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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孺慕(2)

    骥尘此刻却并未在玄冥宫中。这几日神君皆在军中处理军务,并未回玄冥宫,这一日骥尘也跟随其后。清晨点过卯练过兵,神君与天将们商议防务,便到了中午。午后,神君在帐中摆起了棋局与他对弈。

    神君棋艺远在他之上,往日他必在中盘便被杀得片甲不留,今日下了许久,他倒仍未露败相。他抬头,只见神君大约也是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茶盏拿起来啜了一口,一皱眉,似乎未料到那是茶而不是酒。骥尘心里一乐,试探地问道:“神君好几日未回玄冥宫了,军中没什么好酒,要不要叫阿惠送几坛子梨花酿过来?”

    神君低头看棋,并未抬头,顿了顿,淡然道:“不必了,她这几个月正忙着捉鸟,怕是不得空。”

    “捉鸟?”骥尘一愣,忽然想起来,说道:“哦!她问过我青寒鸟之事,该不会是在捉青寒鸟吧?”

    神君未置可否,骥尘想了想道:“这青寒鸟哪是那么容易捉的?我看她忙上几年也未必捉得到。不如我派几个擅追踪捕猎的弟子,去帮她快些将鸟捉回来如何?如此她可回玄冥宫专心给神君酿酒,岂不是好?”

    神君抬头,横了他一眼,又低头漫不经心地说道:“罢了。她如今年纪尚小,必然贪玩些。这时候她正玩在兴头上,你何必去扫她的兴。横竖她呆在玄冥宫地界内,也出不了什么事,玩儿尽兴了自然就回来了。”

    照骥尘看来,神君表面甚是淡定,心里恐怕也煎熬得很。这相中了的宝贝,看得摸不得是什么滋味?若神君等不到小仙娥成年及笄便……那什么,他也是相当理解的。

    但既然神君无意回宫,骥尘原以为神君此次必要在军营中呆上数月才走,不想第二日,神君就走了。彼时晨间点卯完毕,神君坐在高台上看天军演练,两队人马排出鹤翼阵,正杀声震天地演习包抄敌军,神君倏忽站起来,黑衣玄甲,战袍猎猎地在高台上立了片刻,忽然给身边的天将丢了一句话:“今日这里你盯着。”说罢便拂袖而去。

    骥尘摸不到头脑,连忙招来一片祥云追了上去。神君走得甚疾,他的脚力跟不上,运足了灵力也只勉强遥遥跟在后面,不过瞧着神君去的方向,显然是要回玄冥宫。果然片刻神君便到了玄冥殿,弃了云头落下去,却并未奔玄冥殿去,而是去了玄冥殿偏殿的方向,正是阿惠和晨歌住的院子。

    吉祥背着阿惠,正走到殿门口,冷不防面前神君从天而降。只见神君玄衣黑发,身上还穿着玄色重甲,因为来得急,黑色战袍在风中高高扬起。阿惠伏在吉祥背上,这时候也抬起头来,一眼看见挡住阳光的高个男子,诧异地叫了一声:“神君……”

    神君“嗯”了一声,俯下身来,伸手撩开她脸颊旁的乱发,却抹了一手刺目的鲜血。

    骥尘这时候终于也赶到,同吉祥一道手忙较乱将阿惠送到屋中安顿好。阿惠本来身着素衣素裙,这时候裙摆早已染成鲜红,虽痛得龇牙咧嘴,仍笑道:“我无碍,不过是些皮外伤,我已经给自己上过药了。”

    神君在床头坐下,神色冰冷,问吉祥道:“你们出了玄冥宫,发生了何事?”

