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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荼姚出丧的那天,旭凤迟迟未曾出现,太微的脸色难看得很,正要起灵,旭凤一脸煞气赶来,跪在荼姚的棺前,举起双手摊开掌心,赫然是一粒元丹。

    “母神,孩儿给你报仇了。”他戾气十足地盯着掌中的元丹,咬牙切齿地道“堂堂天后,赫赫凰族,万年来夙夜奉公,到头来居然被这等小人中伤而身亡!母神,你不要难过,我现在就让角木给你陪葬。”

    润玉蓦地盯着他手上的元丹,脱口而出“旭凤不可”,跃上前去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旭凤捏碎了元丹,撒在荼姚灵前。

    没有人来得及阻止旭凤,在场的人都陷在巨大的震惊里。

    角木天王是天家贵胄,在天龙族里声望崇高,却被一个小辈如此轻辱虐杀。

    震惊的寂静过后,是一片哗然,龙族人群情激愤,纷纷声讨旭凤。

    旭凤斜倪了那群人,狂戾的目光一一扫过,停留在天帝那里,忽然讽刺地大笑“你们别着急,谁欠我母神的,我会一个一个地替我母神讨回来。”突如其来的仇恨逼得他眼睛赤红,又由那赤红中生出诡异的幽黑。

    人群里有人惊地道了声“火神殿下要化魔了”。

    太微反应过来取出赤霄宝剑去镇旭凤,却被凌空一道五彩虹光挡住,穗禾擎着一把流光溢彩的羽毛扇挡在旭凤面前,

    “那,那是失传已久的五谛凤集?!”有天界的老人喊。

    上古凤集,是上古五大凤族长老圆寂时所留存的羽毛所制,可御风火,专克赤霄宝剑,自古以来都是历代天帝的头上悬剑,后来经几代天帝的制肘,被镇压在极北的万年玄冰之下,未料鸟族竟然私自把它取了出来,还是经由天后亲信的手。

    太微的震怒可想而知,他怒喝道“来人,把这二人拿下”,一边亲自召出元火,朝旭凤穗禾二人袭去。旭凤生生接了一道,口吐鲜血,眼神淡漠“好,我们的父子之情就此了断”。

    “接下来,我们就算算我的杀母之仇!”他取过五谛凤集,掐动口诀

    “旭凤,你疯了!”润玉拦在太微面前,旭凤眼神悲愤“我是疯魔了,可这些是谁逼的?是你们!十天前,我还是父痛母爱,有心爱的未婚妻,我觉得我的人生到了最圆满的时刻!可是一夜之间,我敬爱的父神用我的性命逼死了母神,我的未婚妻,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抛弃我愚弄我,说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他狂然大笑,目光疯魔“润玉,是你,是你夺走了我最心爱的人;所以,我也要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机会”,他阴森森地从怀中掏出一株形状萎顿的兰状小草,细长如眉的叶片,顶端一颗圆形的朱果,从前光华璀璨,此刻却黯淡无光。”

    “惊喜吗?意外吗?”旭凤兀自笑着“你千方百计护着的黛仙,变成了一株干草。”他晃着那株草,看着润玉眼中的绝望,无比痛快,语气嘲讽“我听闻黛仙早入了木系大宗师,原本还以为杀她有多难,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

    润玉神魂俱裂,伸手去夺,旭凤躲过去,另一手举起琉璃净火欲要彻底烧毁黛儿的本体。

    润玉眼疾手快拿出丙息珠,包住琉璃净火,正当僵持之时,空中一阵唳声,紧接着一头白鹤迅疾地掠过,叼走黛仙草,转眼没了踪影 。

    “黛儿!”润玉嘶孔,想追上去,却被旭凤又一记琉璃净火纠缠。润玉的杀心从未似此刻这般炽烈,他转过身,催动玄冰大阵,数十万灭日冰棱迅疾如箭向旭凤穗禾二人铺天盖地而去,五谛凤集被生生拉开了一个缺口,旭凤一时没防住,被灭日冰棱击中了几道,口中狂吐了几口鲜血。

    天界诸人见润玉灵力如斯恐怖,皆倒抽一口冷气,连太微都震在当场片刻才反应过来制止润玉

    “润玉不可”

