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地走出来后，两个人居然真的去鲷鱼烧店的门口排队了。此时临近傍晚，店门口的队伍长度仅有平日里的一半，许是刚好碰上了饭点人多前短暂的冷清。
流月站在队伍的末端，从这个距离还无法看清菜单，她站着有些无聊，便回头面向身后的鼬，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鼬回答，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补充道：“我以为你知道。”
“怎么会，没人告诉我呀。”
“我以为你至少能感知到。”
流月愣了一下，说：“感知随时开启的话信息量太多反而很吵，所以我平时不会刻意去感知周围，而且......随随便便去窥探别人在不在家，我是变态吗？”
“......”
“还有哦，我先把话说清楚，就算你陪我来买鲷鱼烧，我也不会因此同意接下这个任务。”她双手抱胸摆出决绝的模样，生怕买个鲷鱼烧就稀里糊涂完成了什么交易。
“我知道。”鼬回答得很轻松。要是就这样答应了才更让人担心，他默默地想。
这会儿流月反而奇怪地看着他：“那家伙说过吧？不允许失败。你这是已经做好了失败的觉悟了吗？”
“倒不一定会失败。”轻描淡写的语气。
“很有信心啊，不过作为天才的宇智波一族这种程度的傲慢也是应该的。但是啊，这种事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一不留神就放了大话，流月不服输的模样倒是与小时候的佐助有几分相似。鼬不经意间嘴角上扬，将手举过流月的头顶，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头上，带动她转头面向店的方向。
“排到你了。”
“哦。”流月耳根微红跑到柜台前，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菜单上，“哇，好多口味，鼬你想要哪个？”
“我就不用了。”鼬跟上前说。
“那就每个口味都来一份，谢谢！”
鼬：“......”
这真的是一个人的量吗？
*
一盒鲷鱼烧总共五份，分别对应着五种不同的口味。抱着「刚出炉时最好吃」的原则，流月还没走远几步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拿出来尝尝。
鲷鱼烧外壳的颜色都是一样的，流月随手拿了一个递给了鼬，随后自己也挑了一个咬了一口。是草莓味的。奶油的甜腻加上带着点工业糖精的草莓果酱，一时间也很难说它到底好吃不好吃。
流月很快将目光转向了鼬：“怎么不吃？别客气呀，这么多我根本吃不完。”
“那为何还买这么多？”
“因为每个味道都想尝尝啊，刚好有买四送一的活动忍不住就这么买了。别看着我了快吃呀。”
在流月的催促下，鼬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就如他刚才不情不愿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鲷鱼烧一样。
“什么味道的？”
“红豆馅。”
“运气真好，是卖得最好的口味。怎么样？好吃吗？”
这么问一般都是想尝尝看吧？毕竟之前的话里也给了明显的铺垫。鼬不经意间笑了一下。两人此时已经慢慢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夕阳在背后缓缓落下，水泥地上两人的影子浸在一片金黄的霞光里，被拉得很长很长。鼬看着流月眼里满满的好奇与期待，本想伸手将他那份给她掰一点尝尝，但在意识到她根本没有空余的手后，便小心地替她掰下一块，递到了她的唇边。
流月很是自然地凑上去吃掉了。红豆的软糯带着刚刚好的甜味填满了口腔，她心满意足地笑道：“果然还是红豆的更好吃。”
两人好像都没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有多亲密。只听鼬紧接着问：“想交换吗？”
“可以吗？”
“嗯。不过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流月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原来陷阱埋在这里啊。”但她看了看手中的确没那么好吃的草莓味鲷鱼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同意了：“一个问题的话应该不要紧。”
“那我问了。”
“嗯。”
“为什么不回遥之国？”
“果然是这种扫兴的问题吗？”流月忍不住抱怨了一声，却显得不那么意外，“其实不问也能猜到吧，在那里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都盼着我死，我得有多想不开啊才会回那种地方。当年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鼬听闻停下了脚步。
“要如实回答。”他犀利地开口提醒，见流月张口就要辩解，立刻补充道，“只说一半实话也不行。”
“......”
小心思居然被鼬捉住了，流月顿时哑口无言。她突然意识到，过去她仗着鼬平日里对她的宽容，让她渐渐忽略了一件事——鼬不是一个能被随意敷衍的人。即使有那样的情况，也只是他单方面不愿去计较。若他真有想要的，只要他下定决心，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好吧，的确只是一部分原因。”流月妥协地叹了口气，“其实仔细一想，我并不害怕他们，即使是讨厌，也是讨厌他们愚钝的思想罢了。只是有一个人我不太想见......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一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是你的弟弟么？”
“是——“流月突然卡了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
“之前见过一面。”
“啊？”流月震惊地抬起头，手里的鲷鱼烧都快要拿不住了。鼬伸手将那只即将从包装纸里滑落的草莓味甜点接过，然后将红豆味的塞到了她的手中。
交易完成了。而流月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似的继续问：“你见过？什么叫你见过？什么时候在哪里？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让我向你问好。”鼬平静地回答，见流月既茫然又迫切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你之前所说的「空间」能力，应该不仅限与转移物品。上一次在月读空间里，你将我和你自身的意识移动到了你自己的精神空间，我是在那里遇到了他。”
鼬的解释简洁明了，流月自顾自回忆了一番，很快了然地哦了一声：”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还骗我说你忘记了？”
“那时我并不确定你是如何做到的，但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鼬回答，”不过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有其他人在你的精神空间了。”
流月轻轻点了点头。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也一直都在回避。虽然在她意识模糊时匆匆见过一面，但当时情况过于紧急，其实什么话也没说。
“他似乎很想见你。”鼬说。
流月继续点了点头。
“他应该有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这个我也知——”流月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她好像意识到了鼬的目的。
“什么呀，居然是这种劝我解开心结的老套剧情吗？”她突然有些气愤，握着鲷鱼烧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就算是个心结我也不想解开了，不想见就是不想见，是的，我就是在逃避，但这又有什么不对？做出能活得更轻松的选择不好吗？”
少女满脸委屈，浑身散发着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的信号，仿佛一只极度怕人的刺猬，随便一碰就会被扎得生疼。
鼬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无声相望了一会儿，直到一只白色的纸蝴蝶悄然无息地飞到了鼬的眼前，打断了这场并不怎么愉快的聊天。
鼬抬手碰了一下纸蝴蝶，应该是通过某种忍术得到了从小南那边发出的讯息。
“有任务。”他简短地说。
“要走了吗？”明明昨天才回来的。流月默默想道，却没有将这句带着不舍的话说出来。突如其来的失落感盖过了方才心中的不快，她回想起刚才说话时的态度，不由得后悔了起来：“抱歉，刚才的话——”
“你刚才说得没错。”
“唉？”
“逃避其实没有什么不对。”说这话时鼬已经转过了身，正朝他们先前来的方向走去，“只不过......”
男人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他正面朝夕阳站着，夺目的金色阳光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让人恍然以为他是一座屹立的神像，而非凡人。
“这么做，迟早会被追上的。”
他抛下了这句话便消失了，留下神情茫然的流月站在街道中央，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就这样迎着夕阳站了一会儿，在感受着鼬逐渐模糊的气息的同时，也暗自消化着他离别前留下的话，直到她意识到鼬真的已经离开了，才默不作声地转向公寓的方向，顺势咬了一口手中的鲷鱼烧。
是红豆味的。
......
唉？什么时候变成红豆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