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 28 事了

    郡尉府内。

    龙应台还是那副讨好嘴脸,见王如意前来,只当那日自己的那颗南海黑珍珠送到了公主心里,行礼跪拜道:“下官见过公主。”

    王如意这回没再和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问道:“龙郡尉,听说是你上书要在七月初七大办的节庆?”

    “是,下官体恤百姓不易,特上书请办。”龙应台喜气洋洋应答,对自己这一爱民举动颇为自豪,便等王如意夸他。

    谁料王如意冷哼一声道:“但七月初七那晚,春月楼里我的先生遭遇歹人行刺,世子出城的消息亦被泄露。你说巧不巧?”

    龙应台这才发现势头有些不对,撇清关系吱唔道:“呃……这办节庆也是王爷允许的……”

    王如意:“那我问你,出城入城的城防消息,你知不知?”

    龙应台喉头一紧,应答:“城防官兵一半是军制,一半是尉府兵,我自是……可以知晓。”

    “也就是说,世子那夜出城,你是知道的?”王如意翻译了起来。

    “我得了消息立刻就传报给王爷了,一刻未等。”龙应台忽觉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将事由都推到北王爷身上。

    “那蕈娘子你认得吗?”王如意转了话锋。

    蕈娘子是春月楼花魁,龙应台一郡之首,平日应酬自然和她打过不少照面,讪讪回:“亦有过……接触。”

    王如意开始算起了帐:“你说巧不巧,那日我们在你这里验完尸得了线索,再去春月楼时,蕈娘子就跑了,明明是刚跑不久,屋子里却装出一副早就人去楼空的样子,你倒是帮我说是谁给她报的及时信?”

    这回龙应台也不敢回了,只跪下磕头讨饶道:“公主大人,您就是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啊!”

    王如意:“西戎人你认得吗?”

    龙应台斩钉截铁:“下官决不会和西戎贼人有勾结。”

    “那我怎么听说,你的府里前两天来了一个呢?”

    龙应台脸色微变:“这是何人污蔑下官,下官真的不知!”

    王如意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别再装样:“你的殓房内,出现了西戎人的尸体,你不但不上报,连死因都不许查,就草草给埋了,我可是有人证的,你想好了要不要说谎再答。”

    龙应台眼珠子在眼眶里快转出了离心率,最后只硬着头皮道:“下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必定是下面的人疏忽偷懒,才造成这般局面,庆福,你去把殓房记录薄给公主拿来。公主,这记录薄大大小小事宜都有,您随便查验。”

    王如意拿过记录薄仔细翻阅。

    “这个,”王如意指着一条潦草的摔断腿的乞丐验尸记录,“这人是什么情况?”

    龙应台细细看过:“这……下官并不知情,郡尉府大小事情繁杂,这等细节事下官从不过问,都是我的文簿庆福管的,庆福,你同公主细说。”

    庆福见状急忙慌张下跪道:“秉公主,那日是在城郊山脚发现这人尸体,有人报了官,小的带人去查验后发现这尸体是邬族人,邬族人本就灭族了,所剩的小鱼小虾也没几只,这死了活了的也同咱们南疆无关,庆典在即,小的不敢闹出大动静,就糊弄过去了。公主,实则是这些年在咱们清郡的西戎人都是被这样处理的,活着的只要不声张,我们便全当不知道,死了的,只要没大事,我们也全都含混过去,反正只是个死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回小的擅自作主埋了,是小的失职,和龙大人无关,还求公主饶我失职之罪。”

    王如意知他也许是为龙应台顶包,但听他言语恳切,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那人的尸体呢?”她问。

    “在后山乱葬岗,至于葬在哪里了,小的真的不知道,无名尸体都是运到那里的。”

    王如意:“我给你十二个时辰,你把尸体给我找回来,就算是骨头渣子,也一根都不许剩地给我找回来!”

    龙应台慌张领命,庆福信誓旦旦保证,才算是送走了王如意这尊瘟神。

    待王如意离开,方才还慌张窘迫的龙应台神色突变,他轻蔑地笑了笑,对庆福吩咐道:“去把这消息送过去,别让这个小丫头再生出事端。”

    “那尸体?”庆福为难问道。

    “随便去后山拉一个送过去就行了!”龙应台不耐烦地吩咐。

    次日,阿潭惊恐无奈地指着那具骷髅身体,道:“公主,你再往府里搬死人,王爷那边就瞒不住了!”

    王如意瞧了瞧:“把这个扔掉吧。”

    “啊?”阿潭有些意外,这龙郡尉前脚送来的,说是公主紧急要的东西,后脚怎么就要扔了。

    “他果然不是老实的,后面肯定有人!”王如意看着这骨骼结构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人的骨架,一眼就看出来龙应台在糊弄自己。可这也正是她去打草惊蛇的原因,敌在暗,她在明,敌现在不动了,不打打草,怕是这蛇就真的要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谁不老实?”门口突然传来了穆乾的声音。他还是坐在木椅上,后面有汝统推着。

    王如意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应该在趴窝抑郁中么?

    穆乾没有回答他,先是挥了挥手,示意汝统退下,后又用眼神看退了一旁的阿潭。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他二人。

    穆乾方才开口轻声问道:“听说你还在查蕈娘子的事?”

