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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1 章

    在荣王离京的这段时日,皇帝故意疏远常逾,甚至准许他不必上朝,不仅仅是因为政见不合,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如今势大,未免功高盖主,还是要晾一晾的,常逾也不在意,自从成了这个所谓的皇子,不管是刻意疏远还是无意他的存在,皇帝似乎只有在需要常逾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有用’的儿子。

    刑部还算是常逾的旧部,没等常逾开口,便主动将这些年的卷宗都送到了萧王府,常逾看着这些年的案宗,整理的井井有条,感叹着白长梅虽然诬陷于他,也故意拖延做事,可到最后还是将刑部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处理的干净利落,心中不免想起了白长梅临终的那句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常逾也一直不曾忘却那句话:难城饿殍无人闻,一朝盛世赋税重啊!

    常逾刚让文青山派人将这些案宗送回去,田绛便匆匆而来:“殿下,门庭司中尉求见!”

    常逾眉头不禁紧皱,烦闷的神色不言而喻:“可说何事了?”

    田绛:“没,就说要来拜访您!”

    常逾没应,田绛看着常逾的反应便知道自己改做什么了,打算去将人打发了!

    常逾:“这是第多少个了?”

    秦岭吃着果子从一旁冒出头来,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数,一边捡着险些掉下去的果子:“算上昨日倪姐姐的家人,这是第三十七个了!”

    倪孜产后恢复的不错,主要也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恢复的也快,今日恰巧过来,正好遇上:“自从圣上让您选些新科,这些人便蜂拥而至!殿下难不成就打算一直这样避而不见了?!而且圣上看似重视殿下,我担心···”

    秦岭说出了倪孜不敢说出的话:“捧杀嘛,阿逾看得出来!”

    倪孜可不是向着自家人的意思,毕竟她家这些人啊,除了倪修怕是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只是圣上突然间重视常逾,在朝堂上先抑后扬必然有问题。

    倪孜不解:“殿下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还要看这刑部的卷宗?还要揽下这个选举官员的差事?”

    倪孜的担心并无道理,可常逾也是一个狠觉之人,朝堂上的这些庸才,常逾想动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正是个机会,所以哪怕知道皇帝不坏好心,他也想去趟一趟这趟浑水,见常逾不言声,秦岭一屁股凑过来,坐在了地上:“看他一锥子扎不出来血的模样,也不知道倪姐姐您瞧上他哪了!他这是想深入虎穴!”

    倪孜每次听着秦岭说话,都觉得好笑,这样有趣儿的人,真是头一次见:“那长宁又是为何当他的侍卫?”

    秦岭一脸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哎,还不是看上他有钱了!”

    倪孜笑着:“巧了,我也是!”

    听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常逾故意咳嗽了一下,示意他还在呢!倪孜和秦岭偷着笑着,知道常逾有些挂不住脸,这才转移了话题:“我可瞧了,他们送的这东西可一个比一个贵,要不你就收了呗!”

    常逾故意逗趣:“你喜欢?!”

    秦岭爱钱,但也只爱钱,这些瓶瓶罐罐玉石宝物的,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只烧鹅实在!

    秦岭鄙夷的切了一声:“那东西又不能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要它做什么?”

    常逾不禁愁叹:“年年科举都有暗箱操作,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倪孜知道常逾心里有数,便也不再做任何提醒,随手整理着常逾的书案:“你这算是好的,至少这些人还算有些学识,我听鸣音姐姐说,戚少将军那可真是一言难尽,甚至还有些连字都认不全的在那指手画脚!”

    常逾心中郁结,像是压了千斤重,这朝堂上的歪风邪气,光靠他一人,也不知道能解决多少?!

    常逾:“阿恙,陪我去趟大理寺吧!”

    秦岭也没应答,只是起身晃着屁股拍了拍上面的土,晃着胳膊颐指气使的就往外走。

    大理寺的人倒是对常逾恭敬的很,可越是这般,常逾便越是起疑,要是说这大理寺卿等人识得他倒也不稀奇,可这转送案宗的小厮都知道常逾的身份,这倒是稀奇了。

    李彦青得知常逾来了,特意去迎,其实也不是特意,不过是大理寺卿没看得起常逾,可又碍于他皇子的面子,便派了个下属去。

    常逾看着李彦青有些畏缩又有些为难的样子,也大概知道他的窘迫,毕竟常逾也是在官场上混迹过一些时日的人:“怎么是你?大理寺卿呢?”

    李彦青没法子说自己是被大理寺卿打法来的,可又不想骗常逾。只好打圆场:“吕大人年迈,还有两月便要荣休故里了!”

    还没等常逾他们说话,一位官员便过来赵李彦青要东西,催促的样子不耐烦极了:“大人,鸡鸣巷的案子,您可签完字了?!吕大人那边等着要呢!”

    李彦青让常逾稍等,从一堆案宗里挑拣出来,匆匆的签了字交给了他,秦岭和常逾互相望了一眼,按照李彦青的说法,这个吕大人即将荣归故里,想当个甩手掌柜,可现在又派人急匆匆的来要案宗,这逻辑,哪里是不自洽的程度!

