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副团，郑副团，下午三点，还是这个地方。” 负责采买的人和几人打招呼。
“好，麻烦了。” 郑池道谢。
“嗐，顺路的事。” 开车的人嘿嘿一笑，采买的车带个人是常有的事，只要不耽搁部队的采买，带几个都成。
秦秩一行人待的地方算是市中心，往南走几分钟便是百货大楼，朝北走一百多米是国营饭店，十分便利。
“先去吃饭？” 秦秩问。
孟芫看了眼腕间的表，八点过一点，他们五点吃的饭，她看向几人，“饿不饿？”
“我都行。” 早上郑池去食堂打的馒头和粥，颜香早起没胃口，吃了几口应付过去。
八点多正是买早饭的高峰期，国营饭店特地在外面摆了口大锅，一掀开，热气腾腾的肉味飘了老远，鱼鱼吸了吸鼻子，馋得要留口水嘞。
“舅妈，想吃肉肉。” 好香的味道啊。
“走吧？” 孟芫问其余几人意见，一行人自然同意，他们也闻到了很香的肉味。
孟芫今个儿算是来得巧，国营饭店刚弄到只羊，一只羊打算做不少的花样，不说旁的，羊骨上留了少许的肉专门熬汤，羊肉贵，一碗肉汤一毛二，不要肉票，运气好还能分到点肉渣渣。
由于最近天凉，羊肉汤暖胃驱寒，再加上不要肉票，买的人瞬间多了起来，里面挤不下，只好拿到外面来卖。
四个大人一人一碗，汤汤和鱼鱼分一碗，交了钱票后领汤，可以和师傅说要不要葱花和香菜，孟芫都要，加了葱花和香菜的肉汤有滋有味，她喜欢。
“舅妈，这是什么啊？” 鱼鱼的勺子上放着一个白色块块，他没有见过。
“白萝卜。” 放到肉汤里煮透的白萝卜入口即化，抿一口，能尝到肉汤的鲜美。
确定是鱼鱼爱吃的，鱼鱼啊呜一大口，乌黑的眼睛一亮，“好吃。”
孟芫见他胃口好，掰了半个包子给他，“慢点吃，不着急。”
市里国营饭店的手艺确实很好，肉包子的馅没有那么多肥油，肥瘦相间的肉馅调得恰到好处，咬一口，喧软的面皮和多汁的肉馅配合得刚刚好，唇齿留香。
胃口一向很好的鱼鱼四五口吃了半个肉包子，就连今天没什么胃口的颜香都食指大动，吃了一个大包子，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肉汤，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给。” 郑池把另外一个包子也递给她。
“不吃了，很饱了。” 周围人多，颜香怕郑池听不清，又不好意思大声喊，便凑近他的耳边说。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有一下没一下在他耳边扫来扫去，郑池嘴角缓缓勾起，“好。”
百货大楼八点半上班，等他们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周六休息的人多，买什么的都有，最多的还是买各式各样的糕点，孟芫看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自认没有领着孩子们去挤的勇气，打算一会儿临走再买吃的。
一行人径直去卖成衣的柜台。
“那件怎么样？” 秦秩进门后一眼便看上柜台后挂的那件大衣。
怎么样？
孟芫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件白色的大衣，不是那种死板的白，奶白奶白的，单是挂在那里都足够好看，“好看。”
很喜欢。
秦秩顺势牵过她手里的汤汤，“试试？”
汤汤和鱼鱼也一脸期待望着舅妈。
“好。” 孟芫没有推辞，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同志，这件衣服能试吗？” 秦秩问柜台后站的人。
售货员本来想说不行，正眼一瞧，这一行人，男的穿着一身军装，女的虽说是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黑裤子，可穿在她们身上就是好看。
谁不喜欢俊男美女呢。
更何况，这两个当兵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小兵。
