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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8 章

    宰相府里,人心浮动,甄相一死,多少旧人纷纷来到左相府,只为求一个心安,可甄相倒是不以为然,修剪着歪七扭八的树枝,花白的鬓下透着阴狠。

    左文夫从壁墙之后走到院中,合掌躬身:“父亲……”

    左相知道,甄相的死讯,一定能引起轩然大波,这些沉寂了许久的泥鳅,就像遇到了盐水,瞬间活泛了起来。

    左相不曾抬眼,一心都在修剪之上:“来了多少?”

    左文夫:“活着的,都来了,也带了不少心意,我瞧了,都是珍品!”

    左相瞟了一眼左文夫手上的清单上,这些个东西,各个都价值连城,可左相也只是瞟了一眼,这些个东西他宰相府不知道有多少,早就见怪不怪了!

    左相看着万里无云的晴天,那些年还活着的,如今也是屈指可数了,他们一起守着的秘密,也是一起活下去的牵制,如今回想起来,还有些触景生情,左相将手中的剪子丢在一边,没了刚刚的感慨,冷酷的好像阎王殿里的判官:“这些人是害怕齐逾把他们牵扯出来,寻求我的庇佑呢!”

    左文夫:“父亲要帮他们?!”

    左相提起洒水壶,随意的浇着水:“帮!?虽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掌舵人和船客终究不是一路人!当年可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新主,我可没逼他们!”

    左相此话一出,左文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了洒水壶。

    左相:“黄河水患治的如何了?!”

    左文夫可谓是得了左相的真传,行事与其如出一辙,这黄河水患久治无果,自然也有他们的助力:“水患是天灾,以他们之力,如何抵御啊!”

    左相对这个答案明显很是满意:“甄相的后事,可处理了?!”

    左文夫:“您放心,由我这个侄儿出面,既是震慑,也是情义!动手的人是我的心腹,就算事情败露,不咬上一个,也不会去阎王爷那报道的!”

    左相对儿子可是颇为满意,如今位居大学士之位,身上的儒学之气也总能掩盖他行事的狠辣决绝。

    左相一边往正厅内走,一边提醒着左文夫:“即是好狗,可提醒他,别咬错了人!还有,康王那边盯紧了,曾经他势大,又有诸国的势力,我动他不得,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左文夫:“父亲放心,那我就去叫人上茶了!”

    左文夫一张充满学术的脸上透着阴狠,却在瞬间展露出另一张文质彬彬的脸来,将所有人引至议事厅后,让人给他们上了凉茶,秋后燥热,他们又有心火,这凉茶倒是能降降他们的火气,可不管他们多么心浮气躁,左相还是那般稳如磐石,一盏茶喝的悠悠然,厅里的人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左相佝偻颤巍的模样与刚刚在外修剪花枝的样子全然不同,眯着双眼仔细的分辨着众人:“许久不见人这么齐了!如今我这耳聋眼瞎,脑子也时常犯浑,眼前的人好似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文夫啊,为父真真是要没黄土了!”

    左文夫扶着左相:“都说糊涂的人命久,您这是长寿之相!父亲儿子相信,您啊,还有百年呢!”

    左相笑声憨掬,拍着左文夫的手:“是吗?那真是难得糊涂了!”

    左文夫扶着左相坐下之后,向众人依次致歉:“诸位叔伯的心意,文夫已经知晓了,定会如实的禀告父亲,父亲多年旧疾不愈,时常糊涂念及旧人,文夫还要侍疾,就不留诸位了!”

    此话一出,便是客气的逐客令,有些人已经识趣的选择了离开,而一些执拗的,还想再给自己找个心安:“左相,当年……”

    左相不等来人说话,拉着左文夫老泪纵横:“文夫啊,你妹妹最近还好吗?她性子拗,又嫁的远,那样寸土不生的地方,为父是真担心啊!”

    左文夫安抚着左相:“父亲,往事浮年不可追!这决议是妹妹自己做的!”

    左相佝偻着身子,一副半截子入土的苍老感,可谁能知道这副模样,也不过是他的伪装!

    左相一副哀伤有无可奈何的神色,扶着手边的桌案,一步步的往屋内走去:“是啊,人总要为自己的决议负责的!生死难料,富贵无端!”