    小厮走后,秦岭才开口质疑:“你看都不看就签?!”

    李彦青苦笑的摇头:“看不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个大理寺少卿的印章!”

    常逾知道李彦青不敢直接说,可常逾的身份还真不怕,便直接点明:“你说这位吕大人年迈,即将荣休,可实际上这权利不曾下放,这大理寺怕不是他一人独大吧!”

    李彦青一脸苦涩,没有言声:“今夜我当值,殿下若是愿意,可以来此看看这京城里不一样的夜色!”

    常逾和秦岭相视一眼,明白了李彦青的言外之意,高声说道:“这大理寺各部各司其职,颇有严明之风,当真实为楷模啊!父皇要我严明律法,李大人若是有时间,让人给本王给些案宗来!”

    李彦青合手躬身,以示相送:“卑职明白!”

    果不其然,常逾和秦岭前脚刚回去,大理寺的案宗便被人送到了萧王府。秦岭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背影,甩着自己的发梢:“嚯!这速度倒是快!聚香楼要有这速度,送来的红烧狮子头也不至于黏腻粘牙了!”

    常逾没说什么,他本就不是爱说话的性子,秦岭又替他将话都说了,自己倒是落得个清闲,常逾随手递给秦岭和倪孜一些,常逾和倪孜仔细翻看着,唯独秦岭简单的翻了几页之后便坐不住,起来瞧瞧常逾手中的,又看看倪孜手中的,最后索性丢在一旁,不看了!

    常逾知道秦岭不爱看这些东西,还以为是这只小狐狸坐不住,还打算放过这只小狐狸:“若是坐不住就出去逛逛,让青山给你报销!”

    谁知秦岭一伸腿,直接侧躺在桌案上,啃着苹果的模样在倪孜眼中是可爱,可若此场景是在珺娘这些人眼里,便是另一番的风景了。

    倪孜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放下了,甚至还拦着常逾也别看了,常逾刚要问询,便看着倪孜递过来的眼神,看着秦岭。

    有现成的答案,谁还愿意费力啊,常逾跟着秦岭时间久了,也学会了偷奸耍滑,直接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狐狸眼睛转的溜圆,盘腿坐起来,捻着莫须有的胡须一脸的傲娇:“这些案宗都出自一人之手,任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都是浪费时间!”

    这个答案显然是常逾和倪孜意外的:“何以见得呢?”

    秦岭:“你看看,这每桩案子的经办人都不一样,可这字迹都是如出一辙!”

    倪孜和常逾仔细的对比了一番,得出的答案也确如秦岭所说:“确实如此,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人誊抄的呢?”

    秦岭随手抄起一张对着阳光,在纸上弹了一下:“当然有可能啊,可这每件案子的时间都不一样,可这纸张的损耗程度都一模一样,很明显是同一时期誊抄的!”

    常逾也认可秦岭的说法,怕打在案宗的力气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怒火:“阿恙分析的对,就算这案宗誊抄,可这经办人的签字不可能都是一样的,这怕不是专门准备给咱们看的!”

    谁知秦岭冷哼一声:“或许你高估自己了,咱们俩中途可是哪也没去,这送案宗的人追着咱俩到的,明显是不管谁查,能看的就只有这些!”

    常逾也不再相看这些案宗:“看来想知道这大理寺里面的水有多深,还要看今晚了!”

    长夜漫漫,李彦青坐在房中,盯着门口的方向,他并不知道常逾会不会相信他,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残烛之火,在他心里,常逾是那个最后的希望了,黑夜中的双影,一前一后相继而来,那一刻的李彦青眼中有藏不住的欢喜。

    李彦青恭敬地行礼,这个李彦青也不过是中年的年纪,可行事谨慎小心的,倒像是害怕做错事的老者,而这份谨慎小心,怕是在打压和惩戒里走出来的。

    李彦青:“看来,殿下今夜能来,想必是已经发现那些案宗里的秘密了!”

    李彦青的模样明显是在等着常逾和秦岭,只是常逾不知道能他从他的口中得知怎样的消息,常逾是与李彦青共过事的,可不管他能力是高是低,都不能保证这个人就有十足的可信!

    为保李彦青能说实话,常逾先行试探,不给他反水的机会:“吕大人在位二十一年,按道理说,早该升迁了,一直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属实是委屈他了!”

    李彦青一脸苦涩:“若他算委屈,我倒是也想有这样的委屈了!”

    常逾看着他的苦涩,继续问道:“李大人既然留了话,便直接说了吧!”

    李彦青:“殿下可否与我去个地方?”

    常逾和秦岭互相望了一眼,这来都来了,总是不能什么也没干就回去了吧,只见李彦青将他们二人带到了案宗局,有些撇脚的打开案宗局的大门。

    见李彦青四处张望,处处小心的模样,秦岭摇摇晃晃的走到庭院里,捧着路上常逾买的蜜饯,心甘情愿的给他们二人做了护院!

