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子

    流月前世的记忆,早在她被复活后没多久就恢复了。那宛如一部漫长的电影,有幸福的部分,也有悲伤的部分。她一遍遍地,孤独地,置身事外地观看着……直到她渐渐开始分不清,她到底是电影里的角色,还是观看电影的观众。

    那是一种很微妙,甚至有些荒谬的感觉。前世的记忆不再只是过去的影像,而是和现世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那些复杂的牵绊与情感,也让她无法再用理性和旁人的视角来俯瞰这个世界。

    她曾以为,她或许会将前世的那些经历永远埋藏于心底。就算说出来,也一定会是在许多年以后。

    而眼下,面对带土似是明知故问的刁难,长门那双压迫力极强的轮回眼,和鼬看过来时眉间浮现出的一丝担忧,流月却又突然觉得,那些她平日里都不敢去回忆的往事,好像也不是不能说出来。

    她抬眼望了望长门,又看向了身边的鼬。一个是曾生活在一起,被她视为家人的人,一个又是早已知晓她秘密的、最喜欢的人。

    流月将目光重新转回带土。莫名其妙的,比起被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反倒是「讨厌的家伙成了唯一知晓她那段过去的人」这个事实更让她感到不舒服——想到这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眼里的那股寒意消失了。

    “嗯,知道。不就是我嘛。”

    带着坦然的语气,流月终于说道。她缓缓抬起了右手,让手指轻触遮挡住右眼的那层纱布:“这么说来,那些为了取走我的眼睛而不择手段的遥之国暗部,都被你找出来了吗?他们怎么样了?”

    宇智波带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已经全部杀掉了。”

    “那情报呢?“流月接着问,并未对刚才带土的回答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你就是为了那样的东西,才策划这一切的吧?复活我,让我四处漂泊只是为了引出那些人,从而取得关于那个国家的所有情报,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解开「外道魔像」上的封印。”

    带土立即低笑了一声:“倒还算聪明。既然都明白,这件事就容易多了……就先回答你的问题吧——没错,必要的情报已经全部获得,那些人已经毫无用处,自然就全部杀掉了。你应该感谢我的,流月,他们可都是奔着杀你而来的。”

    “害我瞎了大半年我还得谢谢你?”

    “……”

    “但不管怎样,你来说说看吧。”见带土被她噎得不说话了,流月这才紧接着说道,“用我的眼睛换取的情报,那些我知道的,或是我不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听听吧。”

    *

    在这幽暗又静谧的地底洞穴里,四个人围圈站着,听带土将故事从头说起。

    遥之国是个鲜为人知的国家,一座隐藏在一片汹涌海域的岛屿。它没有地图标注,也没有在任何文献里被提及,在漫长的历史中,只流传过少许不起眼又无人能证的神话传说。

    至于那些被世人所遗忘的岛民们,他们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虔诚地信奉着他们的神明——一个能够掌握一切时间与空间的神明。人们相信神明创造了万物,编绘历了史,并不断将世界推往时间的尽头。

    而在这样的一个国家里,每隔一个时代,会有一位继承了神明力量的人出生,人们将他们称为「神之子」。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红色眼睛,被神所眷顾,从而得以掌控所有的时间与空间,背负起守护这个国家的责任,守护从先人开始便流传下来的秘密。

    “所以秘密就是「封印」么。”流月低声喃喃。她在某些方面感到豁然、却又在某些地方被更多的疑惑牵绊。

    “然而「神之子」也会出现空缺,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而这一代与上一代之间,相隔了近二十多年吧?”带土自顾自接着说道,“「神之子」的出生对于人们来说是希望,只要他存在,世界便能安宁。”

    “但若出现两个,情况就不同了。”

    带土别有用意地停顿了一下,才说:“据说是第一次出现那样的情况,出身的双胞胎同时拥有神的力量……如果一个可以算作神明的馈赠,那么两个,则成了诅咒。”

    话题不出所料地重新指回到了流月,和她那位不怎么被提及的亲弟弟。

    流月心理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耻笑出了声:“诅咒么……人们总是会对无法解释的事物感到恐惧,然后用一些毫无根据的歪门邪道来说服自己。怎么?自称是宇智波斑的你,难不成也赞同这种迷信的说法?”

    “很难不赞同。”带土却回答。

    流月立即一怔。

    “你的族人选择了你的弟弟,企图将你的存在彻底抹除。你不可能不恨他们,也不可能不恨你的弟弟。这份憎恨,和诅咒又有何区别?”

    “……”

    “而且,是诅咒又如何?”没等流月发话,带土又问她,“这才是「晓」所需要的,同样也是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只要你能接受自己作为诅咒而存在,你就能理所当然地去报复,去诅咒那些伤害过你的人,让他们感受到同样的痛楚。”

    逻辑荒唐,观点扭曲,却都合理。

    流月知道带土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人,在场的长门曾被他劝诱着建立了叛忍组织,而同样在场的鼬也曾与他合作交易……但这般真切的实感,对流月来说倒还是头一回。她一言不发地瞪着带土,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来。

    “你的族人抛弃了你,将你视为不该存在的诅咒。但他们并没有错……因为可以消除查克拉的你,的确成为了这世上唯一可以轻易解开封印的人。”

    带土停在了流月的跟前。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正拿着什么东西。

    “守护封印是「神之子」的职责。虽然你从未被赋予过守护它的使命……”

    他徐徐抬手,将手中的东西举到了流月的眼前——那是一颗被安放在透明容器里的眼球——那是她丢失已久的右眼。

    “但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破坏它。”