    阿惠在一边赶忙接话道:“启禀神君……”

    神君扫了她一眼,说道:“你住嘴。”掉头仍旧问吉祥道:“你说。”

    吉祥本就颇惧怕神君,这时候站在一边更是战战兢兢,大概说了捉鸟的过程,最后说道:“阿惠去要那两只被她药倒的青寒鸟,云霄宫的子弟自然不肯给。阿惠同他们争辩了几句,他们便动了手,放猎犬咬了阿惠……”

    神君的眼神忽的变得凌厉,吓得吉祥赶紧住了嘴。阿惠在一旁察言观色,也是心里一颤,心想,玄冥宫的弟子在同龄人中个个灵力超群,不想出了她同吉祥这两个废物点心,确是给神君丢了脸,难怪神君生气。可她不能让吉祥同她一起挨板子,因此忙辩解道:“我同吉祥也并没吃多大亏。我本就料到他们会动手,因此手里备好了药粉,撒在那两人的眼里,要不然我们也逃不脱。只是那几只猎犬跑得快,追上我咬了我几口而已……”

    她被猎犬咬住,拖出几丈,头砸在石头上鲜血长流,幸好她手里还有一把药粉,撒在狗脑袋上,猎犬才松了嘴。不过此等丢人的细节,在神君面前她就略过不提了。

    神君坐在床头,回头看她,神色颇叫她看不懂,也不知是否在怀疑她说的话。她心下颇虚,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神君不必担忧,我记着神君的吩咐,并未给神君惹麻烦。那两个云霄宫的弟子不会眼瞎,不过是眼睛痛几日而已……”

    神君神色一顿,咬牙道:“果然是没给我惹麻烦。鸟呢?”

    说到这里她又颇有几分得意,从袖中取出小鸟笼给神君看,笑道:“至少我抢回来一只,只可惜另一只被云霄宫的猎犬叼走了。”

    披头散发,浑身血污,寒启神君多看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偏她分明咬紧牙关在强忍疼痛,还笑得小人得志般高兴,显然她觉得这一趟被打得颇为值得。寒启神君只觉得胸中一滞,满脑子升起冷冷怒意,站起来冷声道:“行,你觉得没吃亏便好。骥尘,我们走。”

    神君一掀战袍大踏步出了殿门,骥尘跟在后面问:“神君这是去哪儿?”

    神君冷冷一哼,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去,要,鸟。”

    这日午后,九重天上忽然起了风。风卷乌云,滚滚而来,不一刻天上飘落星星点点几朵雪花。初到九重天的仙家皆驻足观天,啧啧称奇,毕竟这九重天上四季如春,已有几千年不曾下过雪了。有在这九重天上住得久些的仙家便道:“天现异象啊,看这情形,必是哪位真神动了怒。”有人便问:“哪位真神?”前者叹道:“天上如今只剩了两位远古真神。天帝还在闭关,所以恐怕也只能是玄冥宫里那一位了。”

    风起时,云霄宫里正鸡飞狗跳。雷泽仙君的四公子同大弟子早起一起去碧谷狩猎,不想被人扶着回来,双目被人下了药,疼痛难忍,嗷嗷乱叫。雷泽仙君怒目圆睁,咆哮道:“谁人大胆,竟敢给你两个下毒!”

    四公子揉着眼睛哭道:“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一个挂着玄冥宫腰牌的小仙娥,头上梳两个花苞头。”

    雷泽仙君的大弟子有几分心机,回来的路上已打听好仇家,回道:“师父明鉴,玄冥宫向来只有仙童,并无仙娥。弟子打听到,最近玄冥宫才来了两个仙娥,喜穿素色服饰的那个叫历芩惠。”

    说来也巧,司命那日正巧来找雷泽仙君喝酒,碰见这兵荒马乱的一幕。那名弟子提到“历芩惠”的名字,司命心里便是一凉,眼见雷泽仙君抄起他的流星锤便要出门,司命忙拉住他道:“仙君息怒,此事要从长计议,切不可冲动。”

    雷泽仙君不吃这一套:“从长?再长些我儿怕是要变成瞎子。今日我必要去玄冥宫将那仙娥捉来,若是治不好我儿的眼睛,便拿她熬汤!”

    司命冒出一头冷汗,劝道:“仙君,你这事怕是成不了。寒启神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最是护短,怎会容你去捉玄冥宫的仙娥?”

    雷泽仙君怒道:“他是神族,但也不能不讲理。这九重天上日月昭昭,也不能由他玄冥宫横行霸道。再说不就是个仙娥?我云霄宫里有的是。这个仙娥本仙君捉定了,神君若是小气,大不了我赔他十个八个。”

    司命顿觉有嘴难言,支吾道:“仙君有所不知,这个历芩惠,可不是个普通仙娥……”

    雷泽仙君奇道:“如何不普通?”

