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0 使臣
清早，阿潭匆匆来报：“公主，春月楼说竹芸姑娘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有人出钱把她买走了。”
“知道是什么人买的吗？”
“说那买家并未露面。一个小丫鬟的买卖，本就不值得大费周章。”
王如意低头深思，她知道，这恰好说明她查对了方向，可不知怎的，每每她有了新方向，总会有人快她一步将线索的另一端剪断，让她前进不得。
“公主前几日不说不管这事了吗？”阿潭问道。
王如意：“我不管是因为我当时觉得真相不重要了，可是我最近又觉得真相还是重要的，要是这个真凶仍然逍遥法外，他难免会再去挑起事端。”
阿潭：“不是说天祈使臣马上就要来了，战事要结束了吗？”
王如意：“所以更不能让他在这种关键时刻捣乱了！”
阿潭：“公主说的是。”
“可惜刚有点线索，又没了，烦死了，搞得我心神不宁的！”王如意抱怨道。
“要不咱去买点衣服首饰宁宁神？”知王如意者莫过阿潭。
“也是好主意，走。”能解愁去忧最好的法子就是花钱，从古至今这道理都错不了。十里街上她大包小包地往阿潭怀里塞，放佛阿潭怀里满一点，她心里就舒坦一些。
“还是做南疆的公主好啊！”王如意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感叹道。
“公主这话说的，好似之前还做过别的似的！”阿潭笑她。
王如意心道，你都不知道去天祈做将军夫人过的日子有多惨。她想起来就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甩甩头试图甩掉那感觉，又新添了两个金钗以帮助消解。
待二人归府时，天色渐暗。
清郡府门前似是刚送完客，小厮们还在打扫，马车也尚未走远。
王如意看着那辆马车有些陌生，问小厮道：“那是谁啊？”
“龙郡尉。”
“他来干什么？”
“龙郡尉每十日都需来府向王爷回禀清郡事宜。”
“哦。”王如意没在意，只指挥阿潭小心自己的物件。
倒是马车内的龙应台透过帘幕多看了她几眼。
不日，清郡终于迎来了那位贵客。
为了凝神静气，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院子里抄书写字的王如意只在府里听阿潭说：“外面的阵仗可大了！”
“多大？”她咬着笔询问。
“清郡的长街根本放不下，人家的仪仗是缩紧了前进的，几个举牌子的都快碰到一起去了。”
王如意嘲讽道：“那也是他们丢人。”
“接待使臣的午宴规模更大，王爷和世子都在，听说军队里数得上名号的将军全都去了，就连魏将军都席上有名。”
“魏楚田升官了？”王如意虽是给他安排了个守城将军的活计，但实则名衔仍旧如常，魏楚田这样的将军，军营里一抓一大把，按理吃席这种事是轮不到他的。
阿潭解释道：“不是，是咱们没那么多人，怕丢了面子排场，去凑数的。”
“……”
“不过苍梧公子和榕桑公子没去，听说苍梧公子这两天病又有些反复了，多亏了樱儿姑娘在身前悉心照料。”阿潭继续传达着八卦。
“悉心照料还反复？”王如意挑他的语病。
阿潭：“毕竟是难症……”
王如意撇嘴问道：“他俩这么亲近，榕桑就没说什么？”
“说什么？”
“他未来老婆天天去别的男人床前殷勤，他也不长点心眼儿？”
阿潭急忙打断：“哎哟，公主这等诨话可不能说！”
王如意翻了个白眼：“我就是说说有什么要紧，等苍梧做出混事来，可有他榕桑后悔的时候。”
阿潭不懂自家公主为何爱乱点鸳鸯谱，但想着之前公主同苍梧公子的亲密，心底有了个模糊的影子，便道：“公主，要我说，你也该去静斋看看。”
“看什么？”
“怎么说公子也是公主的先生，于情于理……”
“你看他给我留的这些课业，我跟他之间能有什么情什么理？”王如意看着自己右手中指处快被磨出了茧子，恨恨抱怨道。本以为这辈子能告别这来自九年义务教育的烙印，没想到换了个时空都逃不了。
“公主就真不担心苍梧公子？”阿潭反问。
“我担心得着么？我告诉你，就算是老天爷直接拿雷劈他头上，他也死不了，他就是这个世界的蟑螂，蟑螂你知道吗？人都死光了，他和苍蝇蚊子老鼠都能一起再活个五百年！”王如意越说越来劲，想到自己跑前跑后帮他找到了解药，他活蹦乱跳之后不报恩就算了，竟然还恩将仇报，心里更加恨恨发痒。
阿潭悻悻道：“我瞧着公子对公主挺好的。”
“他要是对我再好点，我这条命还得没！”王如意啐道，“我告诉你，同样的当要是连着上三回，你就是被坑死老天爷也不会同情你的，因为连老天爷都知道，可以同情弱者，但不能同情弱智。”
阿潭被王如意这连环炮一样的奇言怪语突突了一顿，哑了声，不敢再提苍梧的事，便又绕回了使臣来朝这桩。
“公主，不过这回南疆可是有救了，听说西戎的余支派兵抢城抢到了戎邑，北漠大军也去北燕关折腾了一圈，天祈可是脑袋屁股一块儿着火了！要不然哪能主动派使臣来。那使臣客客气气的，还给咱世子和王爷行了礼呢！”
