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尚未哭诉完就被陈最和周谨联手暴揍一顿,包厢里一时鬼哭狼嚎锣鼓喧天。在这一方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祝余和苏青静静地对视片刻。
祝余忽然有点伤感。
她是个天生的乐天派,长这么大伤感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几年,说分手时算一次,此刻又算一次。
祝余啊祝余,她心想,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两次,真够没出息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姨妈期将近,心思都变细腻了,思绪控制不住地乱飞,一会儿想到六年前她和他提分手时,正值酷暑,窗外树上蝉鸣声声,阳光反射到玻璃上,光芒刺眼。一会儿想到北亭山上他站在露台上垂眸抽烟的寂寥身影,其实那会儿自己因为好奇偷偷瞧他好几眼来着。一会儿又想到喻怀音的那条朋友圈。
哦对,喻怀音。
祝余忽然就不伤感了。
她开始想:他们俩如果在一块儿还挺般配的,俊男靓女的养眼组合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幸好苏青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轻轻咳嗽一声,缓缓开口:“李扬怎么了?”
祝余扭头去看,只见李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陈最和周谨的魔爪,抱着手机,忽然“嗷”的一声,川剧变脸一般喜气洋洋道:“她说想和我谈谈,是不是要找我复合?!”
这孩子没救了。陈最和周谨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再揍一顿。然而李扬像一条灵活的泥鳅般滑走了,丢下一句:“拜拜啦大家!”
然后破门而出。
祝余摇摇头,百转千回的:“咦~~~”
这声“咦”里包含的情绪非常复杂,既有对李扬这个纯种恋爱脑的鄙夷,也有对自己刚刚犯蠢的懊悔。
她拿起话筒拍了拍:“继续唱继续唱,让你们看看我西府麦霸的实力!”
“咦~”陈最连忙扑上来抢话题。
这声“咦”里包含的情绪就简单多了——祝余刚入职那会儿,他们出来唱k,曾经天真地带她玩过。结果这人大大方方信心十足地接过话筒唱了一首青藏高原,那歌声,怎么说呢,美妙的如同暴雨过后直冲而下的泥石流,春夏之交噼里啪啦的冰雹,几分钟内就能摧毁堤岸的海啸……
听她唱完,大家齐刷刷目光呆滞,生无可恋,心里不约而同的只有一个想法——花果山长臂猿的二重唱宛若天籁。
自此西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人天生五音不全,调子能跑到九霄云外去,所以为了大家的耳朵着想,坚决不能让她开口!
祝余皱着鼻头:“干嘛不让人唱了啦!”
这冲击不亚于一米八多的壮汉哭哭啼啼,陈最止不住打个寒颤,搓掉一身鸡皮疙瘩,面露鄙夷:“有病就治!”
“呵呵。”
祝余放弃了,抱着一袋瓜子开始磕,安静地听他们唱。大家最近都挺累的,玩了一会儿就折腾不住了,纷纷要走,周谨和陈最一块儿回去,祝余看看苏青,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不好意思蹭他的车,挤在陈最和周谨中间:“带我一个!”
周谨很不愿意带上她这个电灯泡:“老大的G65你不蹭,跑来挤我的小破大众干嘛?”
祝余一紧张就想啃指甲,刚把手放到嘴边,还没开始啃,只听苏青说:“我送你。”
周谨甩开她:“去去去,蹭大G去!别来打扰我们二人世界……嗷!你打我干什么?!”
陈最攥紧拳头撸起袖子,看表情已经忍到极限了,周谨立刻乖乖做小媳妇状。若是往常祝余肯定要煽风点火一番,但她今晚没心情,恹恹地走在后面。
一直到车上,她都恹恹的,脑袋靠着车窗一言不发。当然这只是表象,实际上她正在微信上和林晚吐槽。
“好尴尬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能来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林晚收到她的消息时,正在麻将桌上。她爸和池叔叔有意撮合他们俩,一周恨不得凑在一块儿打五天麻将,偏偏她还总输,林晚烦躁不已,推又推不掉,默默吐槽这两个老家伙打牌还知道双休……
她趁着洗牌的空隙给祝余回复:“有心无力。”
祝余:“?”
林晚给她拍了张照片,面前一排麻将,角落里有只修长的、食指上带一枚银色戒指的男性的手。
祝余仔细研究了下这张照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这手气够臭啊。”
一手烂牌,哪张都挨不着边。
林晚发一个叹气的表情。她这些天被这倒霉到家的运气折磨的双目无神苦不堪言,开始乱丟牌。
池宇笑意盈盈:“姐姐,你怎么乱打啊?”