当兵职位高，补贴也高，遇到个舍得花钱的，甭说买一件，十件八件也买得起。
“当然能。”
售货员擦擦手，将衣服拿过来，不要钱的夸赞使劲往出冒，“这件大衣是大城市进的货，我们这儿就一件，同志你长得高挑，皮肤又白，穿上肯定好看。”
以往她都是闭着眼睛夸，今个儿是眼也不眨，没半句违心话。
这女同志长的太漂亮了，蛾眉螓首，杏脸桃腮，一颦一笑那叫一个漂亮，能叫人看直了眼。
她忍不住多瞧了眼。
咋从来没觉得这件大衣这么好看呢。
“好看吗？” 孟芫笑意盈盈问。
“哇~” 鱼鱼夸张地惊呼，“舅妈真好看。”
他舅妈是最好看的，非常非常好看。
“好看。” 汤汤眼前一亮，“舅妈很漂亮。”
舅妈真漂亮，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阿芫真好看。” 颜香一双杏眸亮晶晶的，打心底觉得这件衣服适合孟芫，她长得高挑，皮肤又白，正正好能撑起这件大衣。
孟芫看向秦秩，期待他能给出什么评价来。
“好看。”
她今天没有如往常将头发辫起，而是扎了个低低的马尾，几缕碎发落在额前，减弱了眉眼的昳丽，平添几分温婉，再穿上这件大衣，温婉又有气质。
只是……
秦秩环视一圈，在一众黑白灰蓝中没有瞧见想要的颜色，他颇为遗憾的收回视线。
他私以为，孟芫更适合红色，那种艳丽极具视觉冲击的颜色，最配她昳丽的眉眼，最衬她张扬热烈的性子。
“怎么了？” 见他说了一句便移开目光，孟芫不免好奇。
秦秩压低声音，只有他和她能听得见，“很漂亮，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孟芫俏脸一红，“胡说什么。”
“实话实说” 秦秩替她整理好衣领，“直接穿上？”
“会弄脏，回去洗过再穿。”
“好。” 秦秩接过她递过来的大衣，看向售货员，语气温和，“麻烦包起来。”
一分钟不到定下一件大衣，连价钱也不问，直接包起来，看得售货员一愣一愣的，她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多嘴说一句。
她怕声音太大孟芫面上抹不开，于是趁她过来偷摸和她说，“这件大衣可贵了。”
她食指弯曲，比了个九来。
孟芫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一件大衣九块钱，朝她笑了笑，谢过她的好意，“我知道，谢谢你提醒，还是帮我包起来。”
售货员被她的笑容迷了眼，愣愣应下，“好。”
娘嘞，近看更好看了。
一件大衣花了八尺布票，九十八块钱，快赶上秦秩一个月的工资了，孟芫掏钱的时候心都在疼。
她默默抱紧瘪了一角的钱袋，心想再也不胡买，一转身看到旁边的童装，眼一亮，直接选了最好看的两身，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她便买了大一号的，汤汤鱼鱼一人一身。
她选的那两身也是大城市来的货，贵，但好看，穿身上显得精神，还好看，孟芫越看越喜欢。
鱼鱼喜欢新衣服，“舅妈，我好不好看？”
“好看。” 她家孩子长得可爱，穿什么都好看。
她弯腰替汤汤整理好衣服，夸赞小姑娘，“汤汤真漂亮。”
汤汤害羞的抿嘴，小脸红红。
三人都有新衣服，至于秦秩，他不要，部队一年四季都会发，从头到脚，不缺衣服穿。
话虽如此，孟芫还是买了几尺的确良，打算做两件衬衫，她和秦秩一人一件，随后又扯了几尺棉布给汤汤鱼鱼做新衣服，棉布不算耐用，但是舒服不扎人，透气性又好，适合小孩子穿。
等他们一人一件衣服，颜香他们也刚好买完。
郑池一直没有离开，不知道他怎么和颜香说的，颜香还真以为他的事临时取消，‘只好’陪她买衣服。
郑池买衣服比秦秩还要直接，看上哪件，喜欢？买！
最后是颜香拉住郑池，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才遗憾收手。
逛了两圈，手里提了不少东西，路过卖吃食的柜台时，鱼鱼走不动道了，“舅妈我想吃板栗糕。”
孟芫在吃的方面向来很大方，两个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她大手一挥，半斤鱼鱼喜欢吃的板栗糕，半斤汤汤喜欢的绿豆糕，她和秦秩，一斤桃酥一斤鸡蛋糕。
