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陶德曾失去了一切，这毋庸置疑。

    而他如今所拥有的，是他自己孤注一掷追寻才得以找回，就算在那个宇宙还有着军事部署、丧钟还在为他训练民兵并监管武器研发进度，但只有抓在自己手心里的才是最重要的，就如他的莫妮卡。

    谁也都无法再次剥夺和伤害他的所有，他将彻底展露出自身所具的危险性，把危害全部清除。

    杰森紧密地拥抱着莫妮卡，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年轻锐利的眉眼间萦绕上暴戾之色，这个宇宙的布鲁斯知道了他掩藏着的事，那么然后呢？他毫不在意之后的发展，反正都差不多能猜到。

    他清楚自己此时的状态，只要有莫妮卡在，那么精神状况迟早会恢复……但他早已不再是罗宾，也绝非这个宇宙的红头罩，阿卡姆骑士的危险在于他从来不择手段，并且不惮于利用所有可利用的力量，就算是敌人也可以为达成同一个目标而成为同伴。

    他对利用自己这件事也没有半分芥蒂，抬头看向布鲁斯，扯了扯嘴角问道：“你还要在这里看几时，布鲁斯？看由另一个宇宙的蝙蝠侠造就的受害者？”

    “还是你看着我脸上这个印记，在思考我的危险性以及控制办法？你在打这个主意吗？否则我想不到别的。”

    杰森抬手指着自己脸上的J字母，神情冷酷，眼底没有分毫情感，他用这种方式来伤害布鲁斯，并告诫他别来烦自己、打扰莫妮卡。

    再不在意布鲁斯的存在，杰森察觉到被自己半拥着的莫妮卡动了下，她想要把披在肩上、手臂上的毛毯往上拉，他看出了这样的意图，于是松开手，沉静地为她拢好毛毯还拍了拍那单薄的脊背示意安抚，“困了吗？”

    “抱歉莫娜，我和布鲁斯打扰了你的睡眠。”他由心歉疚着。

    对韦恩家族的人态度冷酷，那种针锋相对的矛盾此时分毫毕露，哪怕言辞和动作间都透出戒备、不信任的意味，从身上不受控制地溢出杀机，然而他对于莫妮卡的态度依旧，甚至更多出几分宽和体贴。

    杰森对她安抚地笑，“好好休息好吗？明早有三明治、煎蛋、培根和烤香肠。”他不想让莫妮卡因担心自己而睡不好，就算她现在状态特殊，还有了奇异的能力，但对于他来说，莫妮卡始终都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平凡又柔弱的女孩子。

    ——除了这些时日的相处，令他了解到十五岁、十七岁的莫妮卡，可实际他们被迫分离的时间在她十五岁之前。

    那个时候莫妮卡也都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因为不喜欢和人相处而显得孤僻，她也不爱化妆，不追逐任何潮流，很平凡随性地活着，从来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所以在相识之后就交由他包揽负责，都早已习惯了。

    处在青春期的莫妮卡还很让他忧虑过，不止他能认识到莫妮卡性格温静可爱，只是少有人走到她身边，而其余交情不深的人看着她的表象，却会认为她只是腼腆、很好接近，杰森从来就明白男女之别，看莫妮卡身边没有大人还教导她……

    现在他是想让莫妮卡去休息，至于男性半夜闯进她的房间这是不对的，即使刚才道了歉，但那是对打扰了她睡觉，并且知道莫妮卡因为闯进来的是他而不觉得奇怪，所以明天他会告知莫妮卡不能轻易接受任何人这样的行为。

    可是莫妮卡明显有什么想说的，看了看布鲁斯，才握住杰森的手说道：“可是睡不好，我有一点担心你。”

    她经历了这夜，看到杰森身上真实的伤痕，总是温静带笑的眉眼间添上忧愁，令人觉得可怜可爱，语气也软和飘忽着，“我想让你留下来，和我说些话，好吗？”至于她想说的、想知道的，杰森毫无疑问地了解。

    杰森沉默了下，然而眼底染上温暖的色彩，不做任何答复就意味着妥协了，但当扭过头看向布鲁斯时，那份温情全部散去，“你该出去了，布鲁斯。”

    半夜留在年轻女孩子的房间里显然不是绅士之举，而杰森可以，因为他还要留下安抚莫妮卡的情绪，从她的反应中就可以看出，他的伤痕和经历应该全都瞒着她，现在是时候全盘托出了。

    这是年轻孩子们的事情，布鲁斯抱着头盔、一身黑色装甲还未脱下，站在这处就好似黑暗中的游魂，他不被面前这两个孩子在意，被孤立着，而这无论如何都是应该，即便他只是与他们关系不大的这个宇宙的蝙蝠侠。

    可是，一个父亲要怎么样才能忽视自己的儿子所遭遇的伤害，他想尽力去弥补，却发现丝毫做不到，杰森拒绝交心，他无法也不能杀死这个宇宙的小丑，就连莫妮卡，她在被杀害以前也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孩子，而现在杰森继续保卫着她。

