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石桥

    却不料沈月吟衣袖里藏着抹了剧毒的匕首,她趁索达吉毫无防备时,奋力一搏,将匕首刺入了索达吉的胸口。

    明明在倒下之前,索达吉是可以给沈月吟致命一击的,但他选择了轻轻抚摸了一下沈月吟的脸,他深情的眼眸里满是泪光,沉沉地倒在了草地上……

    很快,在剧毒的作用下,索达吉便奄奄一息,他安静地躺在深夜寂寥的草原上,看了看南疆夜晚灿烂的星空,转而看着坐在地上因为有生之年第一杀了人而陷入罪责中的沈月吟,低声叹道:

    “孤的疆土上自古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如若一个人死在了他最心爱之人的手里,那么来生,他们一定会再相见。孤很喜欢你们中原的文化,譬如这段经文:我愿化身石桥,承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你从我的桥上走过……”经文摘自《石桥禅》。

    我在索达吉临死前诵经文的悲凉声音中,慢慢苏醒过来,醒来时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南疆勇士……经文中的石桥……南……桥?难道是他?!

    我虽然醒了,可是双眼的眼皮好像是被什么医用胶布粘住了,根本睁不开,我躺在床上,本能地抬手想摸一摸自己的眼睛。

    “不能摸,医生说明天拆了纱布后才可以用消了毒的手碰眼睛。”床边响起了秦暮雨的声音。

    我放下手来,却感觉到了秦暮雨正用带着一股消毒酒精味道的棉帕在轻轻擦拭我脸上的泪迹。

    “又做噩梦了吗?哭得这般伤心……”秦暮雨温声问道。

    “索达吉,你还记得他吗?”我坐起身来,在黑暗里,在寂静的病房里,轻声对秦暮雨问道。

    “你……你梦见索达吉了?”秦暮雨颇有些意外地问道。

    “嗯……索达吉是被沈月吟用抹了剧毒的匕首刺死的,那把匕首是你送给我的这把匕首吗?在梦里,我好像没看太清。”我忍着满心的悲凉,低声对秦暮雨问道。

    “是。那场战争靠着你,不用一兵一卒便取得了胜利。”秦暮雨还不忘夸赞一下我前一世的“丰功伟绩”。

    “沈月吟对你是痴心一片啊,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可我为什么在梦见索达吉死的时候,心里会那么难受呢?”我深吸一口气,悲哀地叹道。

    “你没有杀过人,所以当时哭得很伤心。跳出两国的战事,索达吉也是一个至情至性至真至勇之人。不过,他的死可以免去一场战乱带来的更多人的死亡。”秦暮雨试图再次告诉我,索达吉就是该死。

    如今我的世界观和曾经的沈月吟大有不同,成王败寇在我这里是不成立的,历史的滚滚尘埃中,那些爬到高座之上的帝王,又有谁是真的不染纤尘呢?那些倒下的失败者,会被帝王的文史官扣下贼寇的罪名。

    而我,从不以成败论英雄。

    我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问秦暮雨:“关于你利用沈月吟杀死索达吉这件事,你后悔过吗?”

    “我不曾后悔。杀他一人,平息一场战争,这是无可厚非的功绩。他想为他的民族开疆扩土,而我当时只是在为了守护一方平安而领兵抵御外敌。我们各自立场不同。他能死在一个女子手里,证明他太痴情,自古帝王无情,他这样的人,不可能成就霸业。”秦暮雨毫不犹豫地回道。

    我脑海里又回想起索达吉将死之时的画面,他躺在苍凉的草原上,看了看满天繁星的夜空,转而又用那双溢满了灿烂星河的深邃眼眸,痴痴地望着泪流满面沈月吟,含着泪与她做最后的道别,他说的那番话,没有一句不刻在我的心上。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你从我的桥上走过……”我哭着吟诵起索达吉临终前吟诵给沈月吟听的经文,不禁心生悲凉。

    “这是索达吉临死前诵给你听的经文……”秦暮雨黯然地回道,看来他也还记得这件往事。

    “南疆石桥,是为南桥。你觉得南桥他的性子像索达吉吗?”我毫不避讳地对秦暮雨阴声问道。

    秦暮雨陷入了沉默,且沉默了很久。可惜我双眼蒙着纱布,看不清他的神态。

    “喝粥,这是刘姨给你熬的海参粥。”秦暮雨将一勺温热的海参粥喂到了我嘴边。

    “你应该早就知道南桥就是索达吉转世而来的吧?”我偏过脸去,拒绝了秦暮雨喂到了我嘴边的热粥,在一片黑暗里,冷声对他追问道,“我都想起这些事情来了,你再瞒着我有什么意义呢?索达吉就是南桥,对吗?”

    “你喝粥,喝完这碗粥,我就告诉你。”秦暮雨轻声回道,语气淡漠而平静。我虽暂时看不见,但是我还是能从他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听出几分他的无奈。

    “我不喝,除非你告诉我实话。”我倔强地对秦暮雨回道。想起他跟我抢手机,死活要逼着我删除南桥联系方式的疯魔作态,我就来气,我此刻双眼受的伤,也拜他所赐。

    “不喝是吧?那我只能用嘴喂你了……”秦暮雨厉声威胁道,说完,就用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试图生生挤开我的嘴唇。

    “我喝!”我太了解他的脾气,自己主动放弃挣扎,开始忍着怒气,一口一口吃着他用小汤勺喂到我嘴边的海参粥。

    我喝完一碗粥以后,秦暮雨用湿巾轻轻给我擦了擦嘴角,见我一副不愿顺从他的模样,他气得坐到了我的病床上,直接将我欺压至身下……

    在医院的单人间病房里,秦暮雨借着欲.火和醋意,开始激吻我这个短暂失明的盲女。

    我本能地从灵魂深处,从骨子里,就难以抗拒这个男人,这是宿命留给我的应激反应,就是,他一旦吻我,我的身体和灵魂就好似顷刻间被激惹得不受控制地,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更猛烈的爱火。

    拥吻了好一阵以后,秦暮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欲望,坐起身来,轻声叹道:“我得克制一下,不然你眼睛里的伤,怕不是好得慢。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不是只有索达吉可以把命给你,我秦暮雨也一样可以为你不要性命。你既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你应该明白,你曾经有多爱我。”

    “南桥是索达吉吗?”我不依不饶地再次追问道。

    “不是。南桥这个名字,是阿虹给他取的名字,因为阿虹和南桥的爸爸在一个名为南桥站的公交站台初相遇,为了纪念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点,因此阿虹才给他们的儿子取名为南桥。”秦暮雨沉闷地低声回道。

    “是吗?你没骗我吗?南桥真的不是索达吉吗?”我狐疑地轻声问道。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就是想听听秦暮雨是如何狡辩的,又或者他也许真有勇气说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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