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安

    “一会儿走?” 林芳还没来得及蹲下帮忙收拾,一听这话,急急起身,差些没闪着腰,“娘,你咋不早说,我前个儿给阿芫织的围巾还没收尾呢。”

    她着急忙慌出去,没走几步又折回来,“娘你等等我啊。”

    “去吧去吧。” 张奶奶冲她挥手,让她赶紧去。

    林芳熟练地收了线,找东西把围巾裹得严严实实,一起放婆婆准备的大包里,她手脚麻利,眼睁睁看着婆婆又往里放了两根腊肠,也没说什么。

    “心疼不?” 张奶奶和大儿媳妇向来是有话直说。

    “有点,但想着是给芫丫头,那和我吃了也没两样。” 林芳如实说。

    她看芫丫头和自个家孩子一样,也是听她一声声‘婶婶’喊过来的,她嫁的远,说句不好听的,一辈子估摸也见不了几回,这些东西多,比起芫丫头那是怎么都不够的。

    “阿芫那孩子,也惦记着你呢。” 张奶奶指着桌上没收进去的东西,“阿芫让她丈夫带过来的,你们俩倒是想一块去了,她给你买的也是条围巾。”

    林芳愣乎乎抬头,不可置信地问:“给,给我的?”

    她还以为是婆婆买来送阿芫的,哪成想是阿芫买给她的,“这不是乱花钱么,让人听见不得背地里说她。”

    婆媳二人倒是想一块儿了。

    张奶奶抹了抹手,拿过那条围巾,“孩子给你的,你收着就成,推来推去,推生分了。”

    围巾摸起来手感很好,最主要的是这个颜色,林芳还没在供销社见过这么漂亮的红色,“颜色真好看。”

    “你围上指定好。” 她大儿媳妇长得是眉清目秀,脸又白,围红围巾肯定好看。

    “会不会太显眼了。” 林芳迟疑,她很喜欢,但她一把年纪,老二都要相看了,戴条红围巾不得被人背地里说道。

    “那群人嘴啥时候停过,你戴你的。” 张奶奶说。

    “成,我听娘的。” 林芳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围巾,心里甜滋滋的。

    “老张啊,你把家搬过来了?”

    满满一大包东西,他要是带过去,孙女估计要念好几天,他往秦秩身后一躲,任他们两拨人拉扯,最后见孙女婿败下阵,他眼明手快地将一只母鸡,连笼带鸡塞给老张家的大儿媳。

    “叔,这是干啥?” 林芳放也不是,拿也不是,不知道该咋办。

    “你干啥?” 张老爷子大嗓门喊他。

    “家里剩这一只鸡,我们爷俩拿不走,留给你添个菜。” 孟老爷子早早替自家母鸡找好归宿,“甭说不要的话,赶明大山相看成了,人家上门不得有道新鲜肉菜,当我给孩子添的礼。”

    “叔,哪能让你……”

    “收下吧。” 张老爷子叹了声。

    “爹,我和孩他爹早存了钱,哪能让孟叔破费。” 这可是一只鸡啊,还是能下蛋的母鸡,卖出去少说也要四五块,谁家添礼添这么多。

    “拿进去吧。”

    张老爷子知道孟老爷子的性子,不是个贪便宜的,别人给了什么,总要想方设法的补回来,更知道他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他们老两口好,免得别人说他们掏空家底补贴一个外人。

    林芳没法子,只好听老爷子的话,先将一直叫的母鸡带回家。

    “慢点走,别着急。” 张老爷子不放心地叮嘱秦秩,“开车的时候小心点。”

    “我会的,张爷爷。” 秦秩认真应下。

    “见到芫丫头,你和她说一声,我和她张奶奶好着呢,别挂念。”

    孟老爷子等他说够才打开车门,朝他挥挥手,“走吧。”

    “去哪?” 咋还招呼起他来了。

    “送人总得送出大队吧。” 孟老爷子说。

    “啊。” 张爷爷以为自个听岔了。

    “张爷爷,我开车带您和张奶奶转一转?” 秦秩温声道。

    这件事还是阿爷提起,问他能不能带着老两口转一圈,秦秩当然同意,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成。” 张老爷子笑得皱纹都堆到了一起,他老想坐四个轱辘的小汽车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提出来,现在有机会当然要应下。

    “老伴儿,上车。”

    张奶奶撇过头,不忍看笑得一脸傻样的老汉。

    张老爷子坐了一圈,怎么都不同意秦秩再送他们回去,下车走了十几米,整个人还是飘忽忽的,“老伴儿,你说这玩意就是稳啊,还不用人走。”

    “是啊,坐里面也不冷。” 不像牛车,冬天坐上去,人能冻感冒。

    “我咋瞧着,那个人那么像老二呢?” 他家老二去大队部干啥。

    张奶奶没看见,“看错了吧。”

    “走走走,回家。” 他随口感慨,“也不知道一会儿的功夫,老孟到哪了。”

    “开车快,一会儿就到。”

    这倒是大实话。

    他们出发的早,不用太赶时间,所以秦秩没有开很快,“爷爷,后面那个饭盒有阿芫给您买的点心,您饿了先垫一垫。”

    “我不饿。” 孟老爷子嘴上说着,还是翻出压在下面的饭盒放到最上头,目光看向窗外时一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过了很久,闭目养神的老爷子忽然睁开眼,望向开车的秦秩,“阿芫有和你说过她父母的事吗?”

