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展架一字排开，手工缝制，刺绣精美，件件上品，她忍不住观赏起来，心里比对着，着实不比她常去的那家店差，但价格却只得一半不到，属实难得，怪不得程薇这么上心。

    程薇接了个电话，说有别的客人来，她去招呼一下，刚好宋玖玖有几幅画还想再仔细瞧瞧，便自己晃悠了一会。

    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的气质，程薇的画，气质是“媚”，尤其是画人物时，只一眼便让人觉得自己被勾住了。

    若是年纪轻些的女学生见了，必是要脸红心跳一番，比之来，旗袍就要含蓄一些，但也只是第一眼，你再细看，才能发现细节处的露骨□□。

    宋玖玖站在这些画前，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赏心悦目。

    刚才提到的旗袍设计师顺着程薇指的方向找过来，看着画前亭亭玉立的人儿，一时竟有些惊艳之感。

    “你真适合穿旗袍。”声如珠玉，琳琅轻盈，语调带着欣赏。

    宋玖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只见对方优雅地递过名片，眉清目润，举止大气，着一身真丝蓝花旗袍，中长荷花袖，看着比她要稍高些。

    她接过纸质的名片，轻轻扫了一眼，季青枝三个大字，“染月旗袍”，字体清秀，像是手写。

    注意到对方也姓季，宋玖玖忍不住心里微微提了些，下一秒又在想，自己怕是过于敏感了。

    天下姓季的人多了去了。

    “你好。”宋玖玖伸手，两人微握。

    “听程薇说你选了件旗袍？”

    季青枝带着她回到旗袍展架前，她从柜子里取出皮尺，为量了三围，然后互相加了微信。

    “场地有限，这里不提供试衣，不过我的店在孟安路92号，有空来试。”

    宋玖玖到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临走的时候，程薇递过来两张邀请函。

    “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开了个清吧，刚开业，晚上带个人一起来～”，她的尾音轻轻地勾着，暗示着宋玖玖什么，撩人地紧。

    脑海里确实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不过这人，她肯定是带不来。

    但在微信窗口字打完又删掉的也是她本人，理智告诉宋玖玖，知道结果的事，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这种行为就差明晃晃地在额头上写上四个大字，“我喜欢你”。

    她可不蠢，她猜季楼能有一百种拒绝她的方式。

    只能叫上程汨和她一起去捧场。

    她衣服没换，因为问了程薇说邀请的大部分都画展来的人，基本都直接穿旗袍过去了。

    不过确实证明，当一个画家开酒吧，一杯杯酒上来，都是艺术。

    从名字到配色，甚至什么样的酒配什么杯子，都是能看出来的用心搭配，像一幅幅画一般展现在她们面前。

    程汨点了“长岛冰茶”，用的是柠檬茶一般的造型，丝毫看不出酒的模样，名字容易骗人，其实度数不低。

    不过程汨和她酒量都算不错，她们时常也会自己调些酒喝。

    宋玖玖是玫瑰控，从彩虹色的菜单里，一眼看中了一款，名字叫《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纤细的高脚杯，薄壁上是冰冷的雾气，粉色的液体上飘着一朵饱满的红色玫瑰干花，端到她的桌面时，朦胧地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好看到难以想象。

    她忍不住感叹，“太美了。”

    程薇拉着她朋友来打招呼，不无自豪，“妙就妙在这玫瑰，寻常我们喝的玫瑰茶，哪有这么完整的，这是我朋友亲自种的，一朵朵晾的。”

    程薇的朋友，叫韩东，是个男性作家，和程薇一起合资开了这家店，人长得甚是清秀，30来岁，竟还是带着些童颜稚气，实在看不出年龄，气质倒是不一般，让人愈看愈是顺眼。

    韩东以小说出名，成名后听说是在S市郊区买了个庄园，平时自己家人一起打理，研究了不少吃食，最后还出了一本食谱，从吃到喝，从中到西，在情调二字上可谓是拿捏的死死的。

    所以酒吧里也有些书店的元素，比如分区用的便是书架，特色菜单页全是书的名字。

    宋玖玖点的《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便是一本诗集的名字。

    她们这个位置在酒吧的最里面，靠着墙脚，两张沙发相对，刚好两人对酌，比较安静。

    她期待地尝了一口，口感清甜，鼻尖是玫瑰的幽香，入喉又带着些金酒的辣意，冰冷的杯壁露珠滑落，露出好看的粉色液体。

    几口酒下肚，热意上来，她这杯度数也不低，昏暗里和程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难得觉得自己可以暂时忘记了那个名字，只沉浸在这一刻的无所意义里。

    她突然懂得了所谓醉生梦死，是个什么意思。

    也许喝酒，喝的就是无意义。

    目光游移到酒吧的书架上，正好就摆放了韩东的作品售卖，宋玖玖隐约还瞧见什么《花艺指南》，忍不住和程汨感叹了一句，“这位涉猎真广。”

    目光就和书架后季楼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晃，杯里的玫瑰花在酒波里转了个圈儿。

    她觉得自己魔怔了。

    几分钟之前，不远处的季楼看着她点的酒，喝得兴趣盎然，桌上的号码灯光染出了些暧昧，昏黄的莹亮映在她的脸上，他止不住心里想着，这是夜色里一朵野玫瑰。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也能有这么诗意的时候。

    但他想起最近见宋玖玖这两次，白天与黑夜时几乎判若两人。

    白日里乖巧动人，黑夜降临便如同恶魔附生，透着厌世的轻狂。

    正想着，就看见她抬头望了过来，隔着书架，是一番带着漫不经心的审视。

    对面的宋玖玖在极短的时间里，以极好的视力瞧见了对方对面坐着个女生，虽然只是个背影。

    心里冒出一阵冷笑。

    呵，季楼在相亲。

    宋玖玖心里咬牙切齿，面上眉眼一柔，对着不远处的季楼笑得动人。

    微黄灯光里，带着些酒意，颇为勾人。

    宋玖玖心里念着，世界真小啊，季楼。

    她约不出来的人，总有人能约出来。

    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