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一队骑兵冲锋而来,手持火把,抛向战船,一边与广莫军士短兵相接,一边向北撤离,广莫军士迅速将火扑灭。
微生泱见此,命奚观镇守驻地,自行带领一对精锐前去追赶。
素罗本想喝完手中的茶水,可是茶杯还在手中,就被微生泱提上战马,另一只手中,被塞了一把剑。
阖闾军士且战且走,微生泱一边追赶,一边拉开距离。追至一片茂林时,阖闾军士隐没不见,微生泱即刻喊停,弯弓搭箭,连番射入树林各处。
地面、树冠等处皆无反应,微生泱环顾四周,隐约感到有人潜藏,即命军士后退,自己与素罗单骑行入林中。
素罗心知身入险境,一心想着若遇偷袭,要如何凭借轻功逃走,因此双眼只看向上方,忽然发现一道极细的光线。
“那是什么?”素罗用拿着茶杯的手向上指道。
微生泱并不回答,只从素罗手中拿过茶杯,发力握碎,运起内功,将碎片向上抛出。
“啊!”
几声惨叫,伴随着嗖嗖声响,数道暗箭从四周射来,微生泱挥起战戟格挡,忽见地上数排木刺破土而出,刺得战马不住嘶鸣,来回跳跃。
“起身迎战!”
素罗只听得这一句,就被拦腰抱起,飞身上树,见数十名敌兵踏枝攻来,不得不与微生泱一同抵挡。
这些敌兵轻功娴熟,想必是精锐,而素罗身法轻盈,仍略胜一筹。凌空交战间,素罗感到自己占了专长的便宜,的确来去自如,但是毫无内功,外加术力浅薄,每一次兵器相交,都要用尽全力。
“放箭!”微生泱对机关外的军士下令道。
“什么?”可是我们还在机关里面啊!
外围军士并不理会,只将这一带树林包围,一面搭箭射向敌兵,一面查看是否仍有埋伏。
已方射来的利箭并未顾忌到微生泱和素罗,微生泱一边杀敌一边闪躲,显得十分习惯,素罗却感到愈发吃力,拼命向包围圈外撤离。
敌兵并不关注素罗,只合力包围微生泱,外围之人渐被射杀落地,中心之人渐被微生泱所杀,待素罗逃至己方人群中,回头查看时,敌兵已不足方才的一半,而微生泱似乎略显败像。
糟了!我该去帮他才对,但是凭我这点能耐……正当素罗犹豫间,敌方一人放下攻势,伸手入怀,拿出竹筒,发射讯号。
原来如此!需得尽快让他赶回。
素罗正欲飞身跃起,忽见微生泱大喝一声,挥动战戟,倾注气劲扫向四周,包围他的敌兵应声而亡,纷纷落地。
“不好!”
方才发讯之人正要再发讯号,却被广莫军士一箭射杀,剩余几名残兵也不再围攻,想要豁命突围。
“不留活口!”
“是!”
微生泱只留下一道命令,就飞身跃出树林,乘上军士让出的战马,迅速提起素罗,飞奔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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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莫驻地西面不远处,阖闾军中,周先生见北面一道红光飞起,得知广莫主将已被围困,便对军士下令道:“步兵上船,骑兵随后支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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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将虽然不在,两路军士仍行进得有条不紊。周先生乘船入水路进发,不多时,即见到广莫战船与驻地火光,于是挥动令旗,朗声到;“放火烧船!”
阖闾将士奋勇向前,纷纷向广莫战船放箭纵火。见此情景,奚观命广莫军士上船水战,也向阖闾战船放火。
阖闾战船皆是现造,稍有损伤,便不可再用,不多时,便有大多军士弃船上岸厮杀。而广莫战船在军士救护下,仍如未受损伤一般。阖闾步兵寡不敌众,逐渐向西北面退去。
得知水流方向是自西向东,尉迟忠礼心下暗喜,看到军营外围的东面似乎有人窥视。
此时奚观下令道:“众军上岸,提防敌军水上浇油。”
听闻此言,尉迟忠礼与周先生都是心头一惊。
周先生急叫道:“快动手!”