    “阿芫说,关系生疏。” 秦秩还记得孟芫那时的神情,很平静,平静之下又是藏不住的失落,让人忍不住心疼。

    “生疏啊。” 孟老爷子重复一遍,他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那道身影,没有说话。

    黑色的小汽车渐渐远去,与它擦肩而过的自行车停住,孟建安一只脚支在地上,多看了一眼小汽车的方向,方才闪过的身影莫名熟悉。

    他没想起哪个认识的人会坐小汽车,怕耽搁时间,憋着一口气踩上自行车回老家,等他骑到自家门口,看着挂上锁的大门和在门前徘徊的张家老二。

    “人呢?” 孟建安骑了俩小时的车,累得直喘气。

    “走了。” 张家老二心虚,他知道孟家孙女婿过来后赶忙给孟建安打了电话,哪里料到人家没待多久便走了。

    “走了?” 累得半死不活还没见到人,孟建安语气属实算不上好,“走哪了?”

    “开车接孟叔去部队了。”

    “开车?” 孟建安终于明白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从哪来,车上坐的不正是他那个爹,“你咋不早说?”

    “我又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你请假了。” 他不敢反驳。

    “行行行。” 没见到想见的人,又请了假耽误事,孟建安不免有些烦躁。

    “孟哥,你看那事?” 张家老二搓搓手,小心翼翼提起要给自个儿子找工作的事。

    “我给你问问。” 孟建安敷衍他。

    孟芫没在他身边长大,当初他要带她回去,是她不愿意,然后一直在老头子身边长大,脾性也不好,半点委屈都受不住,他自然不喜欢不听话,脾气还和老头子一样臭的孩子。

    孟建安对孟芫嫁给谁不关心,上次之所以来,是听到外甥女赵宝珠提了一嘴,说能随军的少说也是副营长级别,他又不着痕迹地问了几嘴部队的工资,得知不少,思来想去,说什么也不能让孟芫随便嫁了。

    他那段时间正忙升职的事,能弄到一笔钱最好不过。

    孟建安没想到的是孟芫早早办了事,扯了结婚证随军去了,他过来问起部队地址,还被老头子狠狠骂了一顿。

    后来一打听,说是光彩礼就给了好几百,三转一响都安排了,一道儿送去了部队,留着个收音机给老头子听。

    孟建安听见,眼都红了,却怎么也打听不到部队地址,只好找了张家老二帮忙盯着家里,有什么动静打电话通知他。

    谁知道张家老二也是个废物,啥事都办不成,他心里嫌弃,没心思和他多说,直接骑上自行车回家。

    张老二目送孟建安离开,转头看见他爹站在自家门口,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他咽了咽口水,“爹。”

    “爹?你不是新认了个爹?” 低眉顺眼哈着腰,比见着亲爹都恭敬。

    张家老二是个脸皮厚的,赔着笑还要跟上去,张老爷子门一关,没给他个好脸。

    他就说孟家那个白眼狼怎么回来了,合着有人打电话报信,娘的,他也得想法子给老孟说一声,让他防着点。

    “叔,叔,你家老二人呢?” 有人慌慌张张敲门,大声喊人。

    “不知道,咋了?” 他门一关,再开门没见着人。

    “他媳妇和人打架了,等他送卫生院呢。”

    “啥?” 张老爷子记得不是说嘴磕破了点,没啥事,咋又弄的送卫生院。

    “哎。” 来报信的人假装叹了口气,说起这事两眼放光,“你家老二媳妇说周来娣偷人,周来娣婆家打上门,她一口咬定周来娣的娃是隔壁老陈的。”

    “所以打起来了?” 张老爷子问。

    “哪呀,周来娣婆婆领着三个儿子打上陈家的门,找到了好些周来娣的东西,气得直说他俩搞破鞋。

    周来娣婆婆抽了根棍子要打她,被周来娣踹倒在地,你家老二媳妇嘴不是个闲,嘲笑了两句,周来娣记恨她说破她的事,举起锄头追她,你家老二媳妇一个没注意,绊在地上,门牙给磕没了,头上脸上都是血。”

    场面那叫一个混乱,要不是大队长让他来报信,他咋说都要再看半个小时。

    “送医院去了吗?” 张老爷子知道老二媳妇不是个闲的,哪知道一天天净惹事。

    “还,还没。” 报信的人挠挠头,一言难尽地看了张老爷子一眼,“她说,说要坐小汽车才去卫生院。”

    ???

    张老爷子硬生生被气笑,“老二刚走,你去喊他,让他开小汽车送他媳妇去医院。”

    他娘的,疼着去吧。

    ……

    部队,

    秦秩是等孟芫她们坐上回部队的车后才去火车站买票,采买的车一路晃晃悠悠,她们买的东西都提着,手里满满当当,提回家的时候孟芫觉得胳膊都快没了。

    颜香把手里属于孟芫的东西放下,才回了家,这会儿已经算是下班时间,郑池没再回部队,见她回来,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他买的鸡蛋糕板栗糕之类的点心都放在桌上没来得及收。

    颜香坐了一路的车,有些饿,顺手拿了块鸡蛋糕,凉了的鸡蛋糕没有热的好吃,她小口小口吃着,没有说话。

    郑池见她终于吃了他买的鸡蛋糕,眸光一闪,忍不住出声问:“好吃吗?”

    “好吃。” 颜香不太适应最近话很多的郑池,找了个借口打算开溜,“我去做饭。”

    “我有话和你说。”郑池拦住她。

    他认真想过秦秩的话,他不想,也不愿意一直和颜香这样稀里糊涂过日子,既然如此,那便把话说开。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怎么了?” 颜香不解地看向过于正式的郑池,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我其实……”

    咚!咚!咚!

    郑池的话被打断,无奈起身,“我去开门。”

    “郑副团长,您的家属过来了,需要您过去签字。”

    “家属?” 郑池下意识问。

    “说是您大姐。”

    砰!

    郑池听到动静转过头,只瞧见一道匆匆进屋的背影,以及掉在地上碎了一角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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