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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在匣中(一)

    白门主虽然骂遍联盟无敌手,但涓埃门确实是很穷的。

    非攻门据点在郡内最繁华的闹市,可涓埃门据点却在悬崖上面朝海水,日落后总觉得背后吹来凉风,开轩面海,徒留腥咸。

    房间数量也不怎么够,风婧姝被安排和绯衣剑主睡,沧羽作为一条公蛇,被强行带离了女卧房。

    由于白酌言有一副“好梦中杀人”的面相,他也没有选择加入涓埃门的男卧房,崖顶老树背风处巨石成了他栖身之所。

    “菀君阿姊,我记得爹娘死后,王叔就把我搬到了你寝殿的厢房,有时候睡不着偷偷爬进主殿床帐里,把你吵醒,你还为此跟我吵过架。”风婧姝翻了个身,冲着绯衣剑主的方向。

    “我其实很害怕刘菀君这三字,连带着隰华公主的封号,都不敢提。好像只有和过去的自己决裂,才能隐藏起软弱,成为对涓埃门和酌言大人有用的一柄利剑。”绯衣剑主睁开眼睛看向屋顶。

    “沉溺和忽略,都是对过去问题的逃避。唯有直面,才能在过去的错误里获得启示。”风婧姝顿了顿,“比如,我想了很多年,如果誉哥哥没有出使天枢……死在天枢,摇光的命运是不是不一样。”

    “不会。”绯衣冷冷地说。

    “是的,不会,摇光一定是最先灭亡的。积贫积弱,它内里已经蛀空了,涓埃门再怎么用律法治理,也不过是给一根注定要倒的柱子镶金。”风婧姝的语调轻得像叹息,“但我必须恨点什么,不然撑不下去。”

    “是,我们必须恨,才有力量。所以你知道我和酌言大人为什么对宗棠有恨吗?”绯衣突然和衣起身,还没等婧姝回答就自己说了出来,“两年前,涓埃门麾下的钱庄周转出了大问题,这是涓埃门所有营生的信誉所在。我和酌言大人于稷下学宫外求宗棠帮忙,求了整整3天。”

    “后来你们就把他逐出涓埃门了?”

    “是,但之后,他反而开始频繁与我们联系,就好像……”

    “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你们求过稷下学宫帮忙?”风婧姝也坐了起来,“我觉得这事不太简单,万一是人离间你们就糟了。”

    “酌言大人用了十成十内力在学宫门口叫人,怎么可能是别人离间?”绯衣眉头紧蹙。

    “未必,我在道门偷看过一种术法,可以在小范围内设置屏障隔音,体内没灵力的人看不见。”风婧姝轻叹口气又躺下了,“我来查吧,阿姊和白叔不要因此疏远了宗棠,摇光旧人就咱们几个,如果相互疏远,正遂了旁人的愿。”

    “小姝……”许是被婧姝宽慰,绯衣躺下后困了,她口齿不清地叫着,“你和六哥才像亲兄妹啊……”

    绯衣的呼吸渐渐放缓,可婧姝的眼睛依然盯着天花板。

    道门和玄门同源异宗,能做出隔音屏障的只有这两家,可是,为什么?

    人做某件事的原因,要么是主动出击有利可图,要么是被动接受不得不做,道玄二门到底图什么?

    这种模糊的被针对感,她不喜欢,宗棠一定也不喜欢。既然想不明白,不如先睡觉,明日讲学的时候问问他。

    风婧姝很少不放过自己,世事已经给她带来了风雨,她没吟啸且徐行的豁达,却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心境雪上加霜。

    门外听墙角的沧羽面色几变,转头却遇上了一个戴青玉面具遮住下半边脸的人,他身侧还跟这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沧羽白了他一眼,往老树下走去。

    “她有秘宝却不会用,现在完全被困在涓埃门非攻门青衿门这些凡人门派的琐事中,我觉得没有继续观察的必要了。”沧羽没好气地先开口,“把她救到道门三余载,啥也不教,听之任之,恕晚辈直言,我真不知道您这个‘木头’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我炼出了能分离三魂七魄中非本体魂魄残片的药丸,只是不过代价是巨大的。”由于面具遮挡,他说话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另外,我不认为秘宝和残片会在同一个凡人手上,她只是个秘宝架子,另一个人只是残片容器,所以没有必要培养。”

    “凭她的姓氏,都不值得您半分怜悯吗?”

