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也剪了吧”，李暮想了一下，感觉从上往下脱对他来说，更容易一点。

    宋玖玖依言拉开他左边的领口，指尖轻轻扶按住，微低着身子，乌黑的长发垂下，扫过他的脖颈，微痒的触感让李暮身子轻轻一颤，立刻就被宋玖玖警告，“哎，别动”。

    然后一剪一剪地往袖口剪去，直到成功地将袖口分离，“怎么样，可以吗？”

    完全没注意到此刻的李暮耳根都红透了，当然，大部分是因为他肤色太深难以察觉的原因。

    “嗯”，李暮点了点头，T恤的前后两片已经耷拉下来，只剩胸口往下的布料，他站起身，准备把T恤剩下的部分脱下来。

    他动作利索，结实的六块腹肌全然展露出来，完美地就像是她当年练习人体绘画时的参考图。

    只是当下和从看图上完全不一样，对方人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这场景，到底还是有些奇怪。

    宋玖玖垂下眼眸，脸有些发烫，眼神下意识回避着，心里估算着，也快到程汨回家的时间了，她给李暮买的衣服再不到的话，这画面着实有些过了。

    正想着，门铃响了起来，她缓了口气，“应该是衣服到了，我去拿。”

    她顺便收好剪刀，往门口走去。

    “来了”，宋玖玖拧开锁把，只轻轻推开复古的双开门的右侧，下意识探出一点身子，准备伸出一只手去接，“你好”。

    抬眼看到来人，却不是她预想中的跑腿小哥，胡桃木镶海棠花玻璃的门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隐隐约约闪耀，微开的门外，站在灯下的人，正是白天才见过的季楼。

    “诶？”，宋玖玖忍不住发出声，心里诧异极了，他怎么来了？

    还没问出声，她只觉得身后一阵热意传来，李暮就跟在她身后，半裸着上身撑着门框，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怎么了？”

    他挨得极近，说话时的气息就在她的头顶传来，宋玖玖瞬间背后汗毛炸立。

    此刻的她被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屋外的人西装笔挺领口微敞，屋内的人半裸着肌肉分明，任她再粗线条，也能敏锐地察觉到此时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心里暗骂一声，李暮个猪，要死啦离她这么近。

    宋玖玖默默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握着门把手的手往外撑，把门完全打开，顺势身体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即脱离李暮身下那个区域笼罩的范围，也离季楼更近了些。

    她强忍着心中的尴尬和想要把李暮揍一顿的心，赶在可能被季楼误会之前，率先打破沉默，侧身给两人互相介绍，看似十分淡然：

    “我朋友，季楼”

    “我发小，李暮”

    说实话，她心中此刻其实只剩三个字：毁灭吧。

    但面上却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李暮看出她微笑下的僵硬，打心底里诧异。

    他打小便认识她，自然知道她一向性子清冷，外表看似热情乖巧，内心实则凉薄的很。而越是显露得热情逢迎，越是她想要遮掩什么的时候。

    李暮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对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一时自然也想不起来，伸出左手，“你好，李暮”

    “季楼”，季楼面色如常，淡然地报出自己的名字，除却看到李暮从宋玖玖身后出现时的一点诧异以外，此刻的神色早变回了日常模样。

    两个人友好地浅握了个手，简单互相介绍了一番。

    看着两个人，理智告诉宋玖玖，如果她不把季楼请进来，这解释不清的场景就更加解释不清了，“那个，进来坐会儿？”

    刚从停车场出来的程汨，凭借极好的视力，隔着老远，默默拿手机拍下了这个名场面，并且十分懂事地调头，继续在小区里溜达了五六七八圈。

    “不了”，季楼说，“来给你送个东西，给”，他抬手递给她一个袋子，她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她的一个快递盒。一个刚好下午派送的快递，不是很急，所以她让宫梨帮她先收着。

    但此时此刻，季楼在深夜，接近10点的现在，亲自给她送了过来。

    宋玖玖疑惑地抬眼看他，直接撞进了他的温柔眼眸里，他含笑看着她，仿佛只是举手之劳一般。

    却再一次让她的心狂跳不止。

    她朱唇轻启，嘴里那句谢谢有点迟疑地，缓慢地说出口，“谢…谢”

    “没事，挺晚了，早点休息”，他着道别，礼貌地和李暮对视一眼，点头示意，转身打算离去。

    宋玖玖还有些懵，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是感觉季楼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啊，我送你”，宋玖玖下意识追出去，把手里的口袋往李暮怀里一塞，鞋也没换就追了上去。

    只剩李暮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直到真正的跑腿在院门口隔着半开的木栅栏冲他喊着，“5栋，宋先生？”

    原来有人看得见他，李暮这才自嘲地笑了笑，他还以为自己刚刚隐形了。

    宋玖玖跟上季楼，“你车停停车场了？”

    季楼微微点头，“嗯。”

    宋玖玖心里扳着指头数，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她家了？这人似乎，逐渐地熟门熟路，连历来以严厉著称的门卫大叔至今都没有拦过他一次，许是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好人？

    “你回帝景还是东苑吗？”，宋玖玖小心试探。

    听宫梨说，帝景是季楼现在住的高楼平层，就在CBD，但和来她家是反方向。

    东苑是季楼大三那年，家里送他的生日礼物，在东湖旁边的一栋别墅，从她家的话，倒很是顺路。

    “你知道东苑？”，季楼听到，倒是好奇，停下来转头看她。

    “你记不记得大三那年，你生日”，话没有完，但她从他有些迷茫的表情里，意识到，对方根本不记得了。

    “我有去…”，她只能敷衍着结束这个话题，心里却忍不住难受起来。

    当年其实是季楼亲自邀请的她当他的女伴，曾经如此令她记忆深刻的事情，原来他已经不记得了。

    她想，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除了她自己，还有谁会记得呢？

    她曾经那么兴致勃勃充满期待地参加他的生日宴会，迎来的却只是一场梦碎。

    一个偷来的吻。

    和一份死去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