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在盛世华厅耽搁了一些时间,谢玉成回家的时间比以往要迟。

    二楼只有谢玉成的房间发出一点光亮,像是星垂的夏天,淙淙流动的河边草丛里的萤火虫飞舞着的光亮。

    低调优雅的迈巴赫碾过铺着碎石子的小道,车窗半掩下,谢玉成的目光望向那道光亮。

    直到车停,他才沉默地低下眼眸,抽丝剥茧般延缓的动作,光亮也从眼睛里一点一点抽离。

    邱助理向庄园报备过先生的行程,今晚谢玉成要参加晚宴,他的晚饭用不着小餐厅备菜了。

    阿姨代为签收了一个来自美国的包裹,因为太重了暂且放置到了客厅里,“先生,您回来了。”

    保姆阿姨担心这包裹需要及时检查,于是向谢玉成请示,“夫人上楼睡觉了,这个包裹是要先放上去还是怎么办?”

    包裹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方形,袋子包裹的应该是一个硬质礼盒,谢玉成瞥了一眼,“交给我,你不用费心,早点休息。”

    谢玉成在盛世华厅的晚上再小心还是沾染上了酒气,雪白的褶皱衬衫透着一股酒精的气味。

    他脱下黑色西服,直接去了一楼的浴室洗澡。

    包裹里拆开是许知意找美国的朋友定制的衣服,每件衣服都要搜集一阵的灵感不停地修改设计稿,中间还要打几次远洋电话跟许知意协商,最后才能敲定制作。慢工出细活,这么一段时间过去,衣服只完成了一件。

    许知意另外定制的衣服,琳达要分批次寄给她。

    包裹上贴着的运单是许知意的名字,谢玉成拿剪刀沿着线裁开,细致地像是在裁布料做衣服。

    礼盒是涂金的黑色,手指敲几下硬得可以响起来。

    谢玉成的臂弯搭着那件礼服,家居拖鞋叩响着木质楼梯。

    卧室的灯没关,房间却是出奇地安静。

    一张床铺着两套被子,许知意枕着紫白相间的着枕头,一只胳膊抓着丝绸被面,乌黑的头发长长地倾泻在薰衣草丛的图案里。

    她像是真的在薰衣草里睡着了一样,满目是紫白相间的颜色,随着薰衣草香,花丛迎风飘动,仿佛让人置身于南法的普罗旺斯。

    手工缝制的衣服重量十足,谢玉成的臂弯打得笔直。

    台灯投射下橙黄的灯光,许知意的眼下被扫出一片阴影,她安然闭着眼睛,睫毛挺翘。

    许知意从港城回来后,她依旧睡在了谢玉成的房间。

    许知意并没有把酒吧那晚的要求当成一时冲动的吵架,而睡在谢玉成的房间似乎不只是她临时的决定。

    她一向很较真,谢玉成的唇勾了勾,他坐床边,手中的长裙像是一条流光溢彩的瀑布。

    风摇树动,月隐枝桠。

    许知意的手无意识地抓了一下被角,桑蚕丝的面料抓成了皱巴巴的一块儿。

    眼前是无尽的深蓝色,空气进入水中形成不断冒出的水泡,白色的泡泡跟洗涤剂吹出的泡泡又不一样。

    它们是透明的,泡泡四周没有彩虹一样的五彩斑斓的颜色,是冷冰冰的白色,像是冬天落了霜的石头。

    许知意低头看自己的手,她记得做手部保养时的手指纤长,指甲剪得短短的。

    这双手不是她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的手,许知意的大脑混乱起来。

    一张小女孩的脸用着积木堆砌的方式堆砌出人脸的感觉,那张脸许知意无比地熟悉。

    抓着被子的指尖冰凉,好似泡进了水里,许知意凭着本能抓着什么东西,奋力地想要上去。

    可怕的是,她不能动弹了。

    “为什么我不能是你,许知意你凭什么拥有这一切。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许知意从喉咙里惊呼出声,她率先睁开了眼睛,大脑残留的意识指挥着小腿一蹬。

    “知意,我在这里。”谢玉成的手见缝插针地塞入被子和许知意的手掌之间,他反过来抓住了许知意的手,“是不是做噩梦了?”

    很轻柔带着点疑惑的声音。

    许知意茫然地转向窗外的方向,树影婆娑,天上是渺远的月亮。

    那张脸没出现过一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拥有浅淡瞳色眼睛的脸,温和如月色。

    绿竹草木的香气围绕着许知意,夹杂了湿润的水汽,好像下过了一场绵绵的春雨。

    许知意怔然,她再次闭上了眼,红润的唇色罕见地微微发白,胸口起伏着沉重的呼吸。

    谢玉成拿手测了测她额头的温度,温热的额头,没有发烧。

    “做了什么梦?”

    许知意撑着床面坐起来,削薄的背靠在床背上,她喃喃道:“我梦到我掉进了水里,没有人救我。”

    谢玉成撩开她耳边的碎发,“梦而已,不会发生的。”

    许知意轻轻地摇头,清脆的声音低哑了不少,像是挂在门前生锈的铃铛,“你不明白。”

    谢玉成耐心地问:“已经发生过了,你想忘也忘不掉?”

