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寒与另一位上仙停下脚步，狐疑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他对着二人再行一礼，才问道：“方才的集会上，我见二位一直不语，怕二位不能将心中所想告诉大家，特来追问。”
沈昭寒摇头：“上神此言差矣，除魔一事我们想不出好的办法，能帮上一点忙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清渊微微一愣：“上仙何出此言？二位的想法对渺之间来说同样重要，不如二位——”
“不必了，”沈昭寒温和地打断他，“上神有心，但我们确实能力有限，出谋划策一事上出不了力，日后只听神族差遣就是了。”
清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抱歉，是在下冒犯了。”
回云之间的路上，另一位上仙对沈昭寒吐槽道：“神族那帮人一个二个还真是道貌岸然，集会上摆明了不给我们建言献策的机会，结束了反而惺惺作态，还专门跑出来追问。”
沈昭寒皱眉：“我观那位清渊上神，总觉得他与别的上神不大一样。或许他确实是好心询问，只可惜他不了解神族那帮人的心性。”
“说的也是，”上仙嘟囔，“和他们没什么好打交道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才好。”
这话勾起了沈昭寒的好奇心：“您在云之间的时间长，资历也老，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云之间对神族的看法褒贬不一。”
“这个嘛......”上仙面露难色，“要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可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下界的人。”
言罢，上仙左瞧瞧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凑到沈昭寒耳边说；“如今渺之间的这帮人，本来就不是纯正血脉的神族！至于他们是怎么成为神的，我们云之间也不知道，反正那帮人以前，和我们都是一样的。”
她的话点到为止，没有再给沈昭寒进行更详细的解释。
和我们都是一样的？沈昭寒迷惑地回想这句话，难不成上仙的意思是，渺之间的神族们从前也是人？
这些话让她越发扑朔迷离了，脑子里的谜团越来越多，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答案。
两人回到云之间后，将集会上神主祝徽的决策告诉仙主后便准备离开。她们没有特意将清渊神君的追问告诉仙主，在两人的意识里，这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数日后，两族集结了近十万的兵马，前往魔族冥域边界，驻军威慑，沈昭寒在这里又遇见的清渊。
他依旧穿着一袭青衫，见谁都一副温润的笑颜，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会让他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沈昭寒的错觉，她总觉得清渊和别的上神不一样。他身上有一股让人忍不住亲近的气息，比起那些拒凡人和仙族于千里之外的上神们来说，不知道要温和上多少倍。
见到沈昭寒的身影后，清渊立即走过来，冲她打了声招呼：“我记得你，上仙，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沈昭寒冲他拱手行礼：“见过清渊上神。”
清渊身边的一个侍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走上前对沈昭寒说；“要叫清渊神君，我们神君和别的神族可不一样。”
“神君？”沈昭寒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本想就此离开，却被清渊喊住：“抱歉，这些上仙。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日后或许还要一同作战，如此称呼难免生疏了些。”
话音落下，沈昭寒还未开口，那侍从却上前一步阻拦道：“神君，下界小仙而已，怎么值得您结交？”
听了这话，沈昭寒倒有些不满：“神君想与我做朋友，你为什么要阻拦？朋友也分高低贵贱吗？”
清渊脸上没了笑颜，取而代之的是愕然，像是没想到沈昭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侍从被噎住了，沈昭寒抢在他开口之前继续说：“谢神君抬爱，小仙沈昭寒，三生有幸能得神君赏识。”
清渊垂头哑然失笑，似乎在为她的客气感到苦恼，最终还是点点头说：“多谢昭......沈上仙告知，我就不打扰上仙了。”他拱手离开，侍从跟在他身后，临走时还回头瞪了一眼沈昭寒，显然在对她的不识好歹感到不满。
