,何知渺就压着喘出声打断。
他这时只能听栾见殊说爱他,想他,要亲他抱他。
重复说了无数遍,舌头都要捋不直了。
栾见殊刚想问何知渺这么多遍够了没,眼前忽然陷入不经意的黑暗,接着就听男人性感深沉的粗喘响起,抽取纸巾的细微声响像催红她脸蛋的某种媚/药。
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这段时间他做了什么了。
何知渺半坐在床头,因为姿势原因后续清理很方便,他心脏急剧跳了一会儿,等将就让气息平复下一点后,拿起手机,发现视频通话已经关了。
他也没急着回拨过去,下了床穿上拖鞋拿上床头柜上几个窝得不成型的纸团走进卫生间,手指一张把它们扔进垃圾桶,然后打开窗通风换气。
干净的浴室镜上,男生眉眼低垂,脸上有些放纵之后的冷淡与懒散。
水龙头开着,何知渺将沾满气味的手放到急速涌出的水流下,伸开五指将每道缝都清洗干净。
而后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
也够奇怪。
思念在无声无息间昏沉,小时何祈安教授的绝对控制力放在栾见殊身上总是一点作用不管。
他想他是疯了,今天晚上怎么就想起来做这事。
待会儿再见栾见殊怎么办,他该怎么遮掩狡辩。
她会听他全是漏洞的说辞吗。
想着,乌黑清亮的头发随着忽如其来的烦闷都垂落了,何知渺眸色沉沉,落下黑长睫毛,皱着眉飞速想对策。
栾见殊在挂掉的十分钟后,收到了何知渺打来的第二个视频请求。
头一个她也不是故意不接的,那时手机被迫静音,她热着脸去客厅拿了瓶冰镇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瓶,现在嘴边还挂着点没拭去的透明水渍。
此刻,手机在床上震动不止,如同拨出者的烦躁情绪。
栾见殊轻呼一口气,不要命地坐到床上,翻过手机摁下了接通键。
这下对面是亮着的了。
何知渺陷在客厅的复古黑色豆腐块里,摄像头捕捉到他冷淡的眉和惬意舒服的睡眼。
一时让栾见殊短暂遗忘了可以直视他的勇气。
何知渺盯着她无意识嘟起的嘴,弯了下眼眸轻笑一声,厚脸皮地问:“干嘛不看我?”
栾见殊心里要骂死他,于是脸上也没留情面,瞪着闪烁的瞳孔直直呛他:“你……你问我?”
“嗯。”何知渺很认真地点头,说,“我不知道。”
栾见殊一度从他有恃无恐的态度中以为是自己想歪了。
她垂着睫毛,双颊还有些旖旎的红,连带着耳根,也软软的,似乎一含就能直接戳碰她的柔软。
何知渺盯着,身体深处又开始干热。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强迫自己思想放干净点。
“姐姐。”他叫了声,对栾见殊道,“我今天刚把画拿下来。”
这一声夹杂羞耻感的称呼猛地刺激神经战栗,栾见殊抬手用骨节碰了下鼻子,只透过没有温度的屏幕瞄了他一眼,回一声:“奥。”
“如你所见。”
何知渺不可遏制地微喘一下,仰起头滚了下喉结,“我很喜欢。”
栾见殊瞧他用力压抑的难忍,心中万分羞红。
她绝望地察觉自己似乎被一种名叫“何知渺”的爱情夺了舍,喉间徘徊的言语忤逆从小接收的得体教养。
却追逐本心骨髓。
像导火索,一路烧得人防线涣散。
她无奈地闭紧眼,道出一句话。
何知渺轻轻掀起羽睫,脑袋混沌得感知到些许将要迎来炽热风雪的颠狂。
他张开嘴,神情急切,身体也欺近,紧盯对面要把脸皮亲自踩进床底的栾见殊,不容抗拒地要求她:“宝贝儿,再说一遍。”
栾见殊闭紧了双唇,拧起的眉昭示她不想开口,但何知渺不让,还要用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盯她,轻声恐吓:“说,不然我会再打给你。”
悬在挂断键上空的指尖堪堪顿住,栾见殊现下恨不得即刻造出一颗后悔药,吃了就一了百了,也不用正面迎对何知渺强势的进攻。
她抬起头,满含春水地深深凝望一眼屏幕,睫毛根部在微颤。
瞧见她这样,何知渺真想一把撕下藏匿许久的伪装,将所有龌/龊与肮脏倾泻般一股脑告诉她、展示给她,至少那样他不会憋得如此辛苦、每天睡醒后也不会这么难受。
“我说。”
栾见殊红润唇瓣一张一合,每个字都在扯烂她之前表现出来的体面矜持。
她跟何知渺的火辣视线交错,眸光向下沉,在耳边溺满男人急切呼吸与可怖眸光时,缓解紧张情绪一般呼出一口气,开口。
“何知渺,我喜欢你这样。”
何知渺神经轰鸣着,狂躁着。
他将撑在沙发扶手上的胳膊拿下,亲眼看着一个个弥漫潮湿水汽与妩媚勾引的字节从栾见殊张开的舌头上蹦出。
然后失控地沉沦,再次赶赴云端上极乐之境——
“因为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