    穗禾趁太微叫住润玉的缝隙,召出一辆黑色镶火焰的座驾,扶了旭凤,疾逃而去,润玉再也难当胸中的巨痛,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太微眼明手快地扶住他“玉儿,玉儿”。

    润玉淌下泪来,意识已近模糊,生平第一次哀求他的父帝“父帝,帮,帮我找回她!”他挣扎地吐出这么一句,彻底地晕死过去。

    润玉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他站在渡桥上,面前的烟水空濛里,泊着一叶渡船,船上的人一袭水绿色裙衫,袅袅冉冉地将要融进一片空濛里,她看着自己,面上是他极不熟悉的清冷表情说道“刚出了孤山,乍见天高海阔,便想四处走走”

    他的千言万语全堵在喉咙,说不出一个挽留的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船越飘越远……

    “黛儿”他努力地挣扎出两个字,陡地醒转,

    怔忡地看了眼四周,璇玑宫的一切如常,或许是自己做了个噩梦呢?或许黛儿还如常那样,在窗下逗着鹦鹉呢。

    “黛儿”他坐起身翻身下地,赤着足出了寝殿,殿中多了好几位仙侍,唯独没有黛儿的身影。

    “殿下”邝露见到他醒了,又喜又悲,红着眼含着笑“你总算醒了。”

    “黛儿呢?”他问,目光脆弱,像星光揉进了水面,轻轻一碰便会被破碎散尽,

    邝露面上一片死白,嘴唇兀自颤了几颤,支吾地道

    “陛下他,派人寻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杳无音讯。”

    “是真的”润玉微渺的希望碎掉了,荼姚灵前的那个噩梦,是真的,叔父和黛儿都死了,死在了旭凤手上,死于自己的疏忽和一时心软。

    所以我为什么还要醒来?为什么?

    邝露看着他心死如灰的绝望,害怕地道“殿下,事情还没到绝望的时候,陛下还派人在找,只要黛儿的本体还在,就还有一丝希望。”

    她扶着游魂般的润玉坐下

    “殿下,你昏睡了快两个月,六界中发生了好多事,大家都在等着你醒过来。”邝露柔声劝着。

    “等我做什么?”润玉暮沉沉地问。

    “火神殿——旭凤带着鸟族叛出了天界,与魔界勾连起来,彻底与天界势不两立,只是上次受了重伤,暂时还没有进犯,但天魔大战,是迟早的一天。如今这个情形,天界还需仰赖你。”

    旭凤!荼姚丧礼那天的记忆蛮横地冲进脑海,润玉攥紧了拳头,愤怒与疑云堆叠,倾盖而来。

    “还有,玄女娘娘来看过殿下好几回”邝露又道

    润玉微微抬目“她,说了什么?”

    邝露摇头,沉默了会道“殿下康复后去拜访她吧”

    九嶷山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云雾堆叠后,隐见郁郁葱葱的青山银瀑,中有各色仙鸟盘旋其上,润玉望着他相望了三年的熟悉景色,内心茫茫。从前他来此,虽然见不到黛儿,却知道她在那里,是他的寄托;如今,那里也没有她了,在他以为苦尽甘来之际,他彻底地失去了她——以闪电般的速度。

    “夜神殿下”玄女闻机而来,依旧是一身深紫色的衣服,面上的端凝祥和去了几分,露出里子的威严英武“你总算醒了。”

    玄女把润玉请进九嶷山玄情宫,摒退了众人后道“我知你如今满腹疑惑,为何旭凤会突然化魔叛出天界,为何明明你劝角木隐藏好踪迹还是被旭凤找到了,为何昭元……”玄女面上没过一阵感伤,她没有再说下去,只于袖中取出一封信寄予润玉:

    “这是角木在临去前交给我的,说万一他有不虞,便让我转交给殿下。”

    润玉接过打开,里面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角木坐在他院子里鱼池边的石椅上“殿下”他拿起桌上的杯盏往喉间灌了口“今日本该是好好庆祝的一天,因为荼姚死了,我大仇得报,可以上告祖宗、下慰亡灵。可我怎么这么不开心呢?原本以为拨云见日,谁知道乌云后面叠着的是更大的乌云。上次我说‘让该承罪的承罪,让该昭雪的昭雪,不能因为人一死,所有的肮脏就都粉饰太平了’,你说粉饰太平也许就是你父帝想要的,我那时候不太相信。”

