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

    “李椿,下次你替我参加乡试吧?”

    “大公子,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李椿因一直跟着谢夔的字练习,笔迹已有九成像他,某日,谢夔拿着李椿交上来的纸说道。

    谢夔对李椿这个弟子十分上心,甚至提前为她规划好了出府后她可以做的事。

    “若以后出府,你先支个摊子写家书写对联糊口,等嫁人了,就去大户人家教那些小姐们”

    “为何要等嫁人后才能去教书呢?”

    李椿不解,歪着头问谢夔。

    “你见过哪家的教书先生是个年轻姑娘?”

    “万一奴婢一直未嫁人呢?岂不是只能糊口度日”

    李椿对谢夔为她设定的这份人生规划有太多的意见,谢夔觉得她孺子不可教也,白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于是反问她:

    “那你准备做什么?”

    “和二公子一样,走遍山川湖海”

    “你这点月钱,估计走到第一处就花完了,你到时准备怎么办?”

    “就支个摊子写写家书与对联呗”

    谢夔:...

    沈良玉来过一次,见这主仆二人和好如初,以为自己的红娘大业又有了起色,趁李椿去端茶的时候,问谢夔是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李椿日后嫁人后要出府,我多教她点赚钱的法子罢了”

    注定做不成红娘了。

    谢斐临走时,让她想想以后想做什么,沈良玉这日把红娘从纸上划掉了。

    “唉”

    新岁前,新帝突然召公主与谢夔入宫赴宴。

    李椿时隔很久又见到了万家六小姐,她现在已经是万嫔了,时刻都跟在新后身后。

    当初打了她四巴掌的嚣张姑娘,如今被深宫磨平了一切棱角。

    安静地端坐在韦妃旁边,不声不响。

    李椿第一次见到韦妃,和品红说的一样,韦妃长得极美,眉宇间有一股英气。

    庆王和新帝是一起来的,说说笑笑。

    因这次赴宴者寥寥无几,谢夔被新帝第一个点到。

    “听说九龄这次又未中举?”

    “回陛下,是”

    新帝闻言,笑着与新后说谢太傅天纵英才,自己两个儿子却天差地别,庶子梦笔生花,前程大好,另一个嫡子屡试不中,不知是天资如此还是怎么回事。

    然后转过头,笑意盈盈的问起公主:

    “姑姑,今日谢太傅未与你一起来吗?”

    宁国公主与谢太傅不睦二十余年,宫中人人皆知,新帝一番话问出口,公主全身僵直,许久之后才慢慢回了一句:

    “回陛下,并未”

    见宁国公主面色难堪,他自顾自的和新后说起他昨日听到的一个好笑的故事,说前朝有一个公主,因年少受宠便瞧不起他人,等到自己失势了,又巴巴的跑来巴结。

    “跟癞皮狗一样,甩都甩不掉”

    当年公主对他说过的话,今日他一并奉还。

    新后附和着,捂嘴笑了笑,说陛下这故事当真好笑。

    万嫔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故事意有所指,宁国公主近期频繁入宫,表面说是陪孤寂的万太后消遣日子,实际是想为谢夔谋一个好妻子。

    新帝察觉后,设了今日这场鸿门宴,要彻彻底底断了公主的念头。

    谢夔和公主跪在殿中,耳边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嘲笑声。

    第一个听不下去的是韦妃,说自己心口闷的很,行完礼就走了。

    万太后收了公主不少的字画,不好为难她,看新帝笑完,赶紧让他们母子起来。

    “长月,先起来吧”

    跪了太久,脚步虚浮,公主起来时需谢夔扶着她,才堪堪走回座位。

    出宫时,谢夔消失了一会。

    再出现时,脸色阴沉的进了马车。

    “你为何就是不肯听我的?”

    他已问过庆王,今日新帝为什么突然提起旧事,庆王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实话。

    “我听说是因为姑姑塞了不少字画和银钱给太后,想让太后赐婚,把沈家大小姐嫁给你”

    他的娘亲,通过赐婚强行拆散了别人的姻缘,得到一个不爱自己的好丈夫;如今又想把他也变成他爹,让自己和一个不爱的人用婚姻绑在一起一辈子。

    “我都是为了你”

    公主刚受了辱,听见谢夔的质问,语气不悦的说:

    “你哪里是为了我,不过是想重新有了权势后,他就会和你在一起”

    儿子不行就换儿媳,只要她重新拥有了高高在上的权势,她的驸马就会像他们刚成婚时,不得不和她在一起。

    她一直如此笃定。

    马车内母子的争吵传到了李椿耳朵里,李椿裹紧了衣服,真冷呀,怪不得大公子不愿出门。

    正月初一的早间,谢夔收到了一条新的平安带,有人早早就放在了他的枕边,大概是希望他一睁眼就能得到祝福。

    「愿谢夔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和他的字迹几乎无差。

    “大公子,下雪了”

    他听到有人在门外喊他,他披了一件衣服,走上前推开窗。

    漫天风雪中,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姑娘笑着对他说:

    “大公子,新岁快乐”

    “嗯”

    ...

