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天下各族皆悬于云彩之上观望这响彻天地的一幕。
“何方的高人？不过是炼器便引得天地如此异动？”
“炼的什么？”
“探查不得。”
话音将落，眼前阴影更甚，周遭狂风恶浪，仿若世界末日。
“看，那是什么？”
只见天边哪一点微弱的红后凭空升起一座古老而神秘的巨塔，其塔身所现天文，叫人刹那间仿若立于千万年前鸿蒙初开之时。
“那是……昊天塔？”
“不，不是本体，是……仿造之物……”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竟能仿造出上古神器昊天塔！
且还引起如此天地异像……
“此子，从何而来？为何，如此……”
震惊之言还未完，便见那红色身影手着昊天塔仿品，纵身一跃往神族上虚之境去了。
“追！”
刹那间，几乎上万道残影跟随远处那一抹红而去，到达上虚之境时，却只见得昊天塔仿品所压制的神族诸位。
便不少人嘴边扬起了笑容:“啊，原来是找神族寻仇的啊！”
“你们说，神族这回，渡得过么？我们好歹也是神族的附属，用不用，帮一帮呀？”
此时九星轮前，白了头发的元宝瞪着一双漆黑无珠的双眼，覆在圣女背后的手心不断地输送着自己的生命之力。
“快，快！”
原本悦耳如神音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然变成此时沙哑恶魔一样的声音，每每响起，便要尸横遍野似的。
“好……”
圣女眼角微红，似被吓到了，手中的圣女之力不断输入九星轮，只是九星轮毫无变化。
“为什么还不行！”
自然是因为力量不够。
元宝微抬了抬头，纯白色的力量自她体内跑出，疯狂地冲进圣女体内。
与此同时，九星轮开始转动。
而她的胸口也逐渐虚无，消失不见……
圣女看不见身后元宝的模样，只是感觉身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眼角不住落下泪来，她咬着牙，调动体内剩余全部的圣女之力输入九星轮。
而后，九星轮快速转动起来，轮身变化出一圈漩涡。
圣女惊喜地道:“好了好了！可以了！”
一只手用力推开了她，她头昏眼花地转了转，胸口似乎蹿进了一块东西。
疲惫的双眼愕然睁大，她下意识转身回望，雪发白衣的身影滞停在九星轮前，背部正中是一把满带神帝灵力的神剑。
而九星轮也逐渐慢了下来，一夕之间竟已恢复了原样……
这一瞬，圣女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眼前的红衣身影似乎是死了，行尸走肉地回头看了赶来的神帝一眼，砰的一声竟炸成了一只红色的铃铛。
说红色也非全对，这红已然褪色，如今是淡粉色。
铃铛表面上有细碎的裂纹，看起来是被重重摔过，只不过又被人给悉心补好了。
这，便是她的真身么？
她如此不顾一切，为的是谁？是那个甘愿剥离圣女之力给她的另一个圣女么？
朋友？
很好的朋友……
“呵呵……”
圣女勾唇笑了几声，应声倒下，眼中仍闪亮着那一只褪色的铃铛，只是铃铛已快要消失不见……
眼角泪珠落下，却停留在耳边没有钻入发间。
正走来的神帝也突然一动不动，像是突然灵魂出窍了一般。
上虚之境上空，众多种族之人也停滞在此刻 。
滴答——
有人踩着水面走来，停在铃铛面前伸出了手。
那只手中似乎带着极强的生命之力，触碰铃铛便是将手中的生命之力输送给铃铛，铃铛停止了褪色，也渐渐地有了人的形状……
元宝顶着一头白发和一双黑窟窿眼睛落入一个人的怀中，眼角无泪，面无表情，仿佛再次幻化为人形的她已不再是她。
“你个倒霉孩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连命都不要了，真是该打！”
细如流水一样的声音如风吹如元宝耳中，她眉脚动了动，抬手一巴掌呼了过去。
只是此时的一巴掌有气无力，打在人身上连声音也没有。
鹅黄色衣裳的小少年却声音夸张地呼痛起来:“哎哟，疼啊！你个倒霉孩子，这副模样了还不忘打人，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话虽如此说，下一个巴掌呼来时他却还是没有躲。
仿佛心甘情愿挨这打似的。
元宝无声地呼，而他叽里呱啦地喊，好像很吵，又好像很安静。
安静得什么也没有，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
小少年伸手将元宝搂入自己怀中，大手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声音清淡地道:“行了行了，不就是想做的事情没做到么，有什么难过的？大不了再从头再来呗！不过从头再来可不许再动用你的生命之力了哈，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自己还不清楚啊，真身本就残缺，真当自己是个铃铛就不会死啊！”
像是家里长辈对喜爱后辈一根筋做错事的恨铁不成钢和心疼。
只是这小少年眉眼之中并没有心疼。
他的眼神像是冰川，像是大海，是淡漠，是无谓，像是一片落下的绿叶，也像是被埋进土里的鲜花。
只不像人。
