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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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气氛颇为紧张,不过花清然跪在低低抽泣,燕明月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玩自己新做的丹蔻,眼中夹着些不耐烦。我失笑,却也知晓她是为我出气,只是带着修濡进了大堂,「此处好生热闹,可是出了什么事?」

    花清然听到我的声音明显一顿,燕明月却是站了起来,上前拉了我的手:「小事罢了,哪用得着你亲自来。」

    大理寺卿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冲我行了一礼,颤颤巍巍的开口:「殿帅,花小姐今日击鼓喊冤,称燕姑娘杀了她的贴身嬷嬷……下官不才,还未查出证据……」

    我看了燕明月一眼,她眼中十分不耐烦:「都说了是我杀的,你不敢抓我,又偏生不放我走,如今还要劳烦陌苓多跑一趟,若非顾及陌苓的名声,我定要摘了你的朱砂帽的。」燕明月又转向花清然,掐住她的下巴,「你看到了吗?公堂之上都没人敢对我怎么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明知花家要倒台了还不夹着尾巴做人,姑奶奶今天就可以顺了你的心意,也拿了你的项上人头!」

    我看着大理寺卿继续冷汗岑岑,却没有多说什么,本想开口说说如何处置这件事,还没开口就听到门口一阵淡淡的声音传来:「你好大的胆子。」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来人是燕南飞了。门外进了许多羽林军,燕南飞一人进了大堂,我没有转身看他,听他淡淡向燕明月发问:「皇城中也敢随意杀人了,是不把当朝律法放在眼里吗?」

    我皱了眉,正要替明月反驳,当朝律法是燕南飞定的,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明月早已怼了回去:「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的事情?!」

    跪在地上的花清然歪了一下,差点歪在燕南飞的腿上,却被燕南飞躲了过去。我心中不知怎么有些闷,燕南飞没说什么,花清然却期期艾艾的开口:「燕小姐,太师大人是为公正开口,你怎能如此目无尊卑?你虽为燕太师的嫡姐,却未免太无理了些!」

    我没插嘴,只是在一旁冷笑。明月向来看不上燕南飞,也不愿我管她二人之间的事,我便在一旁静静看着。只是花絮清这嫡妹竟是个没脑子的,如今花家在我归来后没落了不少,她倒一点心眼都没长。

    果然,燕明月听闻此言,狠狠啐了一口,给了花清然一记耳光:「他?他也配!不过一个婊子生的贱婢罢了,身居高位久了,竟也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燕明月看着燕南飞,笑的一脸嘲讽:「不过,燕太师好手段,不动声色就收服了这么条狗,我真真是小看了你。」

    她转头,狠狠掐住花清然的下颚:「本姑娘杀你姆妈,不过是你拦了来寻我的人,我给你个教训,你胆子也大,竟想在此地勾引燕南飞……」她的眸中满是嘲笑,「老实说,你这手段,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不如你拜我当祖师奶奶,奶奶我教教你?」

    花清然一张脸惨白如纸,大理寺卿也是面如土色。骂燕南飞这事我老早就想干了,却端着些架子,今日明月毫无负担的骂了出来,自然让他们大吃一惊。毕竟燕太师是京城人人畏惧的存在,他们自然难以想象,可能心中还在惶恐,怕燕南飞恼羞成怒拿了他们的狗头呢。

    哪知燕南飞毫无波动,用着和来时一样淡淡的语气,「说完了?把人拿下,关进大牢。」

    我皱了眉,还没说什么就见到随我一同来的修濡挡在燕明月身前,不禁了然一笑。大理寺卿早已汗如雨下,我接受到他求助的眼神,坐到燕南飞的对面,拿起茶盏吹了吹:「燕太师好大的口气。」

    「不敢当。」燕南飞看我,眸中没有什么情绪,「燕明月触了当朝律法,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一个小小清音坊坊主,自然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律法是你订的,自然是你说什么是什么。」燕明月不服,却看见我的眼神,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我看着她,轻声开口:「燕太师说得对。」

    *10

    燕明月看着我,挑了挑眉,神色中带了些委屈:「哦。」她撇了撇嘴,指着花絮清:「那我要和她关在一起,起码给我个玩头。不然太无聊了。」

    「可。」我还没说什么,燕南飞已开了口。燕明月拉了我的手,「陌苓,你记得常来看我。」说罢,便跟在被狱卒拖着喊冤的花清然后老老实实走了。

    我冲修濡摆了摆手,压下了他要说的话。修濡会意,出门之前还拽上了一旁早已傻眼的大理寺卿。大堂内便只剩了我与燕南飞两人。

    「明月对你如此无礼,你竟出手护她,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你想让她在里面待多长时间?」旁人虽不懂,我却是明白的。萧程锦这些年在燕南飞的压力下早就不愿做傀儡皇帝,暗中串通了大凉的人,欲在我与他大婚之际动手拿了我的兵权并捉了燕南飞,京中会动荡,牢中倒是个安全的地方。燕南飞此举,真真要是护着燕明月了。

    燕南飞看我,直到我被盯得有些发毛了才开口:「你骗我。」

    「什么?」

    「你并非要做皇后,也并不是什么非他不可。你想大婚那日杀了萧程锦。而你想扶的新帝,只怕就是那北疆世子萧云深。」他看我,眸中是笃定和认真。「你查明了镇北候的死因,你要灭皇室,又要寻个正经名头,为此在萧程锦搭上大凉时你没有阻拦,他对北疆王出手时你也没有动作,对么?」

    「你很聪明,」我眯着眼睛看他,没有问他是怎么查到的,「不会是慈宁宫那老妖婆寻来对付我的狗吧?」

    燕南飞走到我身前蹲下身,「我是你的人,我会帮你。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搭上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搭上去。但是我会帮你。」他拉起我的手,眼里是我不想看到的情意:「因为……」

    我打断他:「因为我救过你的命,你良心发现觉得对不住我。」我心中乱得很,面上却十分平静:「可你骗了我,又害了我兄长,我第二个要杀的就是你。」

    燕南飞笑了,笑的有些疯狂,同平日里那冷面冷心的模样迥然不同:「吾甘之如饴。」

    我愣了神,最后不知自己怎样出了大理寺,也不知自己如何回了镇北候府。那晚窗外的月和我在边境见得一般圆,我心里却十分乱。

    我不知道燕南飞是怎么知晓了我的计划,可我见不得他那双眼睛。我们并非一路人,也绝不可能在一起,可他眼中东西太多,扰的我慌了神。

    我和燕南飞本质上是一类人,可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选择最直接有效的法子,而我却要考虑身后的楚家和楚家护的百姓,同他比起来,倒是有些放不开手脚。是以,逐鹿之战时,他瞒着我以我和兄长精心培养出的五千精骑去拦大凉最后的几万大军。当时我与兄长都信了会有人再去接应,可最后我的手下全部战死,不知情偷偷赶去支援的兄长也失去了性命。这战中唯一的收获,怕是我的手下和兄长拿命挡住了大凉最后的兵,成全了我与燕南飞的名。

    我知道兄长的死是燕南飞计划中的意外,可我还是怪他。况且……况且就算我们能在一起,我也时日无多了,再加上我有那般的过往……思及此处,我叹了口气。我按住心口,抚平自己的情绪,在案前写了一封书信,找来信鸽送了出去。

    忽然,我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我取了一旁的手帕,吐出一口血来。帕上的血已经有些发黑,昭示着我已经不长的性命。我皱了皱眉,如果药王谷的神医易绮罗仍旧做不出药来,我怕是要加快速度了。

    那晚,我又梦到了些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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