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

    几日后,流月的公寓门被敲响了。

    门外的人不算特别有耐心,没等待多久就又连续敲了好几次,这让流月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披上外套,冲到玄关打开了公寓门。

    “唉?鬼鲛?好久不见。”看到来访者的模样后,她有些惊讶地打了声招呼。

    “忙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

    鬼鲛在门外忍不住抱怨,但表情却是笑着的,看起来并不恼。可能是许久未见了,他不自觉将流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乌黑的秀发与往常一样像瀑布般披在身后,她正身穿一条白色的吊带睡裙,外面套着一件薄针织衫,估计是开门前才匆忙穿上的。

    然而不寻常的是,她的脸颊微红,唇色发紫,呼吸也明显比往常急促。鬼鲛一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手心不出所料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

    “怎么还发烧了?”他有些惊讶,“现在可是夏天。”

    流月一愣:“夏天怎么了?”

    “不是说只有笨蛋才会在夏天感冒吗?”

    流月:“……”

    这个人不会是来找茬的吧?流月不悦地想道,但耐不住此时的头又晕又沉,只好无力地解释:“不是感冒,是右边的眼睛发炎了。”

    “我听说了,右眼已经移植回去了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面对鬼鲛的疑问,流月却难以作答。她还记得移植左眼时,她不但在术后直接将左眼暴露在外,还长途跋涉几日未眠,连药物都没有按时使用,却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这次,在右眼移植后的几日里,她天天窝在家里小心呵护按时上药,结果居然还发炎了。

    “倒是你,是有什么事吗?”流月终于问道,对这段毫无营养的谈话有些乏了,“如果是来找鼬的话,他出门帮我取药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而她却见鬼鲛紧接着摇了摇头:“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唉?”

    *

    将退烧药,止痛药和消炎眼药水放入已被贴上服用指南的白色纸袋里后,鼬抬头望了望难得不下雨的淡灰色天空,刚准备朝回去的方向走去,却被视线里一只白色的纸蝴蝶吸引了注意。

    纸蝴蝶比往常通信时见到的还要小,肉眼看上去与普通的白色粉蝶略有些相似,它灵巧地在鼬的肩膀处停留了几秒,然后展翅而飞,消失在了街道的某个拐角。

    鼬悄悄跟上前去,随着蝴蝶消失的方向拐进了背街,不出所料地看见正站在街道中央等待着他的小南。

    这不是第一次被小南单独找了,鼬此刻并不惊讶。他甚至在看到眼前这位紫发女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后,立刻猜到她想问什么。

    “她很好。”不等小南发问鼬就开了口,然后举了举手中的白色纸袋,语气冷淡,“但如你所见,她还需要休息。”

    小南的双眸在纸袋上滞留了几秒,随即黯了下去:“有一个额外的紧急任务,刚好在你们去遥之国的途中,你们明日一早就出发……这是首领的命令。”

    “……”

    若不是因为捕捉到了小南话里的无奈,鼬可能就准备转头走了。更何况,明明可以传信告知的事偏要在不下雨时当面说,总觉得她还别有意图。鼬安静地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你……对流月那孩子怎么看?”她问。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鼬停顿了片刻,却还是平静又简短地回答道:“很有才能,能力特殊,对「晓」而言十分有用。”

    态度与平日里汇报任务时毫无差别,小南不禁一怔,有些艰难地纠正措辞:“和组织还有能力之类的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对她这个人是怎么看的?”

    “……”

    头一回被小南这么问,鼬在这一刻感到了少许困惑。但回想起眼前之人与流月仍存在的那层特殊关系,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言简意赅地说道:“她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依旧是简短的回复,但小南显然能明白鼬的意思,她很快垂下了眼,露出了少许愧疚的神色:“这点我很清楚……组织的目标她并不赞同,只是不得不和我们站在一边而已。”

    鼬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但是,不管「晓」最后的结局如何,也不论世界最终会变成何样,我却还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地,普通地活着。”

    小南说到这苦涩地笑了笑,这位在雨隐村备受崇敬又向来清冷的「天使」,也难得展现出了人类的一面。

    “这和「晓」并无关系……只是我的个人愿望罢了。”小南补充。

    鼬有些不习惯:“为何与我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也许你——”

    他看到小南目光认真地投向了他。可她并未把话说完,似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措辞般停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最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似是几番犹豫后放弃了的叹息,然后才说:“我只是在想,你是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的同伴,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这样的客套话显然不是小南真正想说的。鼬微微皱眉,极不走心地嗯了一声。他寻思着眼前的对话应该是结束了,便转过身,打算往回去的方向迈步。

    而刚没走出几步,他却听到小南的声音浅浅地从身后传来——

    “未来的事谁都无法断定,在那之前,即使得到的幸福只是片刻,也不是什么坏事。”

    鼬停下脚步,意外地回头看她。天色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沉闷的乌云将他们笼罩,小南紫色的头发被蒙上了一层阴郁的深灰,几乎与晦暗的街角融于一体,唯独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比往常还要明亮。

    在雨水落下之前,鼬听到她问——

    “我可以将流月托付给你吗?”