    这话说的,有人听得透,有人蒙在鼓里,可不管听不听得懂,他们都知道,左相是不会再庇佑他们了,只好各方暂罢!

    刚出了相爷府,就有安耐不住的:“相爷这是不打算管咱们了?!”

    内阁的包玉恩哼笑,看着华发鬓白的蒋楠:“你没听他说嘛,生死难料,富贵无端,那说的哪里是相府的小姐,那是说给咱们听的,当年相府的小姐不顾相爷反对,偏要嫁给州府的一个小衙内,没过几年就死了,她为了自己的决议负责,那是告诉咱们,就算萧王查到了当年的事,他也不会护着咱们,咱们自己也得为当年的决议负责!”

    蒋楠着急,一脸的委屈,生怕被此事牵连:“可这当年的事儿,是左相起头的呀!”

    身后的天枢院的齐鲁也走过来:“可别瞎说,要说起头,那也是当今圣上起的头,你难不成还指望当今圣上护着你?!”

    蒋楠急的跺脚:“那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蒋楠比他们这些人年纪都大,可不代表年纪大的胆子就大,哪怕蒋楠已经荣休,可若此事追究起来,谋害先帝!别说自己了,整个家族都得埋没在那句斩杀之中!

    齐鲁看了包玉恩一眼:“咱们啊,就自求多福吧!”

    得了这句话的蒋楠,估计又多了半捧白发,焦急都展现在了脚下的步子里,估计这会子连回家打包什么行李都想好了!看着蒋楠离开,包玉恩有些不明白的问:“齐大人何必吓唬他,当年他就胆怯的,险些倒戈,您这不是明摆着要将他往萧王那便推吗?”

    齐鲁可不这么想:“他的胆怯,没准就是你我等人的生路!他是荣休了,别忘了你我还在朝堂上呢!”

    包上恩:“什么意思?”

    齐鲁:“甄相为何会死?这个时间自缢,是你会信还是我会信?!连甄相都能杀的主子,你我的命还是命吗?左相手中握着的把柄足够他保命,咱们可没有!你以为圣上留着咱们这几条命是为了什么?就是怕再出现一个先帝那般的人!有咱们这些人,总比新培养的强!而且萧王是个认死理儿的,若他真成了事儿,蒋楠的倒戈,就是咱们投诚的道路!”

    包上恩:“这萧王能成吗?”

    齐鲁:“成不成的,就看天意了!不然你以为丢失的皇子这么轻易的就找回来了?还偏偏是他常骁的徒弟?这世上的巧合在民间是巧合,在皇室那就不是巧合!而且这朝堂上的关系盘根错杂,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萧王这一招砍下去,没准也得伤着自己!”

    两个人看似是在空无一人的甬巷里谈话,可实际上,他们从未离开过左相的视线。一道黑影隐匿在这青天白日里,足以见此人的功夫之高,手握书卷的左文夫在听了那人所言后,冷笑着:“蒋楠,当年让他改个脉案就畏头畏尾的!既然如此,此人就别留了!”

    “另外两个呢!”

    左文夫:“蒋楠一死,他们就该明白自己的位置,就像他们说的这朝堂你盘根错节,出手是伤敌亦伤己!”

    那人道了句明白,便再次消失了。

    常逾从自己的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秦岭和文青山也都不见了踪影,倪孜正巧过来,没有提及半个字,只是关切的说:“去擦把脸吧,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常逾没有多说一个字,跟着倪孜走去了正厅,洗了脸净了手之后,坐在桌前,看着平日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位置上,只剩下他自己,心中的失落瞬间上升,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倪孜看着院子里走不稳的秦岭,一看就知道这只小狐狸缺觉,没睡醒:“长宁来了,先坐,我去让赵婶上膳!”

    秦岭打着哈欠信步而来,用水拍着自己的脸,水珠挂在他的发丝上,倒像是芙蓉出水,连倪孜都忍不住流连忘返的多瞧上几眼,秦岭刚刚清醒了些便看着常逾满面愁容,知道他是个闷葫芦,便主动打开了话匣:“你是想为那些人平冤昭雪的对吗?”

