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玖玖第一反应是打算装作没看见，毕竟她不能去坏了别人的好事，何况还是当着程汨的面。
但此刻这个氛围，以及此刻微醺的酒意，仿佛要唤醒些什么东西来，宋玖玖忽地想起了一件遥远的事情。
她上一次和季楼喝酒，还是季楼生日。
生日宴上，季楼喝醉了。
她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成了季楼的女伴，恰巧遇到，就恰巧被邀请来了。
她等到最后才走，醉了的季楼坐在沙发上，宋玖玖凑上前去打算道别，“季楼……”
宋玖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她竟然从来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哪一天，自然连礼物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宋玖玖心里算了算，季楼和她同龄，那今年便是21岁了。
她伸了伸手在他眼前晃悠，却被抬头的他抓在手中，肌肤交触的那一刻，是火热的。
宋玖玖身体一僵，看着那双带着星光似的眸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轻声问出“怎么了”时，两人的鼻息已经交融。
他喝醉了，所以一时冲动吻了她，宋玖玖这样对她自己说。
可是，她还是任由他，触碰到了彼此的温柔。
哪怕明日酒醒，继续桥归桥路归路。
她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否还清醒，毕竟那浓郁的酒气提醒着她，眼前的人，很有可能喝醉了，可是接下来，她就听到了几乎让她脑袋一片空白的话。
“我喜欢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盛满了温柔，又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白洛。”
“为什么拒绝我。”他带着情意又吻了上来，声音软软的，带着委屈。
她很惊讶，可是她连接受着他的吻时，都带着一份显而易见的倨傲。
白洛？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失去掌控权的季楼，他把心交给了别人，那个人却不收。
宋玖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人是有可能也喜欢她的，毕竟他对她太好，太信任，太亲密。
让她甚至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是他想用心对待和相处的人。
她甚至快说服自己相信这样甜蜜的错觉。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终归是个错觉。
宋玖玖整个人几乎是颤抖着的，因为这个白洛，她是见过的。
所以原来在意不在意都只是一个细节，宋玖玖突然想起大学某年里，她看似随意地约着季楼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面对面坐着，无言的安静，她却觉得平淡而充实，只是在某一时刻，一抬眼，便看见他看着她身后的某处发呆。
见她转身看了看，他笑了笑，却不做声，只示意自己离开一会儿。
目光悄悄地跟着他，却见他坐在一个女孩的身边去，两人笑着打着招呼压低声音聊起了天，宋玖玖怔了一瞬间，然后连头都不敢再回。
那之后，她再未提出一起去图书馆这样的事。
因为她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他叫她司白洛，他的心上人，她知道的。
旧时的日子总是那样遥远，可她就是记得很多这样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
到如今方才明白，何为当初待你不过是平常。
她对于季楼，即是平常。
他不同她玩半分暧昧，他向来坦坦荡荡。
不坦诚的，从来是她。
那些她暗自心动的细节和记忆，于对方而言，不过是漫长生活中的一条支流，不汇流，甚至干枯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她终于知道，他这般的喜欢，喜欢到心心恋恋，全都是属于那个叫司白洛的人。
她那时想，如果她高中不是后知后觉，如果她当初没有选择远离，那么结局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呢？
她没有办法也要承认，自己不是那个对的人。
她始终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他叫她司白洛。
而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他的心上人。
只是这样毫无预兆地知道他藏在心底的人，猛烈地拍得她整个脑袋发晕。
当她回过神来时，季楼已经昏睡过去了。
“季楼，再见了。”
宋玖玖看着他醉意泛红的脸庞，低头吻上他的唇，带着道别似的珍重。
那个她偷来的吻，是她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但她终于，不必再有期待。
荷尔蒙，多巴胺，肾上腺……
它们都没能抵挡住她对现实衡量一番之后的心冷，或者说，没能冲破她的理性去撕裂一切自尊，去求一个飞蛾扑火。
毕竟是他不爱她。
爱上是后知后觉，无声无息，放弃也是悄无声息，无人见证。
缘起缘灭，情动到心死，也不过就是瞬息之间，一念之间。
你总是以为要等到自己足够优秀足够好了，他也许就会喜欢上你，可是事实上，他们对于爱情从来不需要这么多准备和如此之多的顾虑考量，仿佛不在意能否走到最后，也许你会说，是啊，这世间变数这么多，未来均不可预测，思量万千均抵不过变数二字。
可是她总是想，也许她也愿意等，等她慢慢靠近，等他发现，她才是那个他最适合的人。
可是，现实多么残酷，甚至是，她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孩的出现，却只看到了最终的结局。
他已心有所属。
她没有在对的时间出现，也没有等到那个自以为是的结局。
原来，世上总是有这么残酷的原来下的真相。
原来对方真的不喜欢你。
眼角眉梢里不过是一场误会。
当去日本留学的机会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毫不犹豫。
那些年，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
一个苍老的破碎的灵魂，旁观着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青春和闪耀。
季楼是她黑白世界里唯一的闪耀，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青春和光芒，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有的特质。
是让她羡慕过，仰望过的触不可及。
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都是一种人。
是错觉吗，倒也不是。
宋玖玖对季楼是，季楼对司白洛也是。这种心情，她知道他不会放弃，就如同她。
同样只是压在了心底最深处罢了。
见至暗，便向往光。
季楼是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