    他拿出梦珠举在手心里“方才黛仙把这个拿过来给我看,如今明白你为何要口出此言”

    角木手里的梦珠,是荼姚跳临渊台前与天帝的那番对话,荼姚如何挑衅天帝,天帝如何以旭凤性命威胁逼迫荼姚写罪己诏跳临渊台,一幕幕历历清晰。

    尽管对太微已有过预判,但此际润玉依旧对太微的狠辣感到浑身毛骨悚然。

    角木接着道“看了这个,我才意识到,我的素心,是太微授意杀的,我的那些同袍战友,那些宗室族亲,每条性命后都可能是太微的手笔。殿下,这些,你早猜了些吧?所以你总是点我,却没法说明”

    他苦闷地灌下一口酒“我们运筹帷幄多年,好容易扳倒了荼姚,却得到一个这样的结局。事到如今,像是走到死局了。黛儿劝我再韬光养晦,可我已经韬光养晦了太多年。恕我直言,太微可以轻易放弃旭凤,一样也可以轻易放弃殿下。荼姚以性命相赌,保住了旭凤的嫡子地位,这局棋还要胶着到何年何月?更何况,太微毕竟是你生身父亲,这天下,可以拥立自己认同的继位人,却没得劝儿子反了父亲的。我等了太久,素心也等了我太久,今日我不想再等,这个局,我必须去破一破。”

    他饮下第三口酒“我已派人把我举报荼姚的事情渲染给穗禾,梦珠,我也会想办法弄到穗禾手中。接下来,就看穗禾与旭凤会不会跳入局中,荼姚可以性命相赌保住旭凤,我亦可以性命为饵,破了她的谋算。只要旭凤杀了我,他便在天界无法立足,只要他看了梦珠,他再亦无法与天界共处;润玉,素心走后,我已经辛苦得太久,接下去的路,只能你独自走下去了。最后,若我有不测,请不要责怪黛儿,她不想你在此际再受打击,才私自拿了梦珠来与我商量如何处理。”

    他举杯相敬,独自饮下那盏酒后“润玉,后会有期!”

    润玉握着镜子,几欲要将它捏碎,双目发红“傻子!两个傻子!”,他恨恨地道,莲瓣目中流下滴滴星泪“叔父怎么那么傻?他怎么能那样低估我对他的感情?”

    “傻不傻都是他求仁得仁”玄女劝慰道“殿下莫要太过伤怀。虽然我亦伤怀过,角木是我看着长大的,昭元,是我的关门弟子,却一日之间相继身殒。我责怪过我自己,若我当初不是那样图清静明哲保身,角木不会如此无助到以身作饵,昭元也不会轻易被人夺了性命。可如今不是伤怀自责的时候。”

    她收敛了悲绪,眼神端肃地直视润玉“夜神殿下,此刻天界危矣。前有帝后内讧,后有旭凤叛乱,五谛凤集再度临世,角木无辜被诛,太微迟迟不发兵讨伐旭凤,天界人心浮动离散,信心疲软。若待旭凤醒转,携魔界与鸟族共同来犯,天界以此状态,胜算太少。”

    润玉的眼神冷了下去,讽刺地笑道“天界如何,不是父帝该操心的吗?与我有何相干?”

    玄女忧他受的打击过大,由此走向乖戾,成了另一个旭凤,便以六界众生相劝“此言差矣!天界动荡,不仅魔界会寻衅而上,其它各界此刻都亦蠢蠢欲动,届时六界交战,生灵涂炭矣。我听闻昭元从前与你在璇玑宫时,经常到人间布施灵食除害靖恶,还得了个散花娘娘和靖恶仙君的民间供奉。昭元到九嶷山后,亦是十分珍重爱惜万物生灵,她若有幸归来,见到生灵蒙受涂炭,必然会十分伤心。”

    “她会回来么?”润玉冰冷嘲讽的神情里揉进了一丝柔软。

    玄女起了身,从柜子的密格里取了本颜色古旧的籍册,封皮上书着《上古趣谈》,玄女翻到其中一页,泛黄的纸上,画着一株兰花状仙草,细长的弯弯叶片中央拥簇着一粒白色的朱果,旁边配着一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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