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很不解地看着她，心想她是怎么开窍的？

    钟杳杳说：“苏越都跟我说了，初恋嘛，前女友嘛，旧情难却嘛，理解。”

    “少和苏越八卦。”苏青赶她，“快走吧，免得碰见陈最。”

    钟杳杳闻言把口罩向上拉了拉，警惕的左右望望，还是没按耐住好奇的心：“究竟追没追到啊？”

    “陈最。”

    “什么？！”钟杳杳大惊失色，立刻跑了。

    苏青笑着转身回去，只见祝余趴在办公桌上睡觉。午后本就容易犯困，她昨晚又熬了夜，一早上忙来忙去，此刻终于撑不住了，臂弯搭在办公桌上，和高中下课趴在桌子上睡觉一模一样的姿态。

    她的侧脸恬静柔和，苏青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前段时间的捐款到账了，动物园如今热度也不错，他作为园长，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之前一直因为经费问题耽搁下来的事情，如今都要提上日程了。

    就这么忙了许多天，直到五月中旬，天气热起来，动物园的热度已经稳定在一个非常不错的水平，钟杳杳的vlog发出去后，又有其他的博主陆续来拍摄，吸引了许多外地游客入园参观。

    祝余一连加好几天的班，总算把西府最大的亮点——“禁止投喂”和“取消动物表演”宣传出去了。网上虽然偶尔异议，但不需要她亲自回复，就有网友主动科普此举的意义。

    祝余很欣慰。然后她真的把苏青当成个移动的招牌，让他每天没事就在动物园里走来走去，供人合影留念。为此她每天都要审视苏青的穿着，并且提议他换换风格，今天高冷精英范明天青春活力风，争取让游客有集卡的快感。

    苏青对此很无语，但很配合。每天换着带他那一柜子的腕表，换了半个月都没重样，祝余先忍不了了，和陈最讨论下班后尾随他回家然后拎个麻袋把他打晕，好好数数他到底有多少块表。

    陈最很是赞同。并且她还有一件大事。

    她周谨挑了个黄道吉日，组团去动植物园耀武扬威一番，祝余也拉着苏青去凑热闹，看着赵磊鹏阴沉沉的脸色，心情十分舒畅，打算晚上去唱K。

    这几个人说走就走，半路还记得回园里把在花果山辛苦干完活刚准备下班的李扬拎出来，去附近商场随便挑了家KTV。

    鉴于苏青请客，零食果盘点的毫不手软，堆满整张长桌。

    祝余和陈最勾肩搭背，双双吸溜着一盒柠檬茶，听周谨和李扬鬼哭狼嚎地唱“死了都要爱”。

    祝余趴在陈最耳边大声问：“李扬失恋啦？”

    喊的太大声，被李扬听见了，他回头凄惨地控诉：“祝余，知不知道什么叫伤口撒盐！！！”

    祝余连忙往他手里塞了瓶旺仔牛奶，劝道：“别太伤心了，年轻人，分手而已啦，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分过几次手呢，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

    李扬厉声问：“你分过？！”

    祝余下意识答：“分过啊，我分手之后可不像你一样……”

    话说到一半，她心道：大意了。

    她自从到西府上班以后，就没谈过恋爱，别说谈恋爱了，身边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加之她平时神经大条，就算真有人给她表白，她都会问人家是不是大冒险输了。

    于是大家都默认她是注孤生体质，自然而然地也觉得她是母胎单身。

    祝余自己也从未透露过情史，平时颇有一种深藏不露的自豪感。此刻话一出口，陈最和周谨立刻像两头饿狼般扑了上来。

    陈最不阴不阳：“谈过恋爱？”

    周谨怪声怪气：“分过手？”

    祝余被团团围住，心虚地看了一眼苏青。他正低着头摆弄手机，仿佛没听见这边的声音。

    她妄图转移炮火：“你们俩真的很般配！”

    陈最和周谨异口同声：“从实招来！”

    祝余见此路不通，另走他路，眨眨眼硬生生挤出两滴泪花，抽抽噎噎道：“你们知道什么叫伤口撒盐吗？”

    陈最和周谨又心有灵犀道：“别装！”

    祝余一摊手：“哎呀，就那一次，都好多年了，我也记不清。”她一把夺过李扬手里的话筒，“你们问这个干什么，这不是勾起我们小李同志的伤心事吗？小李同志，别伤心了，让老板给你唱首歌听听，他会唱粤语歌，可正宗了！”

