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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蜉蝣

    身体若绝积水于千仞之溪坠落而下,一个速度极快的黑影掠到她的面前,她甚至以为是阎王殿的鬼差。直到身体被什么接住缓缓下坠,才敢睁开眼睛。

    是一个眉间有猩红梵文的和尚,人们都说佛祖渡人,看来是真的。

    她在和尚怀里抽泣着,但又不敢太大声。渊满满看着她嘴角发干的血痂满是泪痕脏兮兮的小脸,她想象不到一个这么小的孩子遇到什么事沦落到自寻死路的地步。

    “为什么要寻死?”

    她扒开满是伤痕污垢丛生的胳膊,骨瘦如柴,手指关节处被冻伤裂开一条口子,明显看到伤口里面发白的肉。

    渊满满看着怵目惊心的伤口,她才多大呀!将自己的外披解开给孩子披上。

    将孩子带到浴堂里,浴池里的水冒着热气。帮她细心的解开衣服,绝美的容颜没有半句话语。

    干瘪瘦小的身体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她小心的帮孩子揉搓着,这个澡洗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给孩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拿起药膏将她的头发拨开,上着药。

    很明显这个孩子被虐待过。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双手不自然的捏着衣角怯生生的回答“小丫”

    “你别害怕,跟我说说你的事情,我或许能帮你”

    她闭口不语,只是愣愣的盯着脚尖。被虐待过的孩子也会自闭,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渊满满见她不回答“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只能将你送到别人家里寄养了”她本是想问清楚她的父母,这么小的孩子丢了,家里人一定会着急吧。

    小丫哇的一声哭了“我想要娘亲”即使她知道娘亲苛待她,但比起送到别人家寄养要好太多了。

    “那你知道你娘在哪里吗?”

    她依旧不说话,她其实也不想回去挨打。

    房门外有人敲门,渊满满知道是桑汐沅“请进”

    桑汐沅看着呆立在那里愣愣看着他的小孩说“我们帮她找到她的家人吧”

    渊满满收起药膏说“我也正有此意”

    第二天街道两旁张贴着女孩的画像,这是唯一能帮她找到家人的办法。当天数以千人从画像边经过,却没有一个人瞧上一眼。

    她带着小丫来到裁缝店,想要给她做几身衣服,而她竟然盯着地上觅食的狗,这细小的举动引起渊满满的注意,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果然对小动物充满爱心。

    渊满满摇了摇拉着她的手说“去吧”她伸出还有一个的糖葫芦放到小狗嘴巴旁,小东西哼哼唧唧的舔舐着。

    她看见小女孩嘴角在笑,这个孩子受了苦,不但童心未泯,也依旧心地善良,只是不愿与人亲近。

    本身两个淡漠的人待在一起,她想走进她靠近她,让她觉得世界还有一丝温热。

    小女孩喂完狗,开心的跑过来牵着她的手,她知道要同小狗告别,也不会有人一直在她身后等她。渊满满看见她脸上的笑意也有了一丝丝欣慰,她竟然主动来拉她的手了。

    女孩走进裁缝店,盯着墙上挂着的翠绿烟沙散花裙,那条裙子应该是每个女孩的梦想,只是那是大人的款式。

    渊满满问老板“能否做一件跟墙上挂的那件一模一样小孩子穿的”

    老板看了看身边的孩子说“可以,只是要现做,你写好地址,我等会给孩子量了身高过几天给您送过去”

    渊满满付了银两,她看到女孩嘴里合不拢的笑意。当她下身看着她的时候,她立马收起了笑容。

    渊满满轻揉着她受伤的嘴角说“还疼吗?”