    他们都已不需要他。

    布鲁斯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步伐极轻，为他们关上了这一扇门。

    ……

    杰森和蝙蝠侠之间的隔阂太深，那或许永远无法消除、弥补或抹平，不论布鲁斯自己还是偷听的罗宾们都已认识到了这点，此时蝙蝠洞中就连达米安都没说什么。

    杰森并不像他们的红头罩，就算红头罩刚回到哥谭时也给蝙蝠侠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可是他们最终和解，因为红头罩的心结从来只有少许在小丑本身，而更多的那些……被他压制着逐渐消退，在他坚定了自己的道路、与布鲁斯的一次谈话过后放下。

    而阿卡姆骑士，想到这个代号还有它背后所意味的事物，都令他们胆战心惊，而他和蝙蝠侠之间最大的隔阂，除了由小丑所造成的那些痛苦、那些失望，还有一条人命。

    莫妮卡·莱托。

    她是杰森最重要的人，又偏偏是在杰森被小丑囚禁伤害期间身死，进行过心理学研究的他们都无疑懂得杰森此时的心理和精神状态，或者说经历了这样的遭遇，杰森没有出现什么状况才令他们惊异。

    而他们都明白，另一个宇宙被宣告逝去的二代罗宾不可能再回来，杰森将作为阿卡姆骑士带给那个宇宙的蝙蝠侠最深重、最惨痛的报复，然而他们无法也无权干涉，因为没有那样的立场，而强制要求他谅解……那无疑是撕开杰森的伤疤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三只小鸟沉默着，任由痛心和悲伤的情绪蔓延，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从他到达这个宇宙会是之前那样的反应，以及没人能再接近这个杰森，他只有莫妮卡了，也只在乎莫妮卡，余下之人皆为其他，也不配令他信任和在意。

    达米安抱着手，“死亡是什么滋味？”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红头罩能回答他，但红头罩早就避出去了，他还不知道杰森身上具体所发生的事，如果知道了大概也只会嘲笑他们——

    杰森·陶德？以‘阿卡姆骑士’为代号的杰森·陶德？

    就和红头罩回到哥谭拿小丑曾经的代号给自己用这个颇具地狱意味的行为一样，阿卡姆骑士可不是什么需要人关心怜爱的鸟宝宝，在他身上展示他们的理解和关怀完全不必要，倒是等骑士打得蝙蝠侠几近濒死的时候大概就会满意收手。

    被狠狠伤害过的阿卡姆骑士可不会像小孩子那样，卑弱可怜、哭哭啼啼地向大人祈求爱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报复才会填平他内心的沟壑，他的怒火、仇恨和杀意才不会轻易消退，他需要进行一场这样的报复，否则他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死在小丑手里。

    等布鲁斯走后，杰森和莫妮卡就一起坐在了沙发上，仍旧相拥的姿态，他开始认真回想那些事情……

    那些被囚禁在阿卡姆疯人院中的遭遇他不想讲给莫妮卡听，简单地以三言两句带过，那么就只剩下他逃出来后的事情可以慢慢地来说。

    “就从我做出决定要找寻你说起吧，莫娜，那是个二流的故事。”他将莫妮卡环抱在胸膛前，从她这里汲取温暖，恍然脸部和深入骨髓中的刺痛逐渐淡去，他开始为她讲述……她未曾参与的、他的过去。

    在他发现找不到任何莫妮卡存在的痕迹，而报复蝙蝠侠的行动已经开始后。

    杰森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一个全副武装，不仅戴了面罩和防毒面具还有兜帽，看起来极为古怪的男人，他身上背负着许多毒气瓶，输送管链接到手臂上，甚至在手套的手背上就装着长长的注射针。

    他俯下身，仔细端详着杰森的神情，“这将是你第二次接受恐惧毒气，骑士。”

    在那张可怖的面具后，也不知道他透过骑士的头盔看出了什么，随之问道：“你想要怎么做？”

    杰森坦然无比地回答他：“我会将我洗脑，只要坚信她的存在，那么我会发现更多线索。”

    稻草人不置可否地没有反驳，而是说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这次失败，那么极有可能精神崩溃、疯狂，彻底沦陷在小丑为你制造的陷阱中。”

    看似劝慰，但那个意图也没多坚定，不被接受也可以。

    而稻草人理智上清楚，如果这次失败，骑士将迎来彻彻底底的毁灭，他想不到对方要怎么去找寻一个不存在的人，他原本对此有着好奇，然而顺着骑士的线索查下去，却发现完全是对方的妄想——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那样一个人。

    就算是他的恐惧毒气……不，也许那个‘不存在的人’曾经真实存在过呢？

    “你知道这份毒气是迷幻鼠尾草制剂，你可以通过[真实之境]检验许多事物，当然了，这些在你第一次接受恐惧毒气后就已经得知。”

    [真实之境]与人的大脑、精神乃至意志的联系都十分紧密，这位骑士在上一次的真实之境中发现了什么，而现在正要再次进行验证。

    稻草人并不阻拦，只是说道：“你最好能回来，否则我就要失去一个同伙了。”

    “骑士，还有你的计划，别让它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