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队退场，比赛正式开始。路漫漫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看台。
贺兰阙坐在过道口，抬眸看她一眼，调笑：“没想到路老师还有这么热血的一面。”
路漫漫轻咳了几下，哑着嗓子，幽怨地看向他：“你刚刚为什么不喊？事关一班的荣誉，人人有责。”
话一出口，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惊了一下，心道完了，明天还有四节课要上！
贺兰阙面不改色，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
路漫漫实在累得厉害，一时也顾不上去想她和贺兰阙之间的恩怨，顺从地过去，坐下。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有种“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绝不善罢甘休”的意味。
贺兰阙弯腰，从脚下拎出个白色塑料袋，取出一瓶百岁山递给她，笑得一脸无辜：“我去给你们买水了。”
“......”
路漫漫对他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十分不耻，她确定以及肯定，贺兰阙是怕丢人。
但拿人手软......
她盯着那瓶水看了几秒，终是没抵过喉头的干痒，一把夺过，拧开盖子猛地灌了几口。
贺兰阙讪讪地收回手，果然路漫漫这种女人完全不需要他来拧瓶盖。
路漫漫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终于重新活了过来，将目光聚焦于球场，尤其是红色衣服的球员：“现在几比几了？”
“三比零，我们暂时领先。”
路漫漫扯了扯嘴角，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总算没枉费我的嗓子。”
“不接着喊了？”
路漫漫无力摇头。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喊不动了，李辰也喊不动了。一班和二班都没动静，全场安静得诡异。
正在场上跑动的顾硕颀匆匆往观众台扫了眼，心中纳罕，怎么大家今天都这么矜持？
中场休息，一行人坐在球场边闲聊。
“当时那场面可真是壮观！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激烈的叫阵，咱们路老师，不愧是女中豪杰，分分钟秒杀二班那谁！”
“可不是，有一说一，今天这场比赛，就算是为了路老师，咱们也必须拿下。”
众人纷纷附和，点头称是。只有顾硕颀一片茫然：“发生了什么？”
张然拍拍他的肩，一脸惋惜地啧了一声：“谁叫你非得趁啦啦队上场的时候，去换衣服，错过了咱们路老师的英姿，抱憾终身呐！”
顾硕颀：......
他扭头去看传闻中的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拧开瓶盖，微微低下头，双手握住瓶身，将水递给了身旁的男人，满脸堆笑。
那模样让他不禁想到了电视剧里——谄媚的小人。
顾硕颀默默收回目光，瞥了眼还在喋喋不休的队友，拧开冰水喝了口，突然开始怀疑他们话里的真实性。
这就是所谓的女中豪杰？
贺兰阙单手接过女人递来的水，象征性地呡了口，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话题：“路老师莫不是心虚？不然我为什么觉得，你见着我就像老鼠见着猫一样。”
路漫漫屈起食指，紧张地扣了扣脸颊，眼神无处安放。
静默两秒，她以手做扇，在耳畔扇了扇，自言自语道：“好热啊，这体育馆又不通风，贺老师多喝点水，你看你都出汗了。”
贺兰阙眼睫微微动了动，像蝴蝶翩飞的翅，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
男人沉默地看向她，一双澄澈的眼睛折射着玻璃穹顶透下的夏日光晕，氤氲出淡淡的金色。深褐色的眸子一如浩瀚的海，深不见底。
“路老师，请正面回答问题 。”
路漫漫被盯得面皮发热，手心冒汗，下意识别开目光，声音染了几分急促、慌张：“怎......怎么会呢？贺老师这么受欢迎，全班同学都很喜欢你。”
“哦？”贺兰阙唇边微微上扬，再次偏头看过来，追问：“那包括路老师你吗？”
“......”
路漫漫揪了揪冰丝阔腿裤，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假装专心看比赛，对男人的问题避而不答。
这贺兰阙当真是听不懂人话。她说的是——全班同学！她又不是学生，自然不在此行列。
“既然路老师对我没意见，是不是该践行一下自己的承诺？”
路漫漫蹙眉，疑惑地看向身旁漫不经心的男人。她对他何时许过什么劳什子诺言？
贺兰阙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似乎对女人的反应早有预料，好心出言提醒：“家长会那天，路老师不是说要请我吃饭？感谢我的仗义执言，不过才半个月，路老师就忘了？看来这记性确实不大好。”
路漫漫瞪大眼睛，脑中闪过一道闷雷，整个人如古钟般嗡嗡作响。
what？！
这特么是多久前的旧账了？
还翻？
路漫漫深吸一口气，调整姿态，扯开一抹牵强的笑，并不打算接收这笔坏账：“不过是一时的客套话，贺老师怎么还当真了呢？你看上去也不像是缺我这顿饭的人，要不——”
“怎么不像。”
话说到一半，就被男人堵住。
“我对这顿饭，可是一直记着呢！身为人师，我们怎能不信守诺言，这要是传出去，路老师威信何在？”
路漫漫拳头硬了。又暗戳戳威胁她是吧？她是那种会被胁迫的人吗？
女人掏出手机，按亮屏幕，指着某个嫩绿色封面的app浅笑：“我的微信在这里呢！过去在，现在在，未来也会在。”
“......”
