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完课回到办公室,路漫漫发现自己桌面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盒金嗓子喉片。
她拿起铁盒,四下看了看,整个办公室只有带她进门的师傅——李蓝秀在工位写教案。
“师傅,这是你给我的?”
李蓝秀停下敲击键盘的手,笑意盈盈地看向她,夹着嗓子道:“这是人家小贺老师给你的,漫漫啊,你们俩......是不是有情况?”
“怎么可能!”
路漫漫条件反射似地否认,“我和他?怎么可能!师傅你想什么呢?我喜欢什么类型您不知道?他......还是算了吧。”
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肚里的回肠比山路还曲折。
她怕自己哪天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李蓝秀蹙眉,不解:“这小贺老师挺好的呀,待人温和有礼,长得也帅,把你们班女生迷的呀,七荤八素的。”
路漫漫摇头,心道那是他装得太好了!
“关键——人家可是校长大人的亲儿子,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可就是校长的儿媳妇,到时候在学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我都要仰仗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师傅您可真敢说啊!
“您可别瞎说,我人微言轻的,可不敢肖想校长大人的儿子。”
李蓝秀瞪她一眼,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漫漫啊,你马上就三十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你不急,你爸妈也急不是?这小贺老师多好一个小伙儿。”
路漫漫哽住,其实我爸妈也不急,就您最急。
她今儿累了嗓子,实在不想再和李蓝秀纠缠,收拾完就准备开溜:“师傅,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我还没说完呢!”
李蓝秀伸长了脖子,望着逃之夭夭的女人,无力地摇摇头。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理想主义,结婚不就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凑合凑合不就行了,非得挑来挑去,到时候年纪大了就知道后悔喽。”
路漫漫前脚刚走,贺兰阙后脚就进了门,看见桌子上的铁盒,他扭头扫了眼路漫漫的工位。
李蓝秀:“别看了,她说什么无功不受禄,非要还给你。”
贺兰阙垂下眼帘,盯着手中的喉片看了几秒。
这女人,还挺记仇。
路漫漫在食堂吃完饭,回去洗了个澡,坐在电脑桌前,点开某个橙色app。突然,手机震动,是好友曾巧兮的语音来电。
路漫漫立即点了接通,聊了没两句,她就忍不住开始哭诉自己非人的遭遇。
“自从这个贺兰阙来了学校,白天就跟看贼似的看着我,害得我根本没有时间码字,现在我只能晚上补更,再不写我的读者就要弃我而去了。”
曾巧兮理解地点头,甚至忘了手机那端的路漫漫压根看不见:“本来还想约你出来吃饭,看来只能改天了。”
“曾巧兮,该交电费——”手机那端,忽的传来男人慵懒的嗓音。
“那个,我这边有点急事,先挂了!”
路漫漫愣了愣神,攥紧手机,仔细回想着刚刚的细节。这个时间点,曾巧兮应该在家,可她家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脑中划过一道白光,她猛地一拍大腿,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千年的铁树要开花了呀!
高兴之余,又涌起丝丝惆怅,她的男主角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眼前忽的浮现出贺兰阙那张狐狸脸,耳边自动播放李蓝秀的唠叨。
“把你们班女生迷的呀,七荤八素的。”
深夜会放大欲望,黑暗会吞噬理性。
刺耳的刹车声在寂静之中炸开,路漫漫惊醒,拍了拍自己微热的脸颊,收回思绪。
第二日,路漫漫刚走到校门口,就感觉不对劲。
路过的人似乎都多看了她两眼......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今天出门太匆忙手残了,或者是天太热,妆化了?刚想掏出镜子一探究竟,就被一清亮的女声打断。
“早上好呀,路老师。”女孩扎着马尾,双手扣着书包带徐徐走来。
路漫漫收回手,朝她招招手:“早上好,你帮我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还是妆花了?怎么感觉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贺兰澈拍拍她的肩,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边。
这笑路漫漫再熟悉不过,不好的预感瞬间席卷而来:“到底怎么了?”
“路老师,现在全校都在吃你和我哥的瓜,你不知道?”少女迈出几步,回头看向呆愣在原地的路漫漫。
五雷轰顶,莫过于此。
路漫漫整个人都傻了,谁来给她解释解释,怎么一觉醒来,清白就没了?
这个学校的人是怎么了?疯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说清楚!我和你哥,不对!我和贺兰阙明明什么关系也没有!谣言从哪里冒出来的?”