    大理寺的案宗局,本该是囊括这天下最离奇难断的案件,可在李彦青眼中,这里不过是藏纳了一堆废纸:“这里是大理寺所有的案宗,这映入眼帘的第一排,便是殿下看到的那般!”

    常逾按照李彦青所说随手翻了一个查看,竟然和送到他府里的一样,都是天衣无缝做给他看的。

    李彦青:“殿下不妨看看其他的!”

    就算李彦青不说,常逾也打算这么做,这一翻不要紧,却是让常逾越来越气!

    李彦青:“殿下是锦衣卫出身,对于案件的整理您比我有发言权,能到大理寺的案子,少说也是一条天人命!”

    常逾出身锦衣卫,对于狱案,那是极为熟络的,这些案宗就是个门外汉都能看出问题来,更别提是常逾了,证据不足的,人证逻辑不自恰的笔笔皆是。

    常逾拿着案宗质问道:“证据不足为何结案?这验尸的结果一看都是谋杀,如何归于的意外?!”

    李彦青倒是不以为然,看着这一排排的案宗,眼底的无奈和苦涩相继浮现:“殿下只是随手翻看,就能发现问题……”

    常逾来此处可不是听他说这些的:“你不是一个阿谀奉承的人!做些你擅长的事吧!”

    案宗库里,烛火昏暗,就像是这大理寺的案子,让人看不清,也让人心寒。

    李彦青今日敢叫常逾他们前来,就没打算退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不管底下的人如何裁决,这案子只要是进了大理寺,最终的裁决人都只有一个,殿下不是觉得我为何看也不看就签了字吗?那是因为我的字并不重要!”

    常逾:“你是说这吕峰在大理寺称王称霸了?!”

    李彦青走近常逾,月光透过窗子映射在二人中间,好像这沉沦的黑夜就在这二人的手中,李彦青所言字字珠玑,掷地有声慷慨激昂,仿佛不是在诉说这些年的委屈和为难,而是作为一个判官在论述被告的罪责:“大理寺卿吕峰入朝四十余年,算得上是三朝元老,在大理寺的这二十一年,人命是非都在他的一念之间,黑白混沌,这明非锤在他手里成了判官笔,这些案卷成了生死簿!在他眼里人命有价!正义也有!”

    那一刻的常逾仿佛被压在五指山下,冤假错案不足为奇,可这么多的冤魂,都为了他一人的荣耀,真是讽刺!

    常逾:“难道监察院,中书省,还有圣上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李彦青无奈的摇摇头,继而冷笑:“知道又如何?同流合污才是大势所趋!只要吕峰能将事情压下,真相哪里又如此重要呢?这个位置或许不能权倾朝野,可权势和利益已经足够满足人的虚荣之心了!您看看这些案子,有多少是朝臣,又多少是皇亲,又有多少是世族,一个能摆平所有事的人,和一个因为维持正义惹恼群臣的人,您、会选择哪一个呢?”

    这一刻的常逾,沉默的振聋发聩……

    李彦青压着声,却难掩怒哑:“殿下您曾说,平冤假错案,除朝堂之蛀,可这冤家错案的根本都在这些朝堂之蛀啊!”

    回去的路上,常逾一言不发,今日李彦青的话和白长梅死前的话,都是肺腑之言,也正如李彦青所说,这些冤假错案和克扣赋税的关键还是在于解决问题的人!秦岭不用问,也知道常逾在想些什么,可这件事,做与不做,都取决于常逾的内心,虽然秦岭已经猜到,最后常逾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月色的美,不管是清冷还是圆婉,都是伴着人的心思的,就算秦岭不知声,常逾也知道那只小狐狸一定会跟着,而这份跟从也早已成了常逾的底气。

    常逾轻唤了声“阿恙!”那只小狐狸用常逾能听见声音:“嗯?”

    常逾:“我想做一个背道而驰的人,或许这一次,会被众叛亲离!”

    常逾不敢回头看秦岭,攥紧的拳头逐渐泛红,他不想再让秦岭感受一次众叛亲离,可也想他能义无反顾···

    谁知秦岭对于眼前之人,从未有过异心,刚刚不曾上前,是要用自己给常逾做靠山,声音从秦岭身后不经意的传出:“背道而驰?众叛亲离?这我都熟啊,我这个前辈可以帮你啊!”

    常逾眼中的欣喜,让他一向阴沉的脸有了光亮,转身迎上那张在夜里也能明媚如阳的狐狸脸,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确认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秦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虽在门外,可他和李彦青的话可是一个字不少的落进了他的耳朵:“不过阿逾,这众叛亲离说的是离开亲人,被众人背叛,那些人既不是你的家人,我们也不会背叛你,阿逾,我回去定要和倪姐姐说你用错了成语之事,看看倪姐姐会不会笑话你!?”

    秦岭一句嘲讽让常逾心中的压力瞬然减轻了诸多,只是秦岭独自消化着,自己要如何用这仅剩的时间最大程度的帮助常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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