沈昭寒无所谓地摇摇头，转身走回仙族的驻地。
魔族此次的阵仗大且沉得住气，即使神族仙族两军已驻扎半月，魔族不仅按兵不动，更没有撤退的意思。
沈昭寒在冥域之畔住了半个月，都没见到清渊的影子。这里比云之间要自在些，不用时不时地去云光殿集会，每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过时日久了也有些无聊。
直到有一日，清渊主动找到仙族驻地，说要拜访沈上仙。
侍从将他带到了沈昭寒的居所后便离开，于是正准备出门的她和门口的清渊撞了个满怀。
“神君？”沈昭寒后退一步，揉了揉撞疼的脑袋，“您怎么在这里？”
清渊满脸歉意：“实在抱歉，我该提前告诉你一声才是。”
“无妨，”沈昭寒摆摆手，“先进来坐吧。”
“我这里没什么好拿来招待神君的东西，只怕要委屈您了。”沈昭寒拉开椅子，为清渊倒了一杯自己从云隐宗带来的茶叶。
这种茶在凡间称得上是极品，不知道在上界渺之间的人眼里看来，算不算好东西。
“多谢款待，”清渊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前段时间在忙着排兵布阵，都忘了来拜访一下......新朋友。”后三个字的语气颇不自然，好像清渊很少会说出这两个字眼一样。
沈昭寒没有多想，笑笑说：“不知在下竟有如此福分，能让神君记挂，实在受宠若惊。”
清渊无奈地摇头：“沈上仙，你说话实在是太客气了，你不是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既然是朋友，那便不要再这么生疏了，你直接唤我清渊即可。”
“好，”沈昭寒答应下来，“今日找我何事？”她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中疑惑万分，搞不懂清渊神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清渊饮了口茶，似乎有些紧张，斟酌后才开口：“只是想与你闲聊。”
沈昭寒诧异挑眉：“什么都可以聊吗？”
“我猜你会问，为什么他们要称呼我为神君。”清渊了然地笑笑，“听神主说，我是上古诸神之战后遗留下来的旧神，比他们要高上一等，不能与他们同阶，所以尊称我为神君。”
“听他们说？你自己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吗？”沈昭寒好奇地问。
“每次，我醒来时确实是失忆了，并且过去了几千年也没有想起来，”清渊叹气，“可我其实并不想这样，他们的尊称总让我觉得，我与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
沈昭寒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猜测道：“你是想让他们把你当成普通的神，而非高高在上不可靠近的神君？”
“没错，”清渊有些激动，“虽然他们待我很好，但从来没有人说想做我的朋友。”
沈昭寒这下知道为何清渊自降身份跑来仙族驻地找她了，原来是为了那一句“朋友”。她有些诧异，却又觉得清渊此举倒也合乎情理。
虽然有清渊这个渺之间的人在眼前，沈昭寒也没打算问一问关于“神也是人”这句话的事情。毕竟她还记得仙主的叮嘱——知道太多，会为她带来灾难。
沈昭寒与清渊聊了许多，没想到他对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直到月上中天时，两人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送他离开后，沈昭寒回到房间，心中感慨。
从前对神族的刻板印象或许有些以偏概全，至少清渊神君同别人不一样，他温和有礼，言语中也从未表露出对下界众人的歧视。清渊甚至说，像沈昭寒他们这样不断修炼飞升上来的人都很厉害，不想渺之间的神族，不用努力便拥有自认为高贵的血脉。
不久后，魔族闹出了大动静。他们按兵许久，终于在某一天晚上夜袭仙族驻地。好在之前有清渊的布防，没有让魔族的人得手。不过仙族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还是折损了一部分兵马。
第二日一早，沈昭寒便奉命陪同清渊去清点剩下的人手，重新进行安排，以免魔族摸清他们的布防后对症下药。
等待清渊巡视时，沈昭寒听到身侧两个神族的交谈。
其中一人忧心忡忡地说：“魔族这次显然有备而来，不会真闹得天下大乱吧。”
“怎么会呢？”另一人说，“真苍生大乱了，也有清渊神君顶着呢。主上不是说过吗？神君本来就是要拯救苍生的。”
沈昭寒竖起一只耳朵，还想听他们继续往下说时，清渊却回来了。交谈的两人立马噤声，转而换上一副狗腿的笑颜，吹捧清渊的安排得当。
沈昭寒皱眉，没有加入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清渊的吩咐。
“昭寒，”清渊从人群中走出来，“布防已经完成了，我想喝你那里的茶，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