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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他如此激动,脸红着,脖子红着,语速飞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一股脑儿往外奔流,莲瓣目里,盛着两泓晶莹,不堪重负地从眼角滑下

    “知道这几年我是如何度过的吗?一边靠恨意支撑,一边靠回忆和梦境麻醉,我恨他们,恨他们作践你,恨他们把你从我身边赶走;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我甚至恨过角木叔父,恨他自作主张瞒下了你下狱的消息;到后来我恨命运,为何给我温暖又要夺走的温暖?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我便不必贪恋阳光。

    你知道每日最难受的是什么吗?是梦里明明你就在眼前,醒来却是满殿冷月的那一刻,你用过的笔,你饮过的杯,你弹过的琴,样样都在,却样样提醒着你的不在。我不知道你在断情关里受了何种苦楚,我不知道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我不知道你何时能出来,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从此就忘了我,我只有发狠地想,无论如何,无论等多久,我等下去就是罢。如此,我才能活着,像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你知道锦觅还来婚书的那一日,我有多欣喜吗?虽然这种欣喜很卑鄙,但一想到,从今以后,我可以开口言及我对你的心意,你可以心无负担地留在我身边,我就情愿我是卑鄙的!而你,一句轻飘飘的‘就应允了吧’,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要把我让出去?黛儿,你是爱我的吗?还是,只有忠,只有义,只有报恩之情呢?嗯?”

    润玉握着黛儿的肩,目光灼灼痛苦,等待着一个答案,他从来不怀疑她对自己的忠义,却开始怀疑她的爱

    黛儿的泪流了下来,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黛儿有识以来,每时每刻满心满眼只有殿下一人,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何事,我的第一念头只有‘这件事是否有益于殿下’,锦觅是水神的掌上明珠,水神和风神可以给你支持,让你不必在天界根孤伎薄,所以我早就暗自认定,她是你的良配。

    可是我却发疯般的嫉妒她,嫉妒她得你的喜欢,嫉妒她的名正言顺,嫉妒她明明后到这么久却早早占了你身边的位置;我又鄙视我的嫉妒,鄙视那个其心不正的自己,从前的我,为你之喜而喜,为你之忧而忧,可是因为私底的喜欢,却偷偷盼望过你不喜欢你的未婚妻,我讨厌那样的自己。每日我都在这样的心情里煎熬,煎熬得我好辛苦,后来他们污蔑我要把我赶离你的身边,我想这样也好,我从此便解脱了,我再也不必因看到你们恩爱而痛苦,也再也不必那样痛恨自己的卑鄙。

    殿下,这等嫉妒、贪心、痛苦和自惭形秽,是爱么?”

    润玉哑口无言

    “殿下,我的心里待你,忠义尽毁了,只有爱,和因爱而生的这些妖魔鬼怪。”

    黛儿黯然垂眸道。

    润玉长长喟叹,揽她入怀“不,我不要你的忠义,我要这些爱,我要这些妖魔鬼怪”,他吻着她的发“黛儿不必自惭形秽!也不必再操劳谁是我的良配!在润玉心中,六界四海,千秋万代,唯有一个黛儿。

    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一个安宁笃定的未来。”

    邝露渐渐感到璇玑宫摆脱了这几年的冰冷压抑和安静得可怕,恍然回到了她刚来璇玑宫不久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是殿下与黛儿的亲密,不再避讳人的亲密,全宫上下,甚至九霄云殿似乎都知道了殿下待黛儿的心意,连天帝最近一次召殿下去弥罗宫接见宾客宴乐时,都特意嘱咐了让殿下带上黛儿。

    邝露看着东南向谢红阁院墙处冒出的红枫枝叶,又一次下定决心要彻底死心,从前定了锦觅嫁给润玉时,她觉得以自己的勤谨,做个侧妃是有希望的。但此刻,她觉得自己半点希望也无。

    她私下底嫉妒着黛儿,可又觉得自己的嫉妒毫无道理,从她认识润玉的第一天,黛儿就和他是一体的,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连一丝风儿都间不进去。

    以邝露的温婉,这种嫉妒于她实在是一种折磨,她痛定思痛,向父亲上已仙人提出要借他的洞府清修。

    上已仙人岂不知女儿的心思,同意了她的请求。但也劝说着她要宽容大度些,天帝有风声漏出,要为润玉再寻一门相配的亲事,至于黛仙,毫无根基来历,至多就是个侧妃,不可太过于放在心上。又说自己极是看好润玉,满天界中的仙君,只有润玉才堪是自己宝贝女儿的良配,况且邝露的哥哥如今在润玉旗下效力,牵扯着已经颇深,走了这九十九步,何不再坚持到这最后一步。

    末了又说“当然,我和你母亲,都不是那势利之人。若你不喜欢夜神殿下,便也作罢;可你偏偏喜欢。你要清修,也是好事,也趁此机会厘清自己的心意。”