“这世上又不是没了牵挂你的人了，你这般急着去死，你对得起他们吗你？你个倒霉孩子，遇着点事儿就冲动，冷静不会啊？非要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死了，要所有人为你哭泣为你难过你才甘心啊？”
听着耳边似长辈的关心怒骂，元宝心头起了些许异样。
只是她看不见。
她动了动干涩的唇瓣，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你是谁？”
“我是你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要被你如此折腾。”
小少年唉声叹了口气，左手扶着元宝，右手点在她额间，纯白色的光自额间蔓延，瞬间包裹她的整个身躯。
神奇的是，只一息，元宝便觉自己真的又活过来了。
她说:“我想救她！”
小少年道:“得得得，知道知道知道，但麻烦你动动脑子行不行？救人又不是非得把自己命搭进去！你也不想想，你死了那些关心你在意你的人怎么办？”
元宝抿唇，只说这一句话:“我想救她！”
“……”
小少年深凝了她一眼，望天道:“好好好行行行，真是怕了你了，我帮你，帮你行了吧。”
元宝终于问出了另一句话:“怎么帮我？”
“还能怎么帮？送你回去呗！”
小少年云淡风轻地说出一句又一句令元宝惊掉下巴的言论:“你这倒霉孩子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五百年前的神族能跟五百年后一样么？啥也不知道就敢乱闯，人家昊天塔是上古神器！你以为你谁呀就敢仿制，还半个时辰不到就仿制出来，你真以为你的生命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告诉你啊，回去之后呢若是再冲动，再做傻事儿，你就真等着挨揍吧你！”
元宝心头微颤:“你……到底是谁？”
小少年没好气地道:“谁？我谁？我是你大爷啊我！”
话间，自他脚下已生出一圈巨大的圆盘，瞬间笼罩了整片蓝天，及蓝天之下的大地。
小少年的眼眸忽然温和了几分:“没心没肺多好，人家对你好你受着就行，又不是受不住，非得还回去，你有那个能耐还回去吗你？”
他的眼角，嘴角，鼻孔以及双耳皆流下鲜红的血液。
却不知疼似的，他笑了起来:“倒霉孩子，以后变聪明点，就不倒霉了。”
虚空中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拉扯着元宝，要将她拉进虚空，拉回她该待的地方。
小少年却忽然不舍一样，左手停留在她肩膀处没有放开。
他垂了垂眸，眼中凄惨又恐怖的面容如利刃烤红后刺进他的心脏，血肉翻滚，成了焦糊。
左手颤着松开，怀中的人儿离他远去。
他望着她，张了张口没说话。
直到那一抹红永久地消失在他眼中，他也还是没有说话。
身后生出来无数黑色出手，在眨眼间将他吞没……
他的脸庞被吞没时，眼中也仍是淡漠的色彩，就像是古迹中的壁画，由彩墨勾勒没有神智没有思想。
就算承载着它的石壁破碎。
它也仍是那模样。
……
绿叶依然从空中落下，死了一样睡在泥土里。
元宝挺直背脊立在藏书阁，一切都还是原样，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她没差点死去。
也没差一步就进入九星轮去到三年前。
她垂头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掌白里透红，翻过去一瞧，手背也是白的，不是虚无的。
伸手从背后揪了一把头发放在手心，墨色的长发还有些冰凉，也不是虚无的。
所以，一切皆是梦么？
“呵呵……”
元宝嗤笑了声，眸中呆滞光芒忽而凌厉，手掌至虚空一抓，远在紫竹林中受恐惧折磨的元真便凭空摔在眼前。
她一言不发，不等元真搞清楚状况便一拳一拳袭击而去。
气势凶猛出招狠厉，元真节节败退，一开始只有挨打的份儿。
偶尔能反抗几招，只是效果不显。
身上流血了，疼了，他才喊了一句:“你有病啊！”
元宝死咬着唇瓣不语，冷冽的眸光如刽子手手中砍头的大刀，令人心生恐惧又不甘于此。
她没有动用灵力，只如寻常凡人一样打架拳拳到肉。
元真躲闪时偶尔窥到元宝的眼神，也没有别的什么，第一个感觉就是阎王爷在同他招手了。
只是下一秒，他竟觉有一团天一样高海一样深的悲伤与绝望深深淹没了她，连带着也淹没了自己。
他的心片刻停滞，待再一次与她对视时，手中不住凝起了黑气朝她重重一丢。
他以为她一定躲得过去。
看过去时，红色的身影在他眸中单膝跪下，吐了一大口血。
像是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怎样也爬不起来。
“你……”
他提了提脚，没跨过去。
冰冷的面庞中有丝丝异动，只是并不明显。
他转过身，伸手揉着脸上的痛处，道:“我赢了，你锁不住我了。”
抬脚要走时，身后却突然传来轻微的抽泣声。
他的背脊一僵，眸光微颤，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头，那抹骄傲顶天的红色身影不知何时跌落了尘埃，像个受伤的小孩子一样跪在地上，低着头，抱着膝盖，默默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