贺兰阙望着眼前装傻充愣的女人，眼角笑意未减。只是那对水洗般的眸子越发深邃、晦暗，不可捉摸......
“是吗？”
男人轻笑，掀起眼皮，上身微倾，逼近女人，唇边笑意森然：“那不如让我来帮路老师回忆回忆，十七号下午发生的事儿？”
路漫漫浑身一滞，像是被人拿住七寸的毒蛇，纵然满身的毒却无处释放。
四目相对，分外眼红。
僵持两秒，还是路漫漫率先败下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害，不过是顿饭，我路漫漫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你说，想吃什么？我请，不过不能超过一百，我不喜欢虚荣的人。”
“呵......”贺兰阙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路老师放心，我这个人不挑食，食堂就行。”
路漫漫眉梢一动，好奇扫他一眼，这只精明的狐狸竟然这么容易放过她！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反悔，只得硬着头皮接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好。”
“耶！赢了！”
身后猛地传来欢呼声，一班以三分之差领先二班，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路漫漫大喜过望，冲场上的男生竖起大拇指。赢了比赛，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尤其是见着李辰那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笑容都快咧到耳后根。
中午吃饭。
路漫漫和贺兰阙在教师食堂打了饭，在靠窗的地方坐下。
贺兰阙将取来的餐具递给坐在对面的路漫漫：“赢个比赛，这么高兴？”
路漫漫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夹了块辣子鸡塞进嘴里狠狠一咬：“看见李辰不高兴，我就高兴。”
“你和李老师有过节？”
路漫漫摇头，犹豫几秒，又点头，神色有些复杂：“我和他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吃饭吃饭，吃完下午还有课呢。”
贺兰阙见她不想说，倒也知趣地没再问，低头认真吃饭。
周围闹哄哄的，这个角落却像是被众人遗忘了，安静得有些......尴尬！
为了趁早结束这场尴尬，路漫漫干饭干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餐盘就空空如也。女人抬眸朝对面看过去，心中暗自窃喜。
贺兰阙的餐盘里三菜一汤像是没动过。
“贺老师，我吃完了。”
贺兰阙掀起眼帘望过去，在女人的红唇上驻足一秒，从兜里掏出纸巾，抽出一张递了过去：“那你擦擦嘴。”
动作极其自然、流畅——
？？？
路漫漫白眼就快翻上天了。
他竟然以为自己是在向他要纸，操！别人吃完了，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自觉地说一句“你先走吧不用等我。”吗！
路漫漫盯着那张白得刺眼的纸巾，默默接下，擦了擦嘴唇。
“擦完了。”这回该让她先走了吧！
路漫漫满怀期待地看向对面的男人。贺兰阙夹了块莲藕放进嘴里，看她一眼，嗯了一声，再没下文。
“......”
路漫漫咬唇，心道这贺家人果然不会看人眼色。
吃完饭的路漫漫彻底无事可干，只得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感觉时间慢出了天际。甚至无聊到去数贺兰阙盘里黄瓜块，希望着，盼望着，它快快消失。
还剩六块，还剩五块......
“和我吃饭很无聊？”
路漫漫撑着下巴，愣了愣神，乖巧一笑，“怎么会呢？我就是吃饱了，有点困。”说罢还打了个哈欠，为自己证明。
贺兰阙用筷子拨弄了几下盘中的凉拌黄瓜，质问：“那你干嘛数我盘里的菜？”
“......”
这特么都能被发现？打死也不能承认！
“哪有？我又不是教数学的，怎么会干这种事儿。”
贺兰阙动作一滞，好整以暇地望过来。狭长的眸子微微收紧，似笑非笑：“路老师不要着急，吃完这最后四块黄瓜，咱们就走。”
“五块！”
路漫漫下意识纠正，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贺兰阙嗤笑，嘲讽的神情胜过一切言语，杀路漫漫于无形：“看来不只是我们教数学的才会干——这种事儿——”
男人故意放慢了语调，“这种事儿”一字一停顿地蹦跶出来，仇恨拉满。
路漫漫呵呵干笑，下意识挠脖子，眼神四处飘，不敢看面前之人：“今天来吃饭的人挺多啊！哈哈哈！”
贺兰阙环视了一眼四周，又往食堂门口掠了眼，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在女人面前打了个响指。
“走吧。”
羞愤交加的路漫漫赶忙起身，端起盘子就跑。贺兰阙斜斜一笑，把腿跟上。
两人颜值出众，自然而然是人群的焦点。
周围众人纷纷投来八卦的目光，暗中观察着二人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