    许知意默认了,她抬起手摸了摸脸,有着凉意的手让脑袋清醒了过来。

    生在豪门养在豪门的许知意,全家上下齐心保护着,却被掉在水里无人营救。

    谢玉成眉头轻蹙,正色说:“我想这不是意外,不可能这么巧合你掉进了水里周围没有一个人。”

    许知意的脚在丝绸床单上划出一道弧线,她的头抵着膝盖,“有人。”

    谢玉成还没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许知意说:“你会骗我吗?”

    “不会。”谢玉成安抚道:“我没有骗你的理由。”

    许知意晒笑,话语中多了些轻嘲,“骗我的理由多了去了。”

    钱财、权利、荣誉与地位,只要骗过她,许知意所拥有的东西都可以到他手上。

    他们都把她当成扶摇直上的东风,人人都觉得自己是青云,却从来没想过踩着一个女人上去多么可耻。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穷小子追求富家小姐,小姐堵上一切嫁给他。

    她看着他家财万贯,纳妾生子,儿孙满堂,最后享受天伦之乐。

    古时的《莺莺传》,现代的行业大亨,都是同样的故事。

    谢玉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谢玉成和许知意订婚后,除了日常与许氏集团的合作,他一直都没想过把手伸向许氏的生意。

    他不爱钱权,但是谢玉成需要钱给方芷兰救命,需要钱给谢今安读书。

    白手起家直到现在,他的一切都是自己呕心沥血挣出来的,谢玉成不是什么穷小子。

    许知意露出了脸,“我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人心都是会变的。我现在相信了你有如何,我又不知道以后的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斗转星移,桑海苍天,山峦河流尚且变换不息,何况是善变的人心呢。

    她对人的戒备绝对不是毫无缘由的,谢玉成的心跳反常地慢了下来,雕像般的脸庞染了了沉郁之色。

    他接着笑了,“这些话都是知意的心里话,我都会记住的。”

    能跟他交谈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这点就足够了,至于相不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谢玉成还真乐观啊。

    许知意的心跳平缓下来,她苦笑着说:“泳池的上边有人,不过是推我下去的人。”

    平静地说出童年阴影,许知意表面没什么情绪起伏,实际这话已经耗费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谢玉成说:“推你下去的人怎么样了?”

    “当然是报复回去了,我把她推到了水里,等着她求我我才把她拉上来。”许知意的声音散漫,“教出这样女儿的父母实在是太失责了,我让我们家的律师跟他们打了官司。他们卖了房子才把钱凑齐,而这些钱我当着她父母的面通通捐出去了。”

    这话咋一听,许知意的做法是让人倾家荡产的。但是,在没人的地方推许知意下水的人,不是在害人性命吗。

    许知意没有波澜地说这出话显得性格十分恶劣,恶毒得像是加害者而不是受害人。

    责怪许知意做得太过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的立场站不住脚,可他们偏偏要去评价这场事故中安然无恙的许知意。

    “做得好,知意。”谢玉成的眉眼笼罩在柔和的灯光下,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亮起来了一盏长明灯,“这个故事的结局很符合我的预期。”

    许知意小小地开心了一下,“你的回答也很符合我的预期。”

    “好了,这个故事的结局圆满了。”谢玉成捞过来礼服长裙,“给,这件是琳达寄过来的裙子。”

    荡领的裙子,面料发着光一样,珍珠链条勾勒出腰线。

    许知意掀开被子,她匆匆穿上拖鞋找到了抽屉里的日出红宝石。

    宝石镶嵌在花丝工艺的黄金底盘上,做出了活动扣子的样式。

    许知意将红宝石扣子卡在了珍珠链条的中央,千万美金拍下的日出红宝石成了一条腰带上的装饰品。

    红宝石艳若鲜血,在月光似的的裙子上开出了一朵火红的花。

    她正了正扣子,接着拿出绣好的香袋和衣架,捯饬了好一阵,“完成,我要继续睡觉了。”

    已经睡了一会儿,许知意不愿意再跑一次衣帽间了。

    谢玉成等着许知意回到床上,他拎着衣架另一手接着衣摆。

    衣帽间的礼服区域,春夏秋冬的礼服如同图书馆编上号的书,仅仅是寻找起来就要费尽心思。

    谢玉成精准地依照编号推理出许知意的编号逻辑,将礼服放到了正确的地方。

    在许知意家里,收拾衣服的人只有专门的阿姨或者是收纳师。

    她没体会过家人帮忙整理衣服的感觉,许知意躺在床上手却伸向了手机。

    老师余浓绮在她睡觉的时候发了一条信息,她分享了一个文件给许知意。

    本来以为是普通的文件,精美的页面设计一下子吸引了许知意的眼球,是专业美工设计的宣传页面。

    首都的一档舞蹈节目“舞者”正在录制中,余浓绮被邀请来当节目的导师。

    最亲爱的老师:知意,有没有兴趣看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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