林晚咬咬牙:“闭嘴。”
她低头去看手机,祝余果然问:“你旁边是谁?”
林晚:“……池宇。”
祝余:“啊!就是上次那个……?”
她眉飞色舞的八卦:“关系好到都能凑一块儿打牌了啊,有什么其他进展没?”
“没,我是单身主义者。”
林晚丢出去一张五万,点了池宇的炮,她烦躁地把面前的牌一推,起身要走:“不打了不打了,走了。”
林伟峰问她:“你去哪?”
林晚说:“去祝余那儿,晚上我不回家了。池叔叔,我先走了啊,你们再玩会儿。”
然后拎起包转身离开。
受够这没完没了的麻将局了!
池宇在她背后喊:“姐姐,再玩一会儿啊!”
林晚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把手机递到嘴边给祝余发语音:“你在家吗,我去找你。啊!你怎么……”
她松开屏幕,语音发出去,转头蹙眉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你怎么跟来了?”
池宇转着车钥匙:“叔叔说你没开车,让我送你。”
一晚上输了他好几次,林晚不跟他客气,边往停车场走边说:“正好,我就不用叫司机了。”
“好嘞!”池宇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略一欠身,“今儿我给你当司机,请。”
祝余看着屏幕上转文字的这句话,沉思片刻:她后半句话到底想说什么啊?
“在家。”
“祝余。”
忽然被叫到名字,祝余吓了一跳,手机没拿稳,砸到腿上。她顺手把屏幕锁上:“怎么了?”
“没什么。”苏青似是觉得她的反应很可爱,勾勾唇角,“以为你睡了。”
“没,和林晚聊了会儿。她跟上次我们在餐厅遇见的那个人一起打牌呢。”
“池宇?”
“嗯。”祝余一点头,“她爸好像想撮合他们俩,但林晚嘛,你知道的,这么多年她就没谈过恋爱。”
苏青想说“我不知道”,又觉得虽然是事实,但语气未免太生硬,于是发出尾音上扬的一个“哦”,恰到好处地表达了疑问。
祝余一拍脑门:“对,你出国这么久,应该不知道。她说她是单身主义者。”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也是。”
苏青抿着唇:“你也是?”
“嗯。”祝余严肃地点点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但今晚那番话留给她的怪异感挥之不去,她向来会快刀斩乱麻,于是决定从源头切断,“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了,我要和林晚共进退。”
苏青嗤笑一声:“如果她以后谈恋爱了呢,难不成她谈你也谈?”
就目前林晚身边这个双方父母同意,并且对方对她死缠乱打的形势来看,她的话不太可信。祝余这么一分析,很快放弃:“那算了。”
一路无言,车子驶入她家的小区。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祝余这次很聪明地没和苏青客套,下了车打过招呼就打算溜:“我走了,拜拜!”
然后迅速钻进单元楼,跑的比兔子都快。
苏青有点后悔今晚说那句话。
祝余回到家,踢掉鞋子,赤脚跑到窗边,楼下那辆黑色大G果然已经消失了。她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想到今晚的事情,还是尴尬的要命。
是脑子生锈了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吧!
她脚趾抠地,在窗前站了一会,门外传来敲门声,祝余跑去开门,果然是林晚:“来的这么快啊。”
“离你这不远。”林晚一副精气被吸干的模样,换了鞋就扑到沙发上葛优瘫。
祝余瘫坐她旁边的地毯上:“你怎么来的?”
“池宇送我来的。”
“那他人呢?”
“走了。”林晚有气无力,“我今晚在你这儿睡。”
“好。”祝余叹了口气,下巴抵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你愿意让我去煮包泡面然后听我讲今晚都发生了什么吗?幸好你来的快否则现在我已经原地抠出一座城堡了,迪士尼动画片里的那种。”
“去吧。”林晚懒洋洋伸出两根手指,“煮两包,放片芝士片,再煎个蛋,煎两片培根。”
“好!”
祝余钻进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锅泡面出来,放在茶几上,又拿来两个碗。
她俩席地而坐。祝余像接收信号一样愣了会儿,说:“等等,找个电影看。”
“看看看。”林晚挑一筷子泡面,锅里热气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让人觉得所有的烦恼都已经远去,此刻能吃到面前这锅泡面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她满足的喟叹,“泡面使人幸福。什么劳什子麻将,见鬼去吧。”
祝余挑了个狗血爱情片,盘腿坐下:“真可怜,看给孩子折磨成什么样了。话说回来你和池宇怎么回事?”
林晚放下碗:“他跟我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