    隔天邝露便寻了个借口请了段长假,璇玑宫除了二门外的那些仙侍便只剩下润玉和黛儿。

    “怪冷清的”晚间用饭时,黛儿有些不习惯地道,

    “从前她未来时,咱们俩不也这样过的么”润玉倒不以为意,

    “那不一样,那时我们未曾经历过热闹。后来那么多人来了,邝露、锦觅 、水神风神,把这宫中弄得极热闹,可是,如今又纷纷走了。”

    “我却觉得如此甚妥”润玉夹了块糕点递予她“尝尝这个栗蓉酥,我新学的方子。”

    黛玉嘴里寡淡,敷衍地咬了两口,

    润玉见她恹恹地不自在,放下筷子好脾气地哄“黛儿若是无聊,多去仙葩林寻百雀他们玩,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再陪你去禹洲住个几日。”

    黛儿便真的每日抽空去仙葩林点卯,有时上午有时晚上,不知和百雀他们在捣弄些什么,润玉有时等得晚了,干脆自行歇下。

    这夜黛儿依旧晚归,润玉自己洗漱整理换了寝衣歇了,直到后半夜,黛儿方才回了璇玑宫。这回她也不回谢红阁,直接去了七政殿,扒拉开了床帐。

    润玉闻了闻满帐子里的酒味,呵!好样的,你一日比一日自由了哈,居然喝成了只小醉猫回来。

    他冰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只晃着脑袋的小醉猫,黛儿却懵懂不知他的情绪,一心只想她还没完成自己份内的事,拉他起来,要给他摘冠通发,又扒拉他薄薄的寝衣“来,乖殿下,换好寝衣再睡”

    润玉的面色浮上薄红,眼神却严肃,捏住她不安份的小手“黛儿,你醉了。”

    黛儿虽极擅酿酒,酒量却不佳,况又与他在宫中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惯了的,故而极少饮酒,遑论饮醉。

    “我没醉,你瞧我还记得回来值夜哩”黛儿颊染桃花,醉眼迷蒙,更显得烟眉露目,美到不真实,

    润玉想到若哪天给别人看见她此刻这番模样,就气不打一处,

    呵!那你可真是了不起!

    润玉冷笑着着把她拎起“我安置好了,你回去醒醒酒”

    “我-不-要!”黛儿耍着赖 ,软软地就着润玉手上的力道往他怀中钻“我困了,走不动了。”一颗小脑袋在他怀里拱着寻找一个舒适的枕头位,可惜好像不太合她的意,她翻下身趴在润玉身侧的位置寻找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式,最后扒拉到润玉的胳膊抱住才停了动静。

    天青色的帐子里静了下来,润玉端看着她满足的睡颜,气又气得不行,爱又爱的紧,好一阵儿冷热交替,方才腾出另一只手给她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下。

    情潮阵阵翻涌,一夜无法安眠,直到天将透白,方才沉沉睡去,却被一阵惊慌失措的懊恼声唤醒,他迷蒙地微睁双眼,见黛儿坐在床角又手抚住脸直呼丢人,润玉撑起脑袋,好整似暇地看着她笑“现在知道丢人了?昨夜饮醉的时候可曾想到?”

    “昨日试我们用新方子酿的百花酒,我真的就饮了两三盏,谁知……”黛儿想起昨夜断片后的所作所为,尴尬得抬不起头。

    润玉看着她的窘迫样,只管嘻嘻笑,把黛儿笑急了,探过身伸手掐了他一把,润玉笑得更欢,黛儿作势要发狠掐,却被润玉伸手一带,把她带到怀里,脸颊贴着她的青丝,声调低哑慵懒“天色尚早,黛儿再睡一儿”

    黛儿扭捏着正要发作,听见润玉迷迷糊糊地轻语“好黛儿,别动。我已经许久未曾这般好眠了。”

    黛儿的心坎瞬间软得一蹋糊涂,再没想过挣扎,柔白小手搭上他的腰侧,听着自己密密紧紧的心跳,也渐渐睡着。

    第二日,黛儿去仙葩林取了几坛百花坛,倒了一盏递给润玉,小脸上颇为得意“殿下你尝尝,黛儿是不是又有进益了?”

