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力源源不断地涌入白狐体内，按常理来说，就算不能没有完全好，但至少也能好上一半。
可那根断尾，丝毫没有与躯体接连的迹象。反倒是，南郁仪因妖力流失过快，面色变得苍白。
“不可能……”
自修炼愈疗术起，南郁仪救过不下百人，从未出现过如此场景。
南郁仪径直向断尾迈步靠近，打算拾起它，仔细查看。断尾拿起时，白狐所剩八尾中的一尾，缠绕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尾巴，在触碰到肌肤的一刻，南郁仪感觉全身寒毛直立，十分怪异。
她试图挣脱，尾巴反倒愈发绕紧。
一道气弱言轻的声音响起，“无用的，这是天道的惩戒，不可逆。”
天道……
要招来天道降下的惩戒，属实不易。
这白狐，想来是有些本事在身。
原当它是只普通九尾妖狐，南郁仪未曾上心观察。现今，南郁仪不由重新打量了它。
在南郁仪察量白狐时，它亦同样看着她。
突然，南郁仪下蹲倾身朝着白狐靠近，一手伸向了它的眉眼间。
原是，白狐额间竟有着一枚红印，形状似花，南郁仪看到红印时，印象里隐约好像在何处曾见过，身体无意识地做出靠近反应。
面对突如其来的贴近，白狐并没有躲避，且迎了上去，除缠着她手腕的尾巴，其余身后的尾巴皆竖起大幅摆动。
指尖触碰到红印的片刻，红印发出了刺目的红光，让人晃眼晕神。
“眼睛闭上，”南郁仪随着话语，闭上了双眼。
待再次睁眼时，面前的白狐换成了一名少年。
南郁仪瞳孔放大，慌忙地想要后退远离，但手腕上有着他的尾巴，后退不了半步。
少年眉眼含笑，柔和的面容加上温润的气韵，比起说是狐狸化形，反倒更像美玉成人。
嘴角血迹，额间红印，这白透玉中两抹红，颇有一番别样味道。
“多谢小仙子救命之恩，不知在下可否有幸知晓仙子名讳？”
“你先……”
南郁仪拽了拽被尾巴困住的手，示意着他。
少年貌似没能意会南郁仪的意思，疑惑道：“什么？”
“先把尾巴，松开。”
紧紧缠绕的尾巴，在少年的控制下，非但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连南郁仪的另一只手也被尾巴抓住。
“抱歉！”
“承蒙仙子善救，如今……当真是对不住。”
南郁仪皱着眉头刚想开口，目光无意瞥见少年通红的耳朵，心中的不快渐散，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经过少年多次尝试，尾巴可算是放过了南郁仪的手。长时间的缠绕，南郁仪的手腕处，留着一道醒目的裂痕。
少年取下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几句，项链在他手上变成了一个锦囊袋。
他一边在袋子取出一个罐子递给南郁仪，一边解释说道：“我从小天资愚钝，修炼千年，前几日才得以化形，初成人身尚未完全适应，这尾巴着实不太听话，有些失控。”
“这是家中长辈自制的药膏，可缓解一二仙子手上的痕迹，望仙子收下。”
“无意冒犯，伤了仙子，着实抱歉。”
“今日救命恩情，必将永记于心，往后仙子如若瞧得上我的几分绵薄之力，可随时来访浣花洲。”
一句句的话，一个个的字，接连落在南郁仪心头划下，尚未停留心上。
南郁仪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少年的红印，试探着问道：“你额头间的红印，像是一朵花，你可知晓是何种花？”
少年摸着红印，对南郁仪说道：“这印记自我记事起，便有了，母亲说，因幼时的我过于顽皮，常常受伤，时不时生病，有次生了场大病，病好后，印记就出现了。”
“至于是何种花，家中无人见过此花，我亦是无从知晓。”
听到回答后，南郁仪低头垂目看着地面出神，少年叫了她多次都不见反应。
那场梦中醒来后，南郁仪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使她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她想要看清巨石的模样，却一直未能靠近。
这种压迫感下，无力反抗，实在是，令人烦躁不安。
思索中，南郁仪手中被塞进了一团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
柔顺光亮的白毛，加上厚重的毛感，可谓是，手感极佳。
南郁仪抬头的一刻，与少年视线相对，他的眼睛和星星一样，她当即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夜幕闪亮的星星。
“这断尾是接不回去了，想来丢掉可惜，昏迷时你曾说过，我的狐狸毛做成斗篷不错，尾巴不长，但做斗篷是够的。”
少年扬着嘴角，语气轻缓。
断尾被少年用术法清理干净，现在看着若不说它是尾巴，想必见者都只会当它是块普通毛皮料子。
好暖和……
许是九尾狐的缘由，那尾巴，南郁仪拿在手中，手心异常温热。金乌喜热怕冷，这样特殊发热的东西，自是深得她心。
但，断尾之痛，可要人半条命，养护痊愈更是要耗损大半修为，如此珍贵的东西，就算再喜爱，也是不能要的。
南郁仪将尾巴递还给了少年，摇头道：“我并未帮上你什么，只不过是缓解了些许你的疼痛罢了，你能熬过，皆因你想生，不想亡。”
“况且，我曾听闻，狐族的尾巴，是赠予心上人的，所以，尾巴还是公子自行收好，将来送给该拿此物之人吧。”
话毕，南郁仪捡起地上的纸鸢，起身离去。
少年紧紧地攥着尾巴，对着远去背影大声喊着：“在下，司怀君，愿仙子今后顺遂无虞！”
背影回头，留下两字。
“扶光。”
扶摇直上，光照众生。
司怀君贪恋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
“尾巴，本就是你的。”
原想着，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渡过雷劫，不成料到，意外让他遇见了寻找多年的人。
缘字，妙哉。
回家路上，南郁仪时不时看向手中纸鸢，露出笑容。
快到家时，南郁仪闻到空中飘散着一股血腥味，离梧桐树越近，味道越浓。
心头一颤，南郁仪连忙加快速度。
祥和安宁的家园，在南郁仪离开的时间里，变得破败不堪，树枝断裂，到处布满鲜血，甚至身躯残骸四处可见。
赶到桐阁时，熊熊烈火正焚烧得厉害，火焰蔓延着整个阁楼，一边梁柱已被烧穿坍塌，另一边岌岌可危，徘徊在塌陷的边缘。
南郁仪调动仅剩不多的妖力来压制大火，火未灭，妖力先灭了。
“有没有人啊！”
“为什么！”
为什么她生来没有仙骨，为什么金乌要一次次遭受血光劫难，为什么都护不住。
她，当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