    *

    鬼鲛此刻有些后悔。

    虽然他的确有话要对流月说,但他却没想到,在被流月几乎零热情地请进公寓后,迎接他的不是一杯热茶,而是一片狼藉的厨房。

    “你这是在捣鼓些什么?”

    “松饼啊,突然就想吃这个。啊,既然鬼鲛你来了,不如帮我打发蛋白吧,打到湿性发泡就可以了。”未等后者发话,流月便直接将放了蛋清的碗和打蛋器塞进了鬼鲛的手中。

    鬼鲛:“………”

    所以湿性发泡到底是什么?凭什么觉得他会知道啊?

    但看着眼前正发着烧的人,鬼鲛觉得在这时摔碗可能不太妥。更何况,鼬先生一会儿就回来了,烂摊子马上就会有人接手。想到这,鬼鲛也就不愿计较,索性打算边搅边聊。

    “听说你和鼬先生要组成二人小队执行新的任务。”他很是自然地开启了话题,“可不要和以前一样总是给他添麻烦。”

    “我——”

    「哪有」两字竟卡在了喉咙口。流月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随即哦了一声,抬头看他:“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鬼鲛忍不住咧嘴一笑:“作为鼬的前搭档,总有资格稍微说说吧?”

    “就这么担心我会搞砸任务吗?”

    “呵,有鼬先生在,即使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任务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流月:“……”

    拥有特殊力量的「神之子」,也是叛忍组织「晓」的初代首领,结果在成员眼里变成了一个公认的拖油瓶……好吧,基于以前的确在任务方面毫无输出,还旷组会,遭绑架,乱花钱……种种丑闻让流月一时间反驳不了,她便只好在吃了瘪后冲鬼鲛翻了个白眼——

    “那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鼬先生的病情。”

    鬼鲛话音刚落,原本还想抱怨什么的流月立即就顿住了。她动作僵硬地盯着蓝皮肤的男人半晌,随即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下去。

    “看来你知道。”鬼鲛挑了挑眉。

    流月的确知道。但她无法确定鼬的病情是从何时开始的。也许没有这么早、怎么也应该是几年后……这样的想法让她逐渐将这件重要的事情淡忘,直到被鬼鲛提及——

    “具体是什么病?严重吗?”她问。

    “这我不太清楚……你也知道鼬先生是不会将这种事和别人提及的。”鬼鲛微微叹气,看起来也有些苦恼,“但病的来源应该是眼睛,万花筒写轮眼使用后的副作用越来越糟糕了,就连我也能察觉到。”

    流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哪有那么多敌人厉害到要用万花筒写轮眼来解决?你怎么也不阻止一下?”

    这时候怨鬼鲛似乎有些不理智,流月话刚脱口而出就后悔了。

    可没想到的是,鬼鲛不但没有介意,还紧接着说道:“当然阻止过了,但若是阻止有用的话,我来找你做什么?”

    流月一怔。

    公寓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墙上的时钟仍在运作,秒针发出的滴答声在流月的耳畔回响。她的脑海空白了许久,只能默默盯着眼双小又圆的鲨鱼眼睛,最后断断续续地问:“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

    “是因为我总觉得,能劝得动鼬先生的人可能只有你了。”鬼鲛说道。

    似乎还是第一次,流月注意到了鬼鲛与他外表全然相反的,心思柔软细腻的一面。这位喜欢把「削人」挂在嘴边的男人,也会因同伴身体不适而感到苦恼。

    流月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一同在外执行任务时,鬼鲛也会在风雨大作的日子里帮她将衣服后的兜帽戴上,也会在敌人对她抛掷苦无时挡在她身前,也会在她因看到血肉模糊的尸块而面露不适时,边笑边安慰般拍拍她的头……

    她将眼前之人重新打量了一遍——本应是拿着大刀的手,此时正毫无怨言地拿着打蛋器搅动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流月浅浅地笑了两声,回答:“好啊,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那鼬先生就拜托你了。”

    “嗯。”流月点点头,却突然又想到了一件奇怪的事,便问,“这么说来,我把你的搭档抢走了唉,一个人不能执行任务吧?首领有给你安排休假吗?”

    “休假?怎么可能?”鬼鲛差点就被她逗笑了,“这段时间,我和鼬先生都会各自带一名实习生。这么说来,「晓」的另一名实习生你还没见过吧?”

    “另一名实习生……”

    流月重复了一遍,神情略显空白。可还没等她彻底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对她来说熟悉却又不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啊啊啊鬼鲛前辈!怎么可以不带阿飞自己一个人来见流月酱呜呜呜,阿飞也想见见这位可爱的小晚辈嘛!”

    啊这……

    流月动作机械地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就在她公寓客厅的玻璃窗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几日前才刚见过的橘色漩涡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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