    周谨“啧啧”道：“鱼鱼啊鱼鱼……”

    陈最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鱼鱼啊！”

    祝余摸摸鼻子，全装听不见，把话筒抛给苏青：“他的粤语真的可正宗了！”

    正坐在角落里默默听祝余讲话但忽然被cue到的苏青抬起满是疑惑的眸子：？

    李扬问：“老大你还会说粤语呢？”

    苏青说：“妈妈是广东人，会一点。”

    说完也没问他想听什么，点了首王菲的“暗涌”。

    原唱声音空灵，苏青偏男性化的声音自然有所不及，但没想到这首歌以男性嗓音演绎出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

    原本嘈杂热闹的包厢一下子安静下来了，陈最和周谨靠在一起，低声讨论“老大的粤语说的还真不错”。

    包厢里光线昏暗，苏青的侧脸隐没在阴影里，只能看清一个俊朗的轮廓。祝余心底升起股很熟悉的感觉——以前听他唱过这首歌。

    好像是在高二那年的元旦。

    祝余的思绪忍不住飘回那个落雪的元旦。平江一中放一天假，恰好那段时间王明皓过生日，请大家去唱k。

    苏青原本要回家刷奥赛题，也被祝余以要积极参与集体活动为由拽去了。

    祝余其实天生五音不全，尽量不上去丢人。王明皓撺掇她去唱歌，她就把炮火丢给苏青。

    那时候苏青天天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王明皓一想，撺掇苏青比撺掇祝余有意思多了，带着一屋子人起哄。

    苏青问祝余：“你想听？”

    祝余点头如捣蒜：“想想想！”

    他就去唱了这首歌。当时大家都挺震惊的，没想到他这么十项全能！

    啧。

    时隔几年又听他唱这首歌，祝余心想，他是不是就会这一首啊？

    只有李扬越听越伤心，等苏青唱完，他“哇”的哭出来了，呜呜咽咽地说：“没缘分啊，我们没缘分啊！”

    苏青一脸抱歉地看着他。

    祝余眼角止不住地抽搐。

    周谨手忙脚乱地往他怀里扔抽纸，并且深刻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在今天下午犯下提议回去接李扬一起唱k这个天大的错误。

    李扬长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周谨那刻的反应是“你快去死一死吧”，他受不了一个一米八多的壮汉哭哭啼啼这般的精神折磨，当即拍案而起，正要奋起反抗，被陈最拉住了：“淡定，淡定……”

    陈最像个贴心大姐姐一样问李扬：“为什么分手啊？”

    李扬的话匣子如开闸泄洪般被打开了，字字泣血，话语如同江水般淹没了整间包厢。

    祝余蹭到苏青身边，给他也塞了瓶旺仔牛奶，不忍直视地摇摇头，开始八卦：“唉——你知道李扬他女朋友吗？”

    “不知道。”苏青看一眼还在揪着抽纸哭的李扬，也十分不忍直视，“谈了很久吧？”

    “可久了，应该是大学时候谈的。他女朋友我们以前都见过，大眼睛瓜子脸，长得特漂亮，性格也挺好的，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谈这么久，怎么说分就分啊，如果时间短也就罢了……”

    什么叫如果时间短也就罢了？苏青像被点到一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祝余浑然不觉，仍在继续说：“你看李扬这样，肯定是他被甩了，啧啧，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边李扬正好哭诉完一堆有的没的，正式进入正题：“不就是她想去逛街我没陪她去吗！为什么要因为这种小事和我吵架！说我不在乎她，不关心她，然后就要和我分手！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那一刻所有人头上都有三条黑线滑落。

    祝余的表情很难绷，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李扬太聒噪，导致她此刻脑子里嗡嗡响，不太灵光，不灵光到甚至忘了面前这个人是被自己甩掉的脸，想也没想就问：“你分手以后也会这样吗？”

    李扬和苏青是她见过的唯二分过手的男人了。

    不得不说祝余的求知精神十分可歌可泣，但苏青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神色也十分复杂地深深看她一眼，反问：“你呢？”

    “我当然没……”祝余声音弱下去，心里后悔不已。

    我就二舅姥爷呀，我为什么要挑起这么尴尬的话题！

    “祝余。”她听见苏青叫她的名字，就像那年高考结束之后，他们在一家川菜馆里吃饭，他毫无预兆地向她表白时一样的语气，低沉，认真，让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听他讲话。

    “我也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