    屋子里只有常逾和秦岭两个人,常逾虽然不善言辞,可有秦岭在的地方,从来不缺少欢乐,只是今日,秦岭没有多言,他在等常逾,在等常逾做出那个决定,不管是什么,他都义无反顾,屋内只有秦岭洗手时掠拨水面的声音,清脆而空响。

    常逾揣思良久,站起身来,朝着秦岭的方向,也朝着门外的光亮:“不仅如此,我还想荡涤朝堂,让不正之风彻底消散!如今的百官能做到奉公守己的已是寥寥无几,以前的官员,是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为百姓谋利,现在的官员是在利用自己的职权最大能力的为难百姓,谋利自身!对于百姓来说,此朝是哪朝哪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生活!忠心所谓之主,从不该是某个人,而且天下百姓!若今日朝堂阴晦可敝天下,那我愿以身为炬,燃己之驱以散不正之风,纵然功绩无寄,囹圄亦无惧!”

    秦岭看出了他的纠结,靠在门边,环抱着双臂:“说说你的顾忌!”

    常逾:“如今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是戚家,身边有孜儿,还有孩子,还有你!我不在像从前,可以那般的义无反顾,我不想在我登上这个位置之后,那句平百姓之冤,除朝堂之蛀成了一句空话!”

    狐狸的精明样儿瞬间爬在秦岭的脸上,逐步的走近常逾:“或许我们从不是你的顾虑呢?”

    秦岭语毕,倪孜、田绛和文青山都端着早膳,一步步的走了进来。秦岭接过赵婶手中的包子,率先放在桌子中心:“半生沧澜借偷生,得幸清明秦奉公!”

    文青山放下两碟小菜:“天下我财广汇入,回于天下又何妨!?”

    田绛也跟着将粥碗放下:“赤麟守忠护山河,是为百姓尤为天!”

    倪孜也跟着放下碗碟:“荣王妃早上也派人来传话了,说不便来此,要替戚将军为殿下传句话,将门不问太平事,道义忠肝辩分明!”

    常逾看着眼前的诸人,心中无限感慨,有亲友如此,他还有什么畏缩不前的呢?

    “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了我们呢?”

    珺娘和十七款款而来:“阁主行动不便,要我等二人前来给萧王殿下传个话,林夕一语双关路,成者天下不为名,败者诸生入白山!”

    成者天下不为名,败者诸生入白山!如果秦岭他们的话给了常逾无限的底气,那么珺娘带来的话,便是他们的退路。

    珺娘扫了一眼桌上的早膳:“好了,话已经传到了,我还得回去结算昨晚的账目,就不陪诸位了!”

    珺娘所谓的账目,自然不是字面上普通的账目,这寒盛楼的流水,珺娘从不过问,除了正常维持的所需,其余的都给手下的姑娘公子们发下去了,毕竟鬼市才是收入的大头,而珺娘所谓的结算账目,不过是在汇总昨夜姑娘公子们得来的情报而已。

    珺娘和十七走后,几人落座,相互看着对方,不禁笑出了声,这样的底气也让常逾,终究是松了口气。

    倪孜:“好了好了,都说喜怒不形于色,咱们几个倒是都挂了相!赶紧吃饭吧,接下来的事大家都有的忙呢!”

    文青山先是开口:“今儿我有事得出去一趟,婶子你在府里就多照看着点!”

    赵婶:“行,你放心吧!”

    秦岭伸手去够包子,昨夜文青山那酒喝的烧膛子,要不是为了等常逾,秦岭早就躺在赵婶的锅里仰泳了,倪孜忙着给他盛了碗粥,免的他噎着。

    秦岭被包子塞的鼓鼓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掐:“我得多吃点,一会儿还得跟着阿逾出去呢,这午膳在哪吃都不知道!”

    常逾放下筷子:“你怎么知道的?”

    秦岭噎的不行,紧着喝了口粥:“你猜?!”

    倪孜:“我猜啊,长宁一定会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秦岭打了个响指,示意倪孜真的猜对了!不过这个响指可不是为了耍帅,全是因为自己口中塞满了吃食,说不出话来!

    倪孜:“你啊,就不必问了,他这聪明劲你就感谢他对朝堂不感兴趣吧,不然若是成了殿下的对手,殿下还真不一定能斗的过呢!不过不管长宁什么时候回来,姐姐都给你留着膳食!”

    秦岭:“还是姐姐疼我!”

    秦岭笑意谄媚,常逾不免有些庆幸,还好这副神色没被珺娘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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