    润玉配合地接过酒饮下,拟好的漂亮话,变成心悦诚服的赞美。

    黛儿更得意了,兴致勃勃地说她是如何想到这个配方的,又是怎么调拭的,小嘴叭拉叭拉,末了又取了几个小坛子,分装了几坛,要给九嶷山、容华等处送去。

    润玉嘴角噙着笑看着她像个小蜜蜂似地张罗,眉目间的风露清愁消散得干净,他的黛儿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快活。

    “我陪你去”

    “不用呢,师尊出了关,我想在九嶷山多留几日陪她。”

    黛儿在九嶷山住了四五天,日日陪着玄女娘娘晨昏定省,又郑郑重重请了罪,把自己从前装失忆的前因后果一一同玄女解释。

    “你既然想彻底与从前断了瓜葛,为何又去璇玑宫救润玉,白白招惹上他们的注意?”玄女颇有微词,却伸手去扶她起来。

    黛儿跪在地上不起,解释道

    “幼时我在仙葩林,是一株毫不起眼的杂草。被清理了扔在仙葩林的院外,是夜神殿下把我捡回家,见我不得好转,喂了龙心血救活我的。后来又四处收集星露甘泉精心喂养,我才能得了仙体。这几千年来,殿下待我,犹如至亲,呵护至极,尊重至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那孩子是个温厚仁善的,如今却被逼到这个局面……”玄女叹了叹气,

    “你此去宫中,他们可有为难你?”

    “不曾”,黛儿把这次宫中所遇皆一一同玄女说了遍。

    玄女思忖了一番“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那太微自来不是个宽厚温软的。为师我十分不信他是为了宽慰润玉才让你回的璇玑宫。”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黛儿“你体质特殊,三年出了断情关,就令人匪夷所思,所以我禁止你去事非最多的九天云霄,免得叫人觊觎窥探。旁的知情人质疑你的出关,我皆道是我没忍心叫你闭,掩饰过去了。可如今还让太微知道了你能救活连太上老君都救不活的人,我忧心他另有所图。”

    “黛儿知道。”

    黛儿的表情平静,对玄女的话并不惊讶。

    玄女敛眉问“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留在那里?”

    “天帝给您写信,我不知信中内容如何,但大致也猜到天帝借断情关兴师问罪,不然师尊不会轻易答应我回去,我不想因我而使师尊为难;这是其一;其二,润玉在那宫中步步如履薄冰,又逢丧母之痛,我在身旁或可稍能宽慰,我不能因个人之安危而置师尊和殿下于不顾。况且,天帝即便有所图,碍于殿下,暂时也不会将我怎样。”

    玄女暗自称赞黛儿的忠义,亦知她向来有主意,也不再劝说 ,只嘱咐她小心。

    正说话间,紫微宫元昊到访,似乎没料到黛儿也在场,面色微怔,随即彬彬有礼地喊了声“九师姑”。

    玄女笑容满面“昊儿,今日休沐么,怎么有空过来?”

    “特来向祖祖请教一件事,祖祖可曾听警幻仙姑这号人?”

    玄女细想了一番“不曾听闻。”

    元昊眉尖微蹙,说明来意“前几日,此人登门求见,说神瑛乃她失败多年的弟弟,请求我让她带走神瑛。她对神瑛的诸多特征、走失时的情形描述得极清晰,但我问起她的来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自己大部分时间在大荒闭关修行,所以来问问祖祖。”

    “神瑛自己可曾记得?”

    “他记得有一个姐姐,但年深日常,早忘了是何等模样。”

    玄女凝眉又细想了一番“我所识的上一辈在籍仙神及各处洞府的仙真,都不曾有此名号者,许是后来新出的仙真。”

    黛儿在一旁听到此名字极为耳熟,仔细回想了一下问元昊“那仙姑可是瘦长脸,左边嘴角上有一粒红痣?”

    “正是”

    “此人我十天前曾于弥罗宫见过,当时天帝小宴,请了些昔日旧友,其中有一人即唤警幻仙姑。”

    元昊微放下心来“即是天帝请到明面上的旧友,想必也不是什么歪门邪路之辈。我回去问问神瑛的意思。”

    一时便告辞,玄女让黛儿相送,二人走至院中小径上,才开口“听闻九师姑回了璇玑宫?”

    黛儿嗯了声。

    “紫方云宫有有为难于你?”

    “不曾。”

    “祖祖远离九霄云殿已数万年,素来不参与天家杂事,以守这一方清静,在此事上若不能照拂于你,希望九师姑体谅”

    “哪里的话?是我自愿去的,与师尊无关。师尊素来待我甚是照顾。”

    “九师姑,元昊想说的是,九嶷山不想置身事内,紫微宫却不惧置身事内,若有为难处,紫微宫愿意一力照拂。”

    黛儿颇有些惊讶,望了眼元昊素来冷淡的眸子“黛儿暂且无虞,多谢元昊仙君”

    元昊听到这声黛儿,神色动容,狭长的丹凤眼里莫名有些红意“原来你真的是黛仙?”

    黛儿微微点头施了一礼“抱歉,黛儿无意隐瞒,只是昔日情形所致不得不如此。”

    “不,不用抱歉。我很开心,九师姑是我的故人。”元昊虚扶下黛儿,掩饰掉激动“即是故人,九师姑更不需与我见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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