贺兰澈耸肩,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同情又有点幸灾乐祸地看向路漫漫:“路老师,你还是太天真了,你知道我哥最怕什么吗?”
路漫漫恨不得将银牙咬碎,摇头。
“他最怕的就是老头催婚,昨天你们不是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刚好让老头看见了,他以为我哥和你好了,大喜过望,四处嘚瑟。”
“而且昨天,我哥还送了你一盒金嗓子喉片,也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老头耳朵里,他现在满心欢喜地以为我哥喜欢你,一心一意想看你两好,再也不逼我哥去相亲了。”
路漫漫气血翻滚:......操!
她就说这该死的贺兰阙怎么非要和她一起吃饭,还主动选择简陋的食堂进餐,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这人怎么这么阴险!
为了逃避长辈的逼婚,就连累她一个无辜的人!
越想越气,路漫漫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潮红,眼里的愠色如狂风裹挟乌云,倾盖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贺兰澈反应,路漫漫就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颇有同要与他哥同归于尽的架势。
“路老师,冷静啊!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呀!”贺兰澈真怕路漫漫一气之下,把手无缚鸡之力的贺兰阙揍进医院。
毕竟之前,已有先例。
想到这,她赶忙把腿追了上去,边跑边点开微信,给他哥通风报信。
贺兰阙正在接水,口袋里的手机像是被人轰炸了一般震个不停。他掏出,刚点开,就见气势汹汹的路漫漫冲了过来。
“贺兰阙,你完了!”
手机里少女急促的、上接不接下气的声音在空旷的水房里蔓延。
贺兰阙按下开关,水流声戛然而止:“路——”
他刚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就被路漫漫一把揪住衣襟。
周围一切骤然断了线。
空气陷入凝滞。
手机里,贺兰澈的语音依次播放:“路老师去找你算账了,我劝你现在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万一被她一个过肩摔......摔得你......你半身不遂,可千万别怪她。”
贺兰阙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眼前的女人唇红齿白,妆容明艳,明明比他矮半个头,却强势地捏着他的衣领。
唇抿得严丝合缝,微红的眸子里盛满滔滔不绝的怒意,正仰头瞪他。
“贺兰阙,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传言是怎么一回事!”
贺兰阙回过神,将手机揣回裤兜,低头,垂眸,直直盯着那双带着水雾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点点欺近。
四目相对,相视无言。
时间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这个刹那。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近到路漫漫甚至能看清男人根根分明的长睫,暗藏在内的双眼皮......
以及琥珀色瞳孔中——小小的她。
淡淡的西瓜味随着男人的靠近越发浓烈。
攥紧的手不知不觉间失了力,怒气在对峙中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失,最后不见了踪影。路漫漫不争气地红了耳根,匆匆挪开视线,退后两步。
贺兰阙重获自由,抬手理了理衣襟,将金丝眼镜向上一推,唇边一勾。
一脸无害。
“路老师手劲挺大啊!”
路漫漫暗中曲了曲发麻的手指,面色阴沉地盯着贺兰阙,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男人不答反问,眸中掠过精光,漫不经心地看向路漫漫,笑意褪去。
“你不想别人知道你写小说的事,我可以保密;我不想被逼婚,所以需要你帮我在老头面前演演戏,怎么样?合作吗?”
贺兰阙伸出手。
路漫漫双手抱胸,追问:“那演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可能你不结婚,我就要一直装下去吧?”
“一年的时限,一年后我会找个借口,告诉老头你和我不合适。放心,我会找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理由,绝不会影响你在学校的名声。”
一年换今后的长安,似乎挺划算.....
“那你保证,这一年内不跟任何人提我的小写说的事儿,一年之后,这个秘密就会烂在你肚子里。”
“我保证!”贺兰阙答得不假思索。
路漫漫看他一眼,还是觉得不放心,掏出手机,抵到他嘴边:“留个口供,以防万一。”
贺兰阙挑眉,在她心里,他这就这么不值得信赖?
男人拿起手机,点开录音机,将刚刚的话复述一遍:“这样满意了?”
路漫漫接过手机,点开录音听了遍,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摆脱贺兰阙这个不定时炸弹了。虽然付出了点代价,但区区一年而已,跟往后几十年的快活人生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长痛不如短痛。
贺兰阙再次伸出手:“击掌为盟?”
这次路漫漫没做多想,爽快地拍了过去。
“一言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