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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镜中影(2)

    梦境里,南郁仪见到了分别许久的他们。

    爹爹,娘亲,哥哥……

    家中厅堂,一向喜欢冷脸的爹爹怀中揽着莞尔而笑的娘亲,在两人身后的哥哥朝着她伸手,口中唤着,阿郁。

    南郁仪向他们走去,他们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她跑啊,跑,跑啊,跑,试图再看清一次亲人的面容。而身影慢慢变小,直至消失不见,她也没能如愿。

    “哥哥!娘亲!爹爹!”

    反复的转身,遍遍无人。

    脚下踩着的砖石,化成了一汪清水,周边物件一件接着一件消失化水。

    片刻后,南郁仪身处无尽水域,奇怪的是,明明站在水中,衣裙却未沾湿半分。她弯腰试图触碰它,这水在指尖靠近时,像云般散开。

    手一拿开,水又凝聚一起。

    衣裙却不会使它分散,唯有手接近时,瞬时便散了。

    “这是,为何?”

    两者,区于……

    前者无温无感,后者温热百感。

    她驱使着妖力,不断击打水面。

    水在妖力下,幻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南郁仪的影子倒映其中。

    可,影子本该同本体一致。

    然,镜中倒影与镜外的南郁仪除容貌外,毫不相同。

    倒影的南郁仪,一身魔族装扮,左眼红色荼蘼遮盖,青丝全部挽起,一根金簪从中穿过。

    神情淡漠,无生气。

    对视上的时候,镜中的南郁仪,嘴角带笑。

    “妄信虚言,眼见非实。”

    短短八字,不断回荡脑海,南郁仪感到阵阵眩晕袭来。

    影子的她身边,冒出了数个影子的影子,她静静的站在那,未开口,仿若开口。

    最后一眼,南郁仪看到了一只九尾白狐。

    睁眼时,南郁仪的手异常刺痛,抬手一看,手背有道渗血的抓痕。

    窗外太阳升起,光亮洒落。

    温暖的阳光,把她带出虚虚实实的梦。

    “姑姑!”

    阁楼下,南音一只手拿着纸鸢,一只手高高举起,向着南郁仪挥动着,肉嘟嘟的小脸,灿烂的笑容。

    太阳在她身后,也在她脸上。

    “哥哥,娘亲,爹爹,阿郁会尽全力护佑金乌,护佑住族人的笑容。”南郁仪喃喃自语道,在她没有注意时,其腰间的玉佩闪过一丝红光。

    “姑姑,你看,蝴蝶教我做了纸鸢,还是姑姑原身的模样!”

    站在南音身旁的蝴蝶,身为“师傅”,感觉甚至不好意思,心虚地摸了摸头,小声地和南音说道:“这四不像,你也敢说是少主,当心你的小脑瓜之子。”

    “明明哪哪都像姑姑!”

    南音将纸鸢翻来覆去地展示着,极力想要证实,它就是照着自家姑姑的样子做出的。

    南郁仪从阁楼飞下,带着烫金花纹的衣角,翩翩飘起,亮眼夺目。

    接过纸鸢,南郁仪仔细端详一番,纯白的纸鸢未免过于单调素净。于是,她用法术在纸鸢的尾羽加上了金色,最后施法使纸鸢缓缓飞向空中。

    阳光打到纸鸢上时,尾羽的金色更加耀眼。

    南音激动地拉着蝴蝶的手,开心得原地蹦跳起来,“它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纸做的金乌,在广阔天空,飞舞遨游。

    虽无明线牵制,但暗线无形囚。

    正当她们望着它入神时,它却猛然间向远处飘去。

    本碧空万里的天气,在纸鸢升空不出半刻飘离时,骤然突变,漆黑压境,明亮太阳消失在朵朵乌云中,雷光一道又一道。

    “我的纸鸢,要飘走了!”

    眼看着,辛辛苦苦做成的第一个纸鸢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南音焦急地双手分别拉住了自家姑姑和最要好的朋友,想着她们比自己聪明,法力比自己高,说不定有办法能把纸鸢找回。

    那纸鸢被南郁仪法术控制着它,理应不该轻易脱离控制。

    青天白日,凭空出现范围如此大的雷阵,这般反常,必有怪异。

    “劳烦蝴蝶仙子,带小音儿进桐阁。”

    说罢,南郁仪化为原身飞入雷阵当中。

    “姑姑,不会有事吧,蝴蝶姐姐。”

    天边黑压压的,时不时瘆人的雷光撕裂闪现,南郁仪只身进入,南音忽然觉得心中似乎也不是那么想要找回纸鸢。

    它丢了可以重新做,可是姑姑……

    蝴蝶凑到南音面前,鼻尖相隔一指宽,南音眼中的害怕担忧,皆收眼底清晰可见,她开口打趣道:“怎么,害怕啦?”

    “才……才没有!”

    经过蝴蝶的打趣,南音紧绷着快要断裂的心弦,得以松弛喘息。

    “走吧,我们进去。”

    蝴蝶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南音寸步未挪。

    “天上那些吓人的雷,不过是天界哪位神仙的雷劫罢了,雷劫的雷,只劈历劫之人,你姑姑无事无碍。”

    “真的?”

    “假的假的,快些走啦!”语气敷衍至极,但两人相处长久,一起长大一同化形,南音自然明白其真正含义。

    每当她开始用这种语气说话时,那便是意味着此事无险无危。

    她梳起的小辫子被蝴蝶拎住,得到满意答案的南音,乖巧地跟着蝴蝶进了桐阁。

    雷阵中,南郁仪发现雷阵所笼罩着的,是一座浮岛。

    她靠着附着在纸鸢上微薄的妖力,感应着它的方位。

    可乌云过厚,根本看不清周围。

    南郁仪只好一边驱散乌云一边术火照路。慢慢走近中心,乌云渐少,直到到达中心。

    中心无乌云,而是躺着一只狐狸,纸鸢在它爪下压着。

    雪白的毛发上,遍布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深处可见白骨。它身后不远处有根尾,巴,该是生生给雷劈断了。

    加上断尾,一共九尾。

    “九尾白狐……”南郁仪手背的伤,提醒着她,那场似梦非梦中所见所听。

    怕惊扰白狐,南郁仪小心地一点一点,轻声碎步走向它。

    深受重伤的白狐,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八根尾巴时不时无力摆动几下,尖尖的双耳耷拉到了一边,鼻子出气长进气短,一副快要消逝的模样。

    南郁仪半蹲下,伸手想要为它疗伤时,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利爪抬起,深红的眼眸中倒映着南郁仪的模样。

    见状,南郁仪收起手,站起后退了几步。

    后退时,那双深红的眼睛盯着她不放,她的一步一动皆收入眼中。她与它对视上时,好像看到了眼眸中的一丝委屈。不待她多看,眼眸再次紧闭,利爪变成了毛茸茸圆乎乎的肉爪。

    “上等的狐狸毛,做成冬日斗篷再好不过。”

    漂亮女人,向来心口不一。

    嘴上说着做斗篷,手却不断为白狐输送妖力进行治愈。

    身上的伤,终究只是皮外伤,治疗起来还是较为轻松。而尾巴,是彻底同身躯分离。

    为断尾接骨,使它能够重新灵活摆动,施术人需要掌握极深的愈疗术,南郁仪在愈疗术上颇有天赋,但年纪小,术法修炼不够深厚。

    “困于梦中,得幸白狐相救,虽不知是不是同一只,但既然遇见了,便是缘分天意。”

    “现在,一报还一报,算是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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