    她依旧不说话,渊满满看了看旁边的凳子也不经过她同意直接将她抱起来说“站凳子上给你量,你太矮了”

    当她再次抱着小丫从裁缝店出来时,路边的王十安对旁边的桑汐沅说“无痛当妈,某些人的地位不保喽”

    桑汐沅记得他之前被桑家赶出来时,渊满满也是这个样子对待他的。

    小丫穿上自己心心念念的衣服,那件衣服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好看了,让她忘记了冬日的严寒,她觉得自己像个公主,高兴的在院子里转圈。但一旦有人靠近她立马收起笑容,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渊满满走到她身边说“以后再也不许寻死了,你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在乎你的人,好好的活着,活着才会有希望,才能穿到漂亮的裙子”她拿着自己的境遇教育着别人,她从小被父王捧在手心里,她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更可笑的是小女孩也相信了。

    突然有一天,一个妇人怯生生的被带进院子,她是为了画像上的二十两黄金来的。

    小丫看到她躲在渊满满的后面,渊满满问她“她是你母亲吗?”

    她点了点头,但又极不情愿与她亲近。直到妇人漏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丫,快到娘亲这里来”这句话父亲在世时母亲说了无数次。

    她缓缓的走进,依依不舍的看着渊满满。

    渊满满从手指上取下一个扳指偷偷塞在她手里说“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小丫点了点头被妇人抱走了,她欣喜的看着母亲。谁知道出了院子,母亲就将她给放下了,拖着她雷厉风行的走着。

    回到以前的那个家里,妇人用牙齿狠狠地咬着刚刚得来的二十两金子,开心的说“这金子硌的我牙疼”

    旁边的屠夫看着小丫身上的衣服顺手就要扯下来“这件衣服卖了也能换不少钱”

    小丫努力的挣扎着不让自己的衣服拽下来,只听见母亲说“穿的那么好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啦,你的命可比咱大渊的公主贱多了,就你还想当公主”

    突然房门被踹开,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八尺壮汉,带着狰狞的面具。

    那男人腰里别了一把白森森的四尺长刀,夫妻俩吓得缩至墙角。男人开口问“哪路神仙,来贱庐有何贵干”

    那人掏出明晃晃的长刀在夫妻面前晃了晃说“买她的命”说完用刀指着女孩。

    女孩吓得抱着桌腿,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个魔鬼一样的面具。

    说完从腰间掏出一袋金子扔在桌子上,又从衣服里掏出一包用宣纸包裹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这是毒药,让她喝下去。”

    将药包塞进颤颤巍巍屠夫的手中“最好是今天晚上,别让我等太久”说完扔了一个飞镖扎在屋外的草棚杆子上,那个草棚是女孩睡觉的地方,草棚应声倒下,胳膊粗的杆子被扎成两节。

    那人走出门外,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暮里。

    屠夫举着灯查看草棚,惊慌的对妇人说“如果我们不按照他的意思办我们就得死”

    屠夫看了眼桌上的一袋东西,扒开来看是金灿灿的元宝。他眼睛瞬间放光了,对妇人说“杀了她,以后我们就衣食无忧了”

    女人为难的看着男人“我虽然苛待她,但我没想过她死,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

    男人厉声道“不杀她我们就得死,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他将拿包毒药递给妇人,将药泡在水里端给她喝。

    小丫直愣愣的盯着母亲,当看到母亲接过那包药的时候叽哇一声哭了,她知道母亲已经做了选择。

    她脑子里浮现都是渊满满的话: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她用尽全部力气向外面跑去,被屠夫在门口拦住将她死死的按在凳子上,母亲端着碗缓缓的向她走来,她下巴被屠夫捏着,将药缓缓的灌了进去。

    她努力的用舌头顶着药,不让赌药流进喉咙。屠夫见药被她吐出来,将碗递给妇人“再去打点水”

    一个小小的生命,躺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脸色发紫,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扳指还伴有一丝余香。

    绝望跟欲望再一次调戏了她,身为蜉蝣,宿命凭什么让她波澜壮阔。

    月光惶惶照在大地上,黑云消散,如同十八层地狱,寂静而又震耳欲聋。残灯冷夜谧人间,谁能听得见风中的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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