    司命默默抹一把汗,琢磨着道:“这个阿惠酿得一手好酒,神君最是喜欢。如今神君日日都带着她随侍左右,玄冥宫里人尽皆知。谁人敢给她委屈受?谁人不知,她就如同……如同神君的……神君的掌上明珠一般……”

    此时天空风起云涌,头顶飘落零星几粒雪花。门外有几人大步走进来,众人抬头一看,最前面的那个便是寒启神君,大概是刚从军营里来,玄衣重甲,战袍飞扬,一副杀气腾腾要去砍人的模样。

    众人皆弯腰行礼,雷泽仙君亦不例外,似乎莫名被挫了些许气焰。

    方才走到门口,寒启神君便听到司命说什么“掌上明珠”,听得他心口一闷,暗自咬牙,心道好个司命,这莫不是在骂本神君年纪老?因此此时众人行礼,他便没什么好脸色,草草向雷泽仙君一点头,冷声道:“雷泽仙君提着家伙,这是要去哪儿?”

    雷泽仙君挺直腰板,说得声如洪钟:“神君问得好,本仙君正要去拜访神君……”

    “不必劳动雷泽仙君。”雷泽仙君肚子里自有一长篇话要讲,不想被寒启神君打断,只见寒启神君一挑眉道:“我猜雷泽仙君今日定要来找本神君还我玄冥宫的青寒鸟,便不请自来了。”

    “玄冥宫的青寒鸟?”雷泽仙君是个直肠子,脑中一时并未转过弯来。

    “正是。”寒启神君道:“本神君在玄冥宫养了几只青寒鸟,近日要去玉华山修补封印,正好炼件法器炼到紧要关头,需那青寒鸟做引,便叫我宫里的仙娥去碧谷捉鸟,不想听说遇见你云霄宫的人,捡走了一只,说是要炖成汤喝?”

    “竟有此事?”雷泽神君吃了一惊。若那两只青寒鸟是寒启神君所养,他家弟子抢了玄冥宫的鸟,自然是不占理,更何况神君正在炼制补玉华山封印所用的法器。这九重天上第一要紧的事不过就是那玉华山上的封印,耽误神君补封印,真是好大一顶帽子。他肚子里那一长篇要讲的话忽然也说不出口了,只道:“不敢不敢,小儿并不知那是神君的鸟,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来人呐,鸟在哪儿?赶紧还给神君。”

    四公子从怀里掏出那只青寒鸟,不情不愿地递给他爹,一手揉着自己视线模糊的眼睛,其实还想再哭诉几声,被雷泽神君狠狠捏了捏胳膊制止。雷泽神君用灵力一探,幸好青寒鸟只是昏睡,并无生命危险,连忙双手呈上,陪笑道:“青寒鸟在此,幸好还活着,没误了神君的大事。”

    寒启神君一声冷笑:“那倒也无妨。即便是青寒鸟已经被四公子炖成汤喝掉了,大不了将四公子炖成汤来炼法器,效果应该也是一样的。”

    雷泽神君尬笑,一边吃瓜的司命忙出来打个圆场道:“神君说笑了。”

    神君一掸衣袍转身道:“本神君今日事多,哪有空与你们说笑。既如此,便告辞了。”

    雷泽仙君忙拉住他道:“神君留步,本仙君还有一事要与神君商议。“

    “哦?”神君停下脚步回头。雷泽仙君拱手道:“青寒鸟既已归还神君,我云霄宫弟子的眼睛被玄冥宫一名仙娥所伤,却不能这么算了,还请神君秉公处理。”

    神君一副诧异模样:“一场误会,几个弟子略有口角,云霄宫的弟子放猎狗咬了我玄冥宫里的仙娥,我玄冥宫里的仙娥还手撒了把药粉,两两抵过,本神君倒觉得不必小题大做了吧。”

    雷泽仙君想起来就有气,嚷嚷道:“这哪能两两抵过?分明是我云霄宫的弟子伤得更重,吃了大亏。”

    寒启神君心里一声冷笑,脸上做出略一沉吟的表情,答道:“我看这样,仙君该知晓我玄冥宫的规矩,若在哪里吃了亏,自己打回去。按着玄冥宫的规矩,四公子改日来玄冥宫与我宫里的小仙娥再战一场,到时本神君必广邀众仙家观摩作证,生死由命,不得反悔,可好?”