    *

    任务的交接最后很简单地收尾了。

    有关封印的地点,以及潜入遥之国的路线,全部都以卷轴的形式交到了流月的手中。这下,想回趟家还不知道怎么回的她,还真的能够按照已给的路线回去。

    她和鼬两人并排往公寓的方向走,一路上鼬都并未发话,表情看不出喜怒,直到两人经过丸子店时,他破天荒地提出想进去坐坐。

    印象中,鼬很少主动提出想去哪里吃东西。流月没有拒绝,跟着他走进店里,坐在了与几年前相同的位置。

    当热茶和丸子都纷纷上桌后,流月终于打破了沉寂:“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闻言鼬放下茶杯,明显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向流月伸出手,在她安放在桌面的手旁边摊开了手掌:“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啊……”

    流月这才意识到,她的手里始终紧握着刚从带土手里拿回来的右眼。

    好在丸子店此时没有其它的顾客,也不用担心别人会对「吃个饭手里怎么还拿着一颗眼球」这种事而指指点点,流月没多想,将她的右眼交到了鼬的手里。

    “眼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看着鼬手拿容器来回端详,流月忍不住问道。

    “还记得上一次你在这里说的话吗?”鼬却答非所问。

    “上一次?唔……两年前了唉……”

    “那天你对我的眼睛做出了评价。”鼬接着说道,始料未及的话题走势让流月的耳根刷得一下就红了。鼬盯着她不自在的神情,即使知道她一定是想起来了,却依然提示,“算是夸赞,当时你对我说——”

    “我说你的眼睛很好看。”流月打断了他,有些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睛。明明同样的话,如今却变得无法像曾经那样坦率地说出来了,“你提这个做什么?”

    “其实那时就想说,你会这么觉得,是因为你的眼睛所看到的与大部分人不同。在世人都被所谓的力量,权利与利益所吸引时,你却能专注于那些更为单纯的事物。”

    流月一僵:“听着不像是夸赞呐。”

    “这的确不算是夸赞。”鼬诚实地回道,在看到流月的脸上逐渐露出想打人的表情时选择直接无视,“但是……即使世界混沌复杂也能发觉美好的事物,身处黑暗也能找到引路的明灯,在那时我就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

    流月这时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她看着鼬修长的手指将手中的透明容器转了一个圈,液体里的眼球跟着打着转,嫣红的眼珠如宝石般透亮。

    “美丽、纯粹、耀眼……不论看多少次都得到了这样的结论。即使是现在也一样。“鼬语气平淡地陈述着,目光落在手中的容器里,仿佛正捧着什么极为贵重的东西,”眼睛是人内心的折射,这就是你的本质。”

    然后,他重新看向了流月。

    “这样的你,怎么会是诅咒呢?”

    *

    流月望着面前的男人,不自觉地出神了好久。

    她以为她会回想起许多。比如那个被族人唾弃而感到不甘的她,或是那个潜移默化地开始相信自己的确是诅咒的她,还有那个厌恶自己双眼,觉得自己不该存在于世的她。

    而事实却是,她什么都没有在想。

    几年前那个因眼睛的颜色而躲进丸子店的少女,如今已经能够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了。过去那个悲伤绝望的她,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遥远,纵使她暮然回首,竟已有些看不清当年那瘦弱的身影。

    而就在她的眼前——

    丸子店。热茶。红糖丸子。盛夏的雨隐村。还有坐在对面的宇智波鼬。

    一切似乎都与两年前一模一样。

    只不过,今年的雨隐村比往年还要闷热;丸子店被翻修过一次,看起来不再老旧;茶比上次更浓,丸子份量更足;坐在同样位置上的两人,也在过去的时光里不断地成长,从行同陌路,变成了知己知彼。

    一切都不同了。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时间推着前行,向未来走了很长一段路。

    最终回过神来的流月慢悠悠端起热茶抿了很小一口,这才久违地说道:“当了一整天的听众,原来大家口才都这么好吗?既然这样,不如也来听听我的想法吧?”

    少女眨巴着眼睛,仿佛是在寻求同意。鼬默默看着她,点了点头。

    “先说说佩恩给我们看的「外道魔像」和「六道仙人」的传说。其实基本都在我知晓的范围内……除了封印,印象中不应该有那种东西,说实话我现在毫无头绪,所以不去看看的话很难下定结论——这是关于任务的想法。”

    流月说道。她的食指正轻点着桌面,表情十分认真。

    “再来说说戴面具的家伙之前说的话。其实蛮有道理的,变成那种把什么都破坏掉的大坏蛋的确是一条简单粗暴的道路。不过他的前提错了——我其实没那么恨那些人……至少到不了可以诅咒人的程度啦。”

    鼬此时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而流月却已经切换到了下一个话题——

    “那么,最后来说说鼬刚才的话吧。“

    她在这一刻笑了一下。这应该是自任务交接会议以来她头一次露出笑容。她一手托腮,肩膀松懈了下来,严肃的气氛很快消失了。

    ”谢谢你,鼬,因为你说的话,我好像又能更坚定地活下去了。”

    鼬看着她,持续沉默着。这明显不是他想听到的,可即便是他,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想要听到流月什么样的回答。

    结果他听流月又补充道:“当然,这是两年前的版本。”

    “那现在呢?”

    “现在啊。”流月扬起了嘴角,“即使鼬不说我也知道——这是现在的版本。”

    闻言,鼬难得一怔。神奇的是,内心的不确定就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忧虑的情绪在他漆黑的眸底彻底消散,只留下一丝浅浅的,略带欣慰的笑意。

    在此期间,流月终于对摆在桌上无人问津的丸子下手了。她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串酱汁不多的丸子,却只咬了小半口。

    “哇,果然还是太甜了。”她评论道,“感觉牙已经坏了,明天得去医院看看。”

    无厘头的话题突然冒了出来,鼬看着她半晌,冷不防也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既然这样……”他开口道,将手中的容器交还给流月,“那就顺带把眼睛也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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