难得来一次，都尝尝。
桃酥放的久，鸡蛋糕大家都爱吃，不等过夜便能吃光，等不到它坏。
孟芫好不容易来一趟市里，自然要买一些没见过，或者家里缺的东西，她一边心疼瘪了的钱包，一边买买买，毫不手软。
颜香眼睛都看直了，她第一次见不年不节买这么多东西的人，好……
厉害啊。
她低头，手里被塞了一块鸡蛋糕。
“趁新鲜快吃。” 孟芫对颜香笑笑，她们来得巧，鸡蛋糕刚送来不久，还热乎着，鸡蛋和面粉的香味馋人的很，她咬了一小块，松软香甜，确实很好吃。
见颜香不说话，孟芫还以为她不喜欢，“不喜欢吗？这里还有桃酥，板栗糕和绿豆糕，阿香想吃哪块？”
‘阿香想吃哪块？’
颜香长这么大，除了她婆婆，没有人问过她这句话。
她眼眶一热，手里的鸡蛋糕其实有些凉了，可她就觉得热乎乎的，又香又热。
“我喜欢吃鸡蛋糕。” 颜香眼眸低垂，咬了一小口鸡蛋糕，香香甜甜的，“谢谢阿芫。”
瞧见她微红的眼角，孟芫温柔笑笑，空着的那只手挽上颜香胳膊，“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 颜香低声重复，眉眼染上些许欢喜，高高兴兴挎上孟芫的胳膊，十分肯定道：“我和阿芫是好朋友。”
真好。
她悄悄瞅一眼孟芫，抿嘴偷偷笑起来，好像一只小松鼠。
小松鼠找到一颗超级好看的松子，圆嘟嘟的小脸笑哈哈，它打算和超好看的松子一直在一起，它的大尾巴摆啊摆，抱起松子一起回家，做超级超级好，会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
这一切落入身后人的眼中。
郑池手提一袋鸡蛋糕，还没送出去的鸡蛋糕散发着浅浅的香味，他清俊的脸庞有几分失落，还有显而易见的心疼。
很少会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
秦秩与他相识近六年，只见过两次这样的郑池。
一次是他结婚回来，一次是现在。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说？” 秦秩不喜欢多嘴，又不忍他这样糊里糊涂过日子。
“说什么？” 郑池不想提。
“老郑，有的人对感情迟钝，你不说，她不懂，你打算一辈子这样糊弄过去？”
“她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郑池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无助。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已经足够好，好到他半夜惊醒都会有几分不真实，他舍不得打破。
“你不问，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欢？”
郑池沉默不语，脑海中不由自主考虑起秦秩说的话。
秦秩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余的事只能靠郑池自己想通，正好鱼鱼看上一辆小汽车，他和孟芫领着姐弟俩过去看，颜香待在原地没有过去。
她想等一下郑池，他看起来有些低落。
郑池回神，大步上前，将自个儿买的鸡蛋糕递给她，语气温柔，“还吃吗？”
“不吃了。” 颜香摇头，她吃了很多，很饱了。
“不尝尝吗？” 郑池声音不大自在，“这块更好吃。”
颜香一脸疑惑，望向他手里提的那袋鸡蛋糕，和阿芫买的一样，不都是在柜台那买的，还分谁的更好吃嘛。
“秦秩也说我买的更好吃。” 郑池扯出秦秩替自己作证。
来喊颜香一起过去的孟芫：……
跟着孟芫过来正好听见郑池诬陷他的秦秩：……
抬头看见二人的郑池：……
三人对视，一丝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孟芫最先移开目光，打算转身当没听见，还没走一步，秦秩拉着的鱼鱼疑惑出声，“舅妈，郑叔叔说他买的鸡蛋糕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