其余船上的阖闾军士即刻弃船上岸,向碧如江面倾倒油脂。
霎时间,整个江面化为一片火海,广莫军士撤退及时,只有少数烧伤。
于此同时,轰隆马蹄声从北面传来,阖闾骑兵已然赶至,与步兵合在一处。
周先生大声道:“广莫主将微生泱已死,众军随我将敌军剿灭!”
“冲啊!”
听此号令,阖闾士气倍增,也不管己方仍是以寡敌众,只顾向前冲杀。
南面是水上火海,北面与西面皆是敌军,但广莫人多势众,且军心未乱,不至于向东奔逃,那么东面究竟是什么?
奚观一直在后方乘马指挥作战,并未上前,尉迟忠礼也乘马紧紧跟随。战不多时,广莫军士已将阖闾逼退数十丈,而奚观身旁的士卒逐渐稀少。
“众军撑住,敌军副将奚观已被擒获,今日不胜,誓不罢休!”周先生再次叫喊道。
语声未落,便听奚观急忙道:“不可回头,本将无事。”
广莫军士训练有素,果然无人回头,但将军许久未回,多少有些影响士气。
正当此时,北面阖闾骑兵阵中忽然生乱,一片呼喝与惨叫声中,只见微生泱突围而来。
“前后夹攻,将敌军歼灭!”微生泱大喊道,
正当广莫军士欣喜之时,奚观忽觉身后有人偷袭,急忙回身,与之对上一掌,发现竟是尉迟忠礼。
“你是何时解开穴道?”
毕竟武力悬殊,尉迟忠礼负伤落马,向东面大叫一声:“莫再拖延!”
只见元枢骤然跃出,上前与奚观对战。
“好身手,果然后生可畏!”奚观持枪与元枢的木杖过招,竟然略感费力,索性飞身而起,弃马对战。
直到这时,尉迟忠礼才运气朗声道:“我在相府与门客交游数日,若连自解穴道的方法都问不出,就真是枉顾了将军的厚爱。”
语声传至阖闾阵后,微生泱只顾带领随后赶来的精锐对敌,并不做出任何反应,素罗却是恶向胆边生,忘记自身力弱,只想飞身而起,越至广莫后方,将尉迟忠礼诛杀。
下定主意,尚未起身,素罗忽觉肩头已被按住,听闻微生泱对自己耳语道:“突围过去,将阖闾军师斩首!”
“什么?!”
“不要迟疑!”
素罗正想推脱,不料竟已被微生泱提起推出。
“啊!”
猝不及防,刚刚还在坐马上受人庇护,此刻只能看准敌兵的头顶与肩膀落足。素罗自知无从选择,只能尽展轻功,舞动佩剑,挡开袭来的刀枪,被迫向前。
“保护军师!”
周先生身旁的士卒发现素罗突围的方向,叫着围至周先生身旁,但毕竟人手不足,其中并无精锐,素罗只是环绕游走,就令围护的士兵晕头转向,露出空隙。
要杀他吗?若是姐姐,是会杀他还是留他对抗广莫?
素罗已有几次杀他的机会,但心中尚有疑虑,只继续同几名士卒周旋。
周先生看了素罗一阵,忽然惊道:“这身法……你是绫妃的……”
话未说完,已令素罗惊慌失措,不管方才的顾虑,立即冲入缺口,一剑刺出。
“受死吧!”
“啊!”周先生被素罗封喉,双目圆睁,倒在地上。
“军师死了!”
“她杀了军师!”
“替军师报仇!”
阖闾军士一时悲愤,竟喊出了最不该喊的话。一瞬间,阖闾军心散乱,随即节节败退,而广莫士气高涨,开始步步进前。
素罗却陷入了危险,被一群身材高于自己的人蜂拥围困,兵器皆从头上劈下,无论飞身跃起,还是寻找缝隙逃脱,都困难异常,想要大喊救命,却担心元枢听出自己的声音,导致身份暴露,只得勉力抵御,有苦难言。
这时,在广莫后方,奚观将要打败元枢,听闻敌方军师死讯,对元枢道:“投降吧,你看起来并不会领兵打仗。”
“啊!周先生!”元枢也感到惊慌。
“快回去带领军士撤退!”