    “九黎部落的风氏,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华胥族人,只是逐鹿战时她的仰慕者罢了。华胥灭族,除花神水神一脉,并后土一脉,根本无神幸存。”月光照在面具男子的额头上,叶片状的印记闪烁微末的光芒。

    “草木无心,相氏沧羽见识了。”沧羽半跪下来意图告退。

    “出来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去看姑母吗?”男子状作无意打探道,“她所作所为,也不算有错。”

    “如果不是为了逃避神族那帮闲得冒烟的老东西赐婚,我有时候,真觉得不应该再助纣为虐下去了。你不是个好东西。”沧羽装不下去,站起来就走。

    “屋内的秘宝架子,是你的缘法,或许这次,你会知道你姑母到底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面具男子摇摇头,“沧羽,我情愿你漫长的一生里,永不理解你的姑母。”

    老人摇摇头:“乔先生,按照九头蛇族几万年的寿命计算,他现在还是个娃娃呢,该原谅他的无知,也该庆幸他的无知。”

    “很快他就不是了。望尘,你的那个后人呢?”眉眼年轻的面具男子丝毫没有觉得老人对他恭敬的态度有何不对。

    “她一遍遍回忆自己在未来镜中看到的,偶尔会练习使用河图神力。”老人颔首,“可神族从逐鹿战后,就再也不允许插手人族权柄更迭了,先生这样不会给自己带来困扰吗?”

    “虽然神族不被允许,但迷茫弱小的人族仍然需要,仙岛诸位只是不愿意负责。既然我是只身份尬尴的妖,不如帮大家个忙,最后受罚的也只是我一人而已。——我们该回清凉山了。”他抽出腰间长箫,竹管扩大成小舟模样,他和被称为望尘的老者坐上去往西飞远。

    清早晨市刚开,绯衣剑主立刻拉着婧姝进了一家成衣店。

    曲裾直缀,琳琅满目,鞓红月白青莲兰苕,各色入各眼。

    风婧姝看不懂,风婧姝不在乎。

    但是绯衣被白酌言安排了任务,要求只花二十两银子把她浑身上下行头配齐,还得看着挺富贵。该说不说,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非常不可理喻,白酌言真的很会为难人。

    可没办法,该办还得办。

    “阿姊,好阿姊,我说了不要曲裾,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怎么骑马练剑啊?还有,颜色这么浅,咱俩咋洗啊?”风婧姝第七次拒绝了绯衣剑主递过来的品月曲裾,绯衣执意认为,曲裾看着富贵,浅色最适合小姑娘。

    “别那么多废话,去试!”

    没办法,付钱的人在成衣店里享有最大权力,她不得不屈服于绯衣的审美。

    就在她上木台阶要试衣服的时候,突然瞥见了一套直裾,槿紫色的及地窄袖长袍,袖口用明黄织锦镶边,鹅黄交领内衬若隐若现,外罩雪青色宽袖素纱衣。

    绯衣剑主显然也看见了,她被这种配色和款式惊到,呆了片刻。

    紫配黄,是她们的哥哥——刘誉最喜欢的。他有好几件不同深浅的青莲色直裾,敝膝总是紫底织金的祥云纹,金冠镶春带彩的紫玉,还要骚包地在脑后系金纱丝绦。

    店掌柜笑着说:“这是摇光国的款式,紫配黄的晃眼配色也就摇光国那帮不知愁的贵族敢穿,听说他们的男人还把指甲留得长长的,怎么写字拿剑,像什么样子呀?所以现在价格降到五两银子还送一条发带也没人买,就搁置在角落。咱们天玑国人在稷下学宫旁边,那是贤圣之徒,都是懂礼的,可不会穿这些……”

    “天玑国人?掌柜的慎言,我们现在不都是盛国人吗?”风婧姝皮笑肉不笑。

    那老板吓了一跳,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不迭道歉。

    “就要这套,便宜。”婧姝拍板道。

    “小姝!”绯衣眼睛湿润,“你以前不是……”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紫色吗?

    是的,她小时候总是觉得紫配黄确实晃眼,不止她,摇光朝中的老臣们也觉得,甚至还弹劾过刘誉,说他张扬骄奢。当然,那是因为刘誉的变法动了这帮老东西手里的金银财宝,他们没办法,只好鸡蛋里挑骨头。

    小时候,刘誉是她读书的启蒙老师,每每过来教她识字念书前,都要提前把衣服换成浅色。

    有一次风婧姝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紫色,他半开玩笑着说:“若我穿得够晃眼,针对涓埃门的明枪暗箭都会落在我的身上,这样,你们就轻松些。”

    而今这份担子平等地落在涓埃门每个人肩膀上。

    思及此处,风婧姝抬手打断她的话:“以前我还小,现在觉得也挺好看的。”

    “关键是便宜啊,或许我们能用省下来十五辆买别的款式的换洗衣服。”她又认真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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