    谢斐在新岁后不久回了大城。

    人黑瘦了不少,背着一个大包袱,孟姨娘开门看见是他,抱着他一直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给相熟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是他在游历途中特意买的。

    李椿也有,所有人中只有谢夔收到的都是一本书,还是一本写满批注的山水游记。

    谢夔私下与李椿抱怨:

    “我这个弟弟,对你比对我还好”

    “大公子,二公子是希望自己看到的风景,你也能看见”

    他遍历了山河,希望他的大哥也可以看到,暂时看不见也没关系,他都记下了。

    这里的山多奇石,那里的水清澈如明镜。

    谢斐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他外放的地方定了,不日就要前往赴任。

    是梁州。

    沈良玉最爱的梁州。

    饯行那日,有人问他,为何会选偏远的梁州?

    “梁州这种蛮荒之地,山林多,多少人去了连命都没有了”

    那人实在不能理解谢斐的选择,很是为他惋惜,以他的名次,留在大城,也许有更好的前程。

    “总要有人去”

    谢夔知道后,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整天,拿着那本游记一直看了又看。

    “大公子,沈小姐与奴婢说了,她已写信给沈将军,托沈将军照顾二公子,你莫担心了”

    “嗯”

    他只是觉得愧疚。

    谢斐如果是谢家的嫡子,何需去偏远的梁州谋前程。

    他抢了谢斐的身份,他娘计划着抢谢斐的姻缘。

    他们都太坏了...

    日子悠长,当一场春风路过,把公主府中的花草都吹开时,话最少的染青要嫁人了。

    她的爹娘专程来大城,求了公主的恩典,准她回家嫁人。

    夫家是她家从前的邻居,知根知底,鸣翠她们都为她开心。她出发那天早上,李椿和其他丫鬟站在门口送她。

    她背着行李,上了马车,挥手向她们告别。

    “我们还能再见到染青吗?”

    李椿问旁边正哭的伤心的鸣翠。

    一阵穿堂风吹来,鸣翠带着悲伤的声音飘进李椿的耳朵。

    “大概不会了”

    余生虽漫长无比,但有的人说了再见后就不会再见了。

    永州城来了一位神医,何季的两个弟弟知晓后,瞒着何季向田老板提前支取了十两银子,说要带何季去看眼睛。

    神医认真把了脉,说何季的眼睛尚有一线生机。

    “你的眼睛我治不好,但我在盛京时,听闻有一位女医,曾治好一个双目失明二十年之久的人,你们可以去试试”

    那女医叫胡愔,住在盛京城外的一处村子里,偶尔会去城中义诊。

    何季的两个弟弟向神医道了谢,扶着何季回四方楼。

    途中,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

    “十文钱一封,写家书了”

    何季停了脚步,说这人收的真贵,又说自己从前也想过写家书糊口。

    “可惜我是瞎子,写不了了”

    两个弟弟安慰他,说他现在说书也很好,不愁温饱,讲完这个故事,他们就出发去盛京找胡神医治眼睛。

    “一定能治好眼睛的”

    何季笑得苦涩。

    不知是不是李重光大哥的书信起了作用,李重光每日听完书后,便会直接回家,自己在书房里看书。

    管家觉得欣慰不少,心里想着:

    “等大公子回府,我就少说一点二公子的错吧”

    李重光准备明年参加乡试,若中举,便直接参加春闱。

    他落下的知识太多,再想拾起来,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时间。

    但是他答应了一个人,给他三年的时间。

    “我从小到大,还没失信过谁呢”

    他翻着书,默默说道。

    外间已至深夜,静的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打更声从街角传来,子时了。

    何季的两个弟弟铺了一层被子,躺在床下,缠着何季给他们讲话本里面的故事。

    “横眼凡民,只知爱惜钱财,焉知大道。但恐三灾横至,四大崩摧,积下家私,抛于何处?可不省哉!可不惜哉!”

    可惜,听完了故事,两个孩子仍毫无睡意,转身与何季说起李重光。

    “我最近老瞧见李公子和霍小姐在一处”

    另一个弟弟嘿嘿一笑,说他白日见他们二人隔着霍公子,互相瞧对方呐。

    “看来我很适合做红娘”

    何季躺在床上,笑着与两个弟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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