    “碍你事了?”王如意反呛道。

    穆乾的眼光没了狠戾,被她这样说也仍是一汪温柔,道:“意儿,别查了。”

    王如意解释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蕈娘子不是普通人,她后面可能还有人,如果真的有,那这人还会继续挑拨南疆和天祈,两国便永远不会太平。”

    穆乾:“她都承认了她是主谋,你为何不肯信?”

    王如意:“很多事情仍有破绽,蕈娘子为何突然跑了?谁给她通风报信的?她既然跑了,为何又要自杀?这些都讲不通,我如何信?”

    穆乾看着她,犹豫许久,问道:“你为何这么执着于这件事?”

    “什么?”

    “是想为我报仇吗?”他轻声推测。

    王如意:“我干嘛要为你报仇,你自己选的路,自己选错了,我报哪门子的仇?”

    穆乾脸色有过一丝狼狈,但他很快平静了情绪,又道:“那是为苍梧公子?”

    “我为他干什么?我为的是真相。”王如意翻了个白眼,他心里一定只当自己还是以前那个恋爱脑,才会认为自己做事的原由只能是为了男人。

    穆乾劝道:“真相于这个世界并无益处,你若是愿意相信,那蕈娘子的遗言也可以成为真相。”

    王如意见他突然干预,疑心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穆乾没有回答。

    “我前脚去找龙应台,后脚你就来干涉,难不成幕后主谋是你?”王如意看着自己这一杆子草打出来的蛇,总觉得不应该长这个样子。

    穆乾坦白相告:“意儿,给蕈娘子传信逃跑的人是汝统。”

    “什么?”

    穆乾拿出了汝统给蕈娘子传的密函:“他对蕈娘子有情,知道你们查到了她身上,又怕你们识穿她西戎人的身份,便自作主张去给她报了信,他并不是想阻挡你查案,他只是想放她一条生路。”

    “汝统知道?”王如意有些意外,那日汝统信誓旦旦穆乾第一女人第二的模样,她本以为他断然不会出卖穆乾,看来撒谎果然是每个男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知道蕈娘子是邬族人,她肩膀上遮掩的肤蜡或许能瞒住外人,可汝统与她同榻而眠,有心自然会知晓,只是他不知她竟然有这么深的仇恨。汝统做错事,我已经罚过他了,你就别再追查下去了。”

    “你觉得仅凭蕈娘子一人就能谋划周全,同时刺杀先生和你?”

    “仇恨的力量很强大,这些又算得上什么?”

    “那你怎么解释她的死呢?”王如意问道。

    穆乾回道:“汝统让她逃命,她知道自己逃不走,与其被抓,不如体面留个全尸,有何不可?”

    王如意:“她身上的毒不是一时片刻能致命的,她中的毒需几日前就服下,我目前尚不清楚她究竟何时中毒,但是等我查到,或许能解开她是否是自杀的谜团。”

    穆乾:“别查了。”

    王如意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这样的结局,”穆乾看着她,轻声解释道:“西戎人陷害南疆天祈两国,西戎人从中作梗挑起祸端,就连半年前郁城大火文将军遇害也可以一起算到西戎人身上,这件事她是凶手,算得上是最圆满的结局。”

    “可真相未必如此。”

    “真相重要吗?” 穆乾反问。

    王如意皱眉看他。

    “昆仑公子下山相助,我同时向西北二地请兵求援,天祈到手的胜利就要没了,于是他们动用在清郡安插的眼线,刺杀昆仑公子,做局请我入瓮,按照这个推测,幕后黑手若是天祈人,你觉得合不合理?”

    王如意点头。

    “南疆朝内势力分派,这次我出事贻误战机,致使昆仑二公子身亡,我亦于郁城遇刺,届时南疆朝局便会重新洗牌,我二弟为新世子,试问多少人能从这混乱中捞得好处,如果幕后黑手是他们,合不合理?”

    王如意点头。

    “可是幕后黑手不能是天祈,也不能是南疆。”穆乾认真地看着她,“意儿,真相到底是什么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现在的真相,幕后黑手必须是西戎人,事方才能善终。”

    王如意:“那真正试图挑起战争的人如果继续兴风作浪呢?”

    穆乾:“风浪要平了。”

    “如何?”

    “天祈的使臣快来了。”

    王如意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叔父最近踪影全无是因为什么?”穆乾反问。

    王如意:我都把他忘了……

    “探子已经得到了消息。”穆乾解释道,“苍梧公子的策略见效了,游族两日前抢了天祈两座边城,天祈朝内本就有不想大动干戈的臣子劝战主和,近日那边的朝堂也是一片喧嚣。只是之前我被俘之事悬而未决,北漠便不肯动,得知我活着回清郡后,北漠大军已依照约定集结行军至边关,天祈现下同时被三把利刃戳着,这仗他如何打?”

    “天祈这么弱?”王如意难以置信道。

    “不弱,若是天祈上下齐心,就算是我们联手也打不过,”穆乾这话说得诚恳,“可惜天祈皇帝老了,他打不动了,他怕输了。他怕,我们便有了先机。”

    “所以使臣是来谈和的?”

    “是。”

    “不打仗了?”

    “是。”

    “也不用去和亲了?”

    穆乾被她逗笑:“意儿,你若是这么想成亲,我娶你便是了。”

    “你想得美!”

    穆乾额间的竖纹舒展,他本想去摸摸王如意的头发,却因为双腿困在轮椅上动弹不得。像是呓语般,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声音轻不可闻:“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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