王如意听穆乾说过当下局势，但如阿潭所言，看来这犄角之势的犄角，已经从小花鹿升级成了大角驼。
阿潭继续道：“公主你知道不知道，戎邑可是西戎故都，北燕关原先也是北漠的地盘，天祈这回要是敢盯着咱们南疆不松口，指不定谁先被咬掉一块肉呢！”
王如意点头指了指自己誊抄的书本：“我看这书上也这么说，使臣行礼，战乱将休。”
阿潭：“不过听小丫鬟们传，这位使臣长得倒是颇为俊俏，容貌和苍梧公子不相上下，只是气度略逊一筹。”
“什么时候他还成了标杆了？”王如意想到那张建模脸，心里虽是认的，嘴上必须硬起来。
“公主这就是不讲理了，这世间能俊过苍梧公子的男子，我还当真没见过。”
“那是你见识得少！”王如意反嘴。
“公主见过？姓甚名谁？”
王如意被他堵住了话头，偏偏不想认输，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男人就被她拿来扯谎应了急：“穆乾……不也还行么！”
阿潭一副了然窃笑：“噢……那就不好说是公允了，只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王如意白了他一眼：“这时候午宴都结束了吧？那这使臣住哪儿？”
“在咱们府里偏院歇息，公主，要不咱们去看看？”
王如意摇头：“你知道书里的主角怎么成为的主角吗？”
“怎么？”
“就是爱瞎凑热闹，哪哪都想去，本来跟自己没关系的事，非要去瞧瞧，只要她瞧了，一定会瞧一身骚回来，然后就会看似‘莫名其妙’实则‘因果报应’地成了主角，这种套路我特别懂。”
“那公主是不想当主角？”阿潭看自家公主永远是人群里最美的，身份最高贵的，他不懂，这样的人怎的还不想成为主角了呢？她应当走到哪里都是主角才对。那传说中的俊俏使臣若是不小心瞧上她一眼，说不定也会一见钟情爱上她呢。
“当什么当，你跟我，”王如意用手来回指了指，“天生配角，我大配，你小配。”
“公主这些古怪的说法都是哪学来的？”阿潭听不明白。
“书里呗。”王如意含糊答。自然是电视剧、电影、小说、漫画，一一总结，比比皆是。
“苍梧公子还教这个？”阿潭心里则想，自家公主开始看书便是有了先生之后，想来这道理也应该是先生教的。
王如意不屑回答：“他？他当局者迷，懂不了我这种高度的东西。”
“啥高度？”
王如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偏偏想得意一下，就回道：“你就理解成，我是神吧。”
阿潭被这话吓得一惊：“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为何？”
“不能就是不能！”阿潭一脸紧张的不可多言。
“迷信！”王如意敲了敲阿潭的头。
府邸另一边北王爷书房内，北王爷如雕像般僵在案台前，久坐无言。
堂下另外还坐着几人，亦是同样的阴郁沉默，为首的便是穆乾。
半晌后。
“简直是欺人太甚！”穆乾没沉住气，双拳紧握砸向了桌台，恨恨开口道。
郡尉龙应台在另一侧，见状忙唯唯诺诺劝道：“世子殿下息怒。”
“叔父，我看这事无需同父王商议，直接回了罢！这条件莫不是欺我南疆无人？若他天祈就是这般态度，那我南疆也无需客气，不就是开战，我愿亲自领兵上阵，杀破镇南关！”穆乾额间的竖纹皱成了沟壑。
北王爷方才开口：“世子慎言。”
穆乾：“难道任他宰割？我南疆不是西戎，也不会成为西戎！”
北王爷盘算着，回道：“依我看，朝贡的金额可以再行协商……”
“叔父！”穆乾惊诧打断道，“叔父这是何意？这岂是金额的事？”
北王爷扫了一眼堂下众人，除穆乾外均是低头不应，他继续道：“世子难道看不出，这是天赐的良机？如果能达成合盟，日后百年千年，南疆可从此一劳永逸，免除征战，昌顺长安。”
“代价呢！”穆乾怒斥道，“给天祈人跪下，用我南疆人民的尊严换来的昌顺长安？”
北王爷直直地盯着他，反驳道：“不，只是世子的尊严，王室的尊严。”
“叔父此举同卖国何异？”穆乾怒极脱口而出。
声出，堂下一片惊呼。
龙应台慌忙跪倒在地，叩首声竭大呼：“世子殿下慎言，慎言啊！”
北王爷身侧副将成汝舜亦一改平日沉默做派，厉声道：“请世子殿下收回妄言。”
顿时，堂下众人跪倒一片，“请世子殿下收回妄言”之声此起彼伏。
穆乾双目铮铮，看着这一群应成为南疆脊梁的将令如此这般轻易地跪下，怒火中烧却无言以对。
“你们莫不是……都想卖了南疆？”穆乾声音颤抖。
北王爷：“在座的都是南疆忠臣，世子休要妄言。”
穆乾环顾四周，只觉敌我难查，风声鹤唳：“汝统，推我离开。”
北王爷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沉默许久后对众将令道：“南疆的未来，系于诸君之手。此番若是事成，南疆可世代安宁，穆勒多代南疆的百姓们在此谢过各位了。”
他行了个大礼，众人均道折煞，盟誓效力，万死不辞。
北王爷交待成汝舜道：“是时候了，通知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