    那自然是好。雷泽仙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小仙娥灵力低微,就算如今四公子眼睛看不清,但只要稍加训练,也有必胜的把握,还生死由命,那自然要往死里打。然而他再一想,寒启神君向来睚眦必报,哪会如此好说话,寻思半晌,说道:“此法甚好。但那名小仙娥擅用毒,我儿以仙法见长。既然上一次她已用了毒,这一次为公平起见,只比仙法,不得用毒。”

    神君频频点头,说道:“确是如此,公平起见,不能每次比试都让一方占了便宜。”

    雷泽仙君甚是解气,咬牙切齿道:“神君所言甚是。那便请神君择一日,我云霄宫定奉陪到底。”

    寒启神君点头,忽又想起一事,说道:“确实,不能总让一方占便宜。今日是我玄冥宫一名小仙娥对上你们云霄宫两名大弟子外加一群恶狗,为了公平起见,下次比试仙法,该轮到你家四公子对我玄冥宫两名弟子外加一群恶狗。这人选嘛……”神君环顾四周,随手一点道:“骥尘,不如就你,跟阿惠一起凑个数。”说罢又沉吟道:“一群恶狗我玄冥宫倒是着实找不出来……”

    骥尘在一边会意,接话道:“不知杨戬将军肯不肯将他的哮天犬借我们用用?此事弟子去问问,毕竟生死由命,兹事体大,打得酣畅之时,保不齐有谁会被打死……”

    雷泽仙君一听,心里一哆嗦,方知道寒启神君绕了个圈子在此处等着他,偏他情急之间,找不出寒启神君话里的破绽。幸好司命又来和稀泥,赔笑道:“我倒觉得,正如神君所言,一场误会,几个弟子略有口角,不必小题大做了。雷泽仙君,你说可对?”

    雷泽仙君心梗,半晌只好接话道:“确是如此。”

    寒启神君心里冷笑,一挑眉道:“也是,想你云霄宫两名大弟子加一群恶狗,为了抢我玄冥宫的东西为难一个没什么灵力的小仙娥,竟还在小仙娥手里吃了大亏,传出去必有人笑话。若我是仙君,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雷泽神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见寒启神君说了一句“告辞”又转身要走,咬咬牙拉住神君道:“神君留步。”

    寒启神君心道,来了,就等着你拉住我,回头又是一脸诧异地说道:“仙君还有何事?”

    雷泽仙君深深一揖道:“虽说是场误会,但我云霄宫二人眼睛受损,还望神君能赐解药。”

    神君一皱眉,面露勉强,顿一顿才说道:“既是仙君相托,那本神君便来看一看罢。”

    他双掌一出,运上几分灵力,两道光亮分别去向云霄宫二人的眼睛。

    阿惠说那药粉最多让这二人痛上几日,对视力并无大碍。她怕惹麻烦捅娄子,他却没那么好脾气。此刻眼睛一闭,他尚可看见她血肉模糊的样子,还会心头一滞。此时还不找云霄宫的晦气,他这神君做来何用?因此他心里冷笑一声,装模做样地在两人眼部用灵力探寻一番,最后施法封闭了这二人眼部的筋脉,回头对雷泽仙君道:“这二人中的是我玄冥宫的降魂散,我已用灵力帮他们疏解。至于视力,幸好救治得及时,我看没什么大碍。如今虽然是看不见了,但过个百八十年自然就恢复了。”

    降魂散不过是寒启神君随口瞎编的名字,雷泽仙君从未听说过,只觉得听起来甚是厉害。神君说两人要失明百八十年,他甚是痛心,但幸好并不是永远失明,百八十年总会熬过去,心中也庆幸寒启神君并未为难他儿,甚至油然生出几分感激之情,便行礼道:“多谢神君。”

    神君“嗯“了一声,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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