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并不是一个很传统守旧的家庭。
加上青春期时,学校会毫不吝啬地安排生理课,专门聚焦国人普遍谈之色变的性话题。
所以栾见殊在这一方面上并不是小白,反而更早熟。
以至于高三那年噩梦有了想要过分的苗头,她反应迅速又猛烈,冷着脸伸出手就将阴影溃散,让人在年复一年的绝望与忏悔中慢慢化去。
但现下扣过屏幕摄像头,男人气息灼热、酥麻似在耳边,她双手捂住脸,依然感觉整个人避无可避,额头急剧泛热。
何知渺没再要求栾见殊说什么,只是在她实在受不了想挂掉时颤着喑哑,连声央求她别走。
栾见殊是个心软的人,她时而回应他急迫的所有呼唤。
而也不知过了多久,何知渺终于怜悯似的肯放开她一点,电流与性感声带齐齐透过听筒传递。
听到男人在叫她名字的同时重重喘了一下,栾见殊操着抖瑟的指尖,迅速翻过手机,再也不敢犹豫地飞速点下了红色摁键。
寂静夜月无边无际,唯余心跳如鼓锤,一下,又一下,她想自己疯得没有廉耻之心了,居然放纵何知渺到了这个地步。
真是一件……
太糟糕的事了。
大概闷在被子里五分钟,手机又叮咚响起来。
十月中下旬,天有些凉了,可栾见殊脖颈间都是细汗,也不知是不是闷出来的。
捞过手机看,屏幕上是何知渺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闭上眼心一横,想反正他也看不到自己当前表情,便一手端着手机侧躺到枕头上,一手抓紧被子顶着胸口,忐忑又矛盾地隐约期待。
何知渺给她发过来了莫名其妙的五个字:【我没说假话。】
栾见殊在记忆里搜寻,企图从其间拉扯出来能与此对应的某条讯息。
下一刻,仿佛心疼她费脑费力,他便紧接又发来了两句,解释直白到令人无处躲藏。
【想潜你,很想。】
【而且,我不满只要你的心了。】
心脏登时烧了个透,栾见殊垂下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嘴巴咬紧了溺满甜色津液的被角,指尖下意识在键盘上敲了一行字。
不行。
栾见殊闭紧眼摇了摇头,将所有言词全部删除。
她没胆。
她怕隐约表达点同意意思的那行字一发出去,自己就会立刻被吃得,分毫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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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工作原因,栾见殊今年生日只能在剧组度过了。
坐在镜前化妆时,丁遥发来消息说要带一份大礼物,以感谢当时栾见殊为她选的珍贵角色。
栾见殊先是祝贺她获得某主流奖项提名,紧接对她的到来表达了无比期待与欢迎。
荆阑更是一点儿废话不多说,直接给栾见殊发了条言简意赅的通知。
【有事去不了,礼物留意收。】
栾见殊冷淡着眉眼,点开荆阑头像,发现他平常大大方方展示的朋友圈竟然奇怪地设置成了仅三天可见。
而最新一条,是一张背景乌漆嘛黑、只能看见一串晶莹手链的照片,并配了一大串文字:【给她买车车不要,带她选房也不乐意去,结果今天在街边看到这手链走不动道了。小女孩的心思我不懂。】
栾见殊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心说果然钢铁直男的存在堪称奇迹。
但她也没闲工夫去点拨这人,毕竟她太想看荆阑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时的憨模样了。
再往下滑,微信上还有诸多圈内好友向她发来的祝贺。
栾见殊一一回复过去,对于到不了现场的朋友,也约定好了下次一定。
没一会儿发型做好,栾见殊将手机熄屏刚要放到一边,铺满美妆用品的桌面又被震动两下。
她正忙着确认没有哪里不妥,所以指纹贴上侧边屏幕的一瞬间,手机解锁。
“谢谢。”客气和老师道完谢,栾见殊低头,当看清发来消息的对方是谁,她嘴边原本勾着的微笑顿时消失了彻底。
邱浓和剧组其他工作人员并肩着正从室外进来,她挥手暂别扭过头,就瞧见栾见殊身形僵直地杵着,脑袋低垂。
她不明所以,便走上前从背后伸出手轻轻拍了下栾见殊肩膀,好奇地看着她,问:“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栾见殊指尖一滑,即刻将聊天框最上面的“高沉东”三个字隐匿。
她恍若寻常地望向邱浓,神色自然无比,说:“走,去片场吧。”
邱浓看着那清瘦背影离去,迷茫地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栾见殊身边何知渺以外的事,但敏感的直觉告诉她——
栾见殊可能遇上了一点不开心的事。
昨日晚些时候,导演也知道了今天是栾见殊的生日,于是紧锣密鼓地将她的几场戏快马加鞭赶在了日落前完成。
到达聚会地点时,邱浓神神秘秘地遮着栾见殊的眼睛,一边温声提醒脚下,一边示意旁边人噤声。
“生日快乐!”