尉迟忠礼方才在一旁调息了数刻,已稳定了伤势。只见的卫詹从黑暗中冒出,对尉迟忠礼道:“请承相随我离开,一同暗中协助元校尉。”
“不必,我自有脱身之法,你与元枢先走。”
正当元枢即将被擒时,微生泱对奚观叫道:“莫管这个小儿,快去搭救殷缯。”
奚观这才得知远处素罗遇险,顾不得尉迟忠礼即将逃走,飞身跃上人从,踩踏着军士头顶,转眼行至阖闾后方。
素罗正被刀枪合力压迫得无法挣脱,忽听数声惨叫,身周敌兵竟皆倒下,只见奚观挡在自己身前,抓住自己的手腕,要带自己离开。
“众军撤退!向西撤退!”这时元枢也已飞身前来,骑上一匹战马,想要保全剩余的兵力。
一部分军士且战且退,随着元枢离开,令一部分军士不愿弃战,有的仍与广莫士卒厮杀,有的围困奚观和素罗,誓要为周先生报仇。
看着元枢擦身而过,素罗有一瞬间的晃神,只觉得此人完全陌生,和自己印象中的元郎判若两人。
自以为是,言而无信,武力过人却不堪大用,这就是自己曾经喜爱的未婚夫。
不久前的心境,仿佛已留在前世,而自己不再是素罗。
“集中精神,快随我突围,我还要捉拿尉迟忠礼!”
奚观的话令素罗瞬间清醒,想着决不能让尉迟忠礼逃脱,素罗凝神运气,看准每个敌兵的要害,移步挥剑,逐渐配合着奚观突出重围,回到广莫阵营。
地面不见尉迟忠礼的人影,江面一片火海中,竟有一个全身湿透的人,将一大片木板压在水下,不让油火烧毁,以自身内力发出掌气,推动木板远离岸边,一身衣衫多处烧坏。但接近江面中央,火焰已越来越小,南岸一带几乎并未被油火波及。
奚观看着尉迟忠礼沿碧如江的南岸顺流而下,心中万分焦急。此时广莫已几乎战胜,众多撤退的骑兵也被攻入水中,或烧伤,或溺毙,微生泱已返回阵营后方,剩余敌军正被处理。
“属下失职,请将军降罪。”奚观对微生泱道。
“此事暂且搁下,我会发令通缉。”
“但他此刻就在眼前。”素罗看着尉迟忠礼顺水漂流的身影,难以甘心。想到尉迟忠礼的先见之明,又是满心畏惧,不禁自觉惭愧。
“当务之急是前往三边境,明庶、阖闾进攻官道,不过是声东击西,令我方兵力分散,不得不防,我们只需稍作应对,两方的联军才是大敌。”
“将军!”素罗忽然神情认真,对微生泱说道,“他是由我带来,理应由我擒回,我保证到三边境与你汇合,请准许我离开。”
微生泱看着素罗,沉默不语,又看着江面的火势越来越小,尉迟忠礼的身影几乎不见,转身对素罗道:“可以,回营时,出示印信。”随即从怀中拿出一枚木牌,交给素罗。
“多谢将军。”素罗接过印信,将岸上一只未烧毁的小船推入水中,划桨向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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遐方九百一十五年八月,苌昭遣都尉越消攻广莫于东岸官道,十武士助战,以一当百,斩首千级。
十武士者,传言为青林弟子,遮头盖面,互称: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战后隐没,不知所踪。
广莫丞相微生顼自提精锐战明庶于官道,不敢稍离。国师缃绮遣术部弟子至西岸官道助战。
阖闾前锋军师周尽为广莫侍从殷缯所刺,殉职身亡,校尉元枢败逃,阖闾军士皆视殷缯为仇。
广莫将军微生泱至三边境,汇合缃绮,命云崖守碧如江,明良追击阖闾入境士卒。
阖闾将军穆铎、明庶将军沃丰,自落雾关东西汇合于三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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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商旅散市,妖道隐没,三边境内,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