眼前重现夜光时,耳边齐刷刷地响起一阵欢呼。
栾见殊睁开眼,只见高楼楼顶的巨大露台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鲜艳漂亮的花,与点点戳在她心口上的巧妙摆件。
并且大概考虑到十一月份晚上着实寒冷了些,场地上又有个透明精致的室内帐篷被撑起,封闭的空间内仍旧花团锦簇,远远看着,里面还有一个梦幻的宽大投影,旁边摆放着两个被抬起的立麦话筒。
“生日快乐。”
邱浓今天没穿高跟鞋,但女强人的气势上一点儿没落,她张开双臂拥了下栾见殊,对着她通红明丽的眼尾,豪爽一笑祝福道,“永远十八岁。”
栾见殊温柔笑出声,眼睛里是难以言喻的感激,她又抱着邱浓紧了紧,惹来丁遥从侧边猛地跳上来,仿佛吃醋般攀住她的胳膊不住摇晃。
栾见殊翘着嘴角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她冲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鞠了个躬,想道感谢。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旁等着的朋友也似不想耗了,推着寿星公就坠入了今夜热闹的圆月中。
晚上八点多,何知渺就到了楼下。
他坐在车里坚持了两个多小时刚想放平驾驶座浅眯一会儿,后排猛然跳起的人影连带发出一声干天干地的高声感叹,让他迷离强劲的睡意一下被迫散了六七分。
“你有病啊。”
何知渺随手抄起旁边放着的半瓶水朝后扔去。
路扬手臂一抬,看都没看一眼,稳稳接住了。
“你管我。”
他在车里挪动着大长腿,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扔一边,也没管那屏幕有没有进入待机状态。
紧接再往前倾身,无意识地搓动腕骨上的紫檀小珠子让它翻了一圈,问何知渺:“你还不上去找人家?”
何知渺将他刚说完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他。
说完,顺便侧过身,针对今日路扬莫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危险地眯了下眼。
“哎哎哎你别多想。”路扬疾速疯狂摆手,随后双手合拢几乎戳到车顶,对天发誓,“我只是,有点事想问一下栾见殊。”
“什么事?”何知渺长臂搭在副驾上,藏在衣料下的蓬勃肌肉隐隐散发,“我不知道?”
路扬神色严肃,笃定地说:“你肯定不知道。”
“不可能。”何知渺蹙起眉,“没人比我更清楚她的一切。”
路扬头顶上飘过一阵黑线头,他无奈用重拳拍了下何知渺,问他:“行,那我问你,和朝美打篮球的时候,栾见殊身边坐着的女生长什么样你记得?”
何知渺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总觉得路扬这是在给他挖坑。
“你要是说记得,不用人校花出手,我先帮忙解决了你。”路扬撸起袖子,咬紧牙愤愤道。
“没印象。”
其实何知渺刚才还真认真想了,但确实记不起来一点儿,他瞥着路扬,反问:“她身边坐人了?”
“……”
路扬直接想照着他的脑袋来一巴掌。
感情其他人的命就不叫命了?
“别废话了。”路扬无奈闭上眼,连连朝窗外摆手,催他,“你赶紧上去。”
何知渺侧眸盯路扬一眼,好心提醒:“大哥,这我的车。”
嘿!
路扬心想现在只能为五斗米折腰让他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等到来参加聚会的人走了大半,栾见殊坐在用霓虹灯串装点的长椅上,举起酒瓶一口气吹了剩下小半些。
这时已接近零点了,罗珈一没成功回国,在越洋电话里鬼哭狼嚎地求原谅。栾见殊非常傲娇地给她发了个鬼脸,还挑着眉扬言要和她绝交。
大学舍友们也接连发来了视频祝福。
来回拉了好几次进度条,栾见殊总觉得周慕莫名变得端庄了,且她腕上的手串貌似少了什么,松松垮垮不似之前紧实。
想着上大学时周慕最能时不时丢东西,栾见殊收回眼色,也没当回事。
将微信页面整理得没有一个小红点后,她指尖落回置顶聊天框里,飞速敲下一句话。
【上来吧,我在楼道等你。】
今天饮下的酒度数并不高,栾见殊捞起放在一边的驼色羊绒大衣裹在身上,脸被正浓的热气熏得微微泛粉。
待拉开楼梯间的门,她向下看,恰好瞧见何知渺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一只脚正搭在往上走的台阶上,灰色卫衣敞开的领口露着他喉结明显的脖颈,有几分少年气,又有一点蓄意勾引。
“这么迅速?”栾见殊站在原地,眼睫半垂,俯视着越来越近的人。
何知渺没有半分儿喘,他沉定的步伐一下下敲击坚硬水泥面,肆意拿捏高位女人的视线追随,说:“你信吗?上来找你的这二十几层,我走十多遍了。”
倚靠着冰凉扶手的身体微斜,栾见殊勉强抬起混沌眼皮,摇头,干脆利落地回:“不信。”
“那恭喜你,答对了。”何知渺低头笑,定下身体抬眼看上栾见殊晕红的白皙脸蛋,伸出手摸了摸,“不止十多遍。”
他没说十点来钟在车里被路扬烦得不行后,他就下车一直守着手机了。
栾见殊刚开始只当他这话是玩笑,可皮肤被轻轻一碰,她因指尖传来的凉意向后缩了下,才认认真真看进何知渺还没缓过寒意与疲惫的深情黑眸。
“过来。”她徐徐吐字。
何知渺乖乖再上前一步,用手轻轻扶住她细腰。
栾见殊低下头,深深嗅了一口他周身散发出的海水清香,然后在他的温暖怀抱里,把脑袋和唇舌紧紧覆在他喉结处的动脉上。
“嘶。”
虽然某处猝不及防地痛了下,何知渺仍然没松开手。
他垂着睫毛亲了亲她柔软的发,感受到肌肤被她吸进嘴里辗转蹂/躏,只觉无尽满足。
“公开吧。”栾见殊忽然说,“我想给你个名分。”
她语气真挚,听起来一点儿没醉。
何知渺眼神从清明转为幽暗,在她身上摩挲的手掌粗粝湿热、痴缠留恋,跟他此时保持沉默的鲜明状态截然相反。
栾见殊埋在他呼吸中,碰触他静静狂跳的心脏。
一派许久寂静中,她没听到刚当事人出声回答,刚想追问。
何知渺却仿佛真真切切地窥探她心声一般,做了个深呼吸,吻了下她柔软的耳廓,出乎意料且认真严肃地道了四个字——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