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森伸手揉了揉额头:“阿里朵,你不觉得,陈东座下那匹白马好的过分了吗?他一个商家孩子,怎么骑的了这么好的马?”
阿里朵笑出了声:“大哥,你怎么还在担心啊?听说镇远关里的那几个头头里头,没人骑着白马。就说那个叫柳璨的扫把星吧,不是说他有三匹宝马,一匹黑色的,两匹红色的吗?”
“咱们也往京城走过几趟,知道他们那里的官儿个个吃拿卡要,能做大生意的,都和那些高官贵族们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趁着这层关系要一匹马儿,在女人面前逞逞威风也不难。你也是男人,这你还不懂吗?”
“陈东要真是当兵的,又怎么会给马儿配那样的马鞍?白马红鞍,金黄马缰,弄得这么显眼,是生怕到了战场上,别人认不出他来,没车轮战把他给耗死吗?”
图森长长叹了口气:“行,要是陈东带着他那累赘一起去,我就同意。”
阿里朵顿时笑了:“这才对嘛。”
李叔望着顾昭皱起了眉:“姑娘执意要去?还只有姑爷一个人陪着?”
顾昭乖乖地捧了一杯茶,坐在桌前:“镇远关的事情,自有李俭江永他们在;只是,轩轩那里,还有爹娘那边,还请李叔帮我瞒着些,免得让他们担心。”
李叔看了顾昭许久,叹了一声:“行,我替姑娘瞒着。”
“正好,上回替姑娘做了几张地毯,我便盘算着用这些滩羊皮毛做些名贵的地毯。我假借做地毯生意的名头,把少爷带在身边,免得少爷发现姑娘不在了,心里担心。”
“老爷夫人离这里远,书信不便,自然不会清楚姑娘的情况。只要瞒住了少爷,也就瞒住了老爷和夫人。”
“只是姑娘得尽快回来。少爷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倘若姑娘在外面待了太久,我未必瞒得住少爷。”
“何况,若是姑娘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无颜回去再见老爷和夫人了。”
顾昭放下了茶杯,两臂交叠放在了桌子上,笑着望向李叔:“我就知道李叔会帮我!”
李叔无奈地笑:“姑娘多打包几件衣裳,草原上温度低,夜露重,晚上难熬得很。”
顾昭倒了杯茶递给李叔:“李叔放心吧,阿璨已经去准备了,他对草原也熟悉得很呢。”
李叔接过茶杯,依旧担忧地望着顾昭:“姑娘又在哄我。姑爷虽然自小长在边境,但何时去过草原?他又怎么能清楚草原的情况?”
“我和老爷也算是见多识广,第一次去草原还是大开眼界,一连走了几遭,又有朋友帮扶着,这才了解了一些。姑爷才二十岁,哪里来的机会了解?”
“即便是各地风物志,写草原的书也少得很,姑爷哪里能得到?若是姑爷真的得到了,还会因为地图的事犯了这么久的愁,还气得要罚那些送来假地图的人,说要罚他们一百杖吗?”
顾昭有些愣住,李叔又苦笑着道:“姑娘这回多带几件贴身衣物,脏了直接丢掉就好;再者,多带着草纸帕子一类的东西。事急从权,暂时奢侈一回,也不算什么错。”
顾昭笑着应下,不再纠结柳璨究竟了不了解草原了。
当夜,顾昭看着那几个硕大的包袱,一时有些震惊。
柳璨笑着捏了捏顾昭的脸:“昭昭,草原不比此处,昼夜温差大,得多带几件厚衣裳。再者,那里用水不便,衣服要是脏了,便不能打着清洗干净的主意。我帮你多带了几身衣服,特别是贴身的,等到脏了,直接丢掉就是;帕子草纸这些也是一样,暂时浪费一回,倒也不怨咱们。”
顾昭便满脸复杂地望着柳璨:“亏李叔还担心你对草原不了解。你说的,和李叔叮嘱我的事情一模一样啊。”
“李叔果然见多识广,也疼爱昭昭,”柳璨只是笑:“我知道的多些,过上几日,昭昭的生活便会方便些,这是好事啊。”
顾昭便放下心来,却见柳璨眸色一深,声音也低了下来:“昭昭,未来一段时日,我又不能碰你。今夜,劳烦昭昭先把我喂饱了。”
顾昭红着脸,捞了一只枕头砸了过去。
清晨,柳璨认真地为顾昭编了两只精致的麻花辫,这才往后退了几步,满意地望着顾昭:“别说,昭昭这身打扮也很是好看啊。”
顾昭和柳璨都换上了草原服饰。利落的窄袖衣服衬得顾昭身段颀长,麻花辫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活泼。
顾昭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在你眼里,什么样的我不好看啊。”
柳璨笑着握住了顾昭的手:“咱们出发吧,柳昭昭。”
因着图森和阿里朵的要求,陈东并没有带随从,而是和柳昭昭两人一同出发。
看到柳昭昭和陈东同乘一骑,阿里朵又笑着牵来了一匹马,将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的几只大包裹放在了那马儿的身上,几人这才正式动身。
刚开始,图森还时常紧张地注视着陈东和柳昭昭,被陈东发现后,他便笑着解释:“昭昭这般瘦弱,我还真怕她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陈东便笑:“大哥放心吧,我抱着昭昭呢,除非这阵风把我一块吹走,否则就吹不走昭昭。”
漫无目的地走了大半天,几人走近一只毛毡房,图森前去说了几句匈奴话,便有人走了出来,将几人请了进去。
主人家倒是没有跟着一起待客,只有陈东、柳昭昭、图森和阿里朵四人一起吃饭。
等到主人端着一只盛着烤羊肉的船状木制大盘子进来后,图森才对着陈东举起了银碗:“陈东兄弟念念已久的酸奶,不知道陈东兄弟可还满意?”
陈东笑着端起银碗,伸出手指在碗中点了几点,又朝着空中弹了弹手指,这才喝了一口酸奶,随后将银碗递给了柳昭昭:“图森大哥说笑了,我当然很是满意。不过既然进了毛毡房,我还是想喝一碗马奶酒。”
“马奶酒也有的是,”见陈东感谢长生天的动作很是标准,阿里朵开心地端了一碗马奶酒递给陈东:“只是不知道,弟妹可还吃得惯?”
柳昭昭嘴唇上方沾上了一圈白色的酸奶,闻言放下了银碗,乖巧地点头:“挺好吃的。多谢阿里朵大哥关心。”
之后,阿里朵和陈东不住地聊天,图森沉默地割下羊肉送入口中,陈东则一面和阿里朵聊天,一面割下羊肉放入柳昭昭面前的木碗中——陈东并不允许他这位娇气的小妻子触碰匕首,但此处又没有筷子,陈东便刀口向内割下了羊肉,再送给他的小妻子吃。
陈东割肉的动作也十分标准,刀口朝向自己,每次割下的量只有一口,实在无可指摘。
停了会儿,主人又在外面喊了一声,这才又端了个木盘子进来:“几位要的马肉肠。你们来的还真是巧,这可是最后一点马肠子了。”
陈东大喜过望:“我可是想吃这东西很久了。”
说着就不顾烫手地揪着马肠子的一头,刀口向内割了一块送入了自己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被烫得吸气,手指也被烫得连连甩动。
不仅是图森和阿里朵,就连那位乖乖巧巧的柳昭昭都被他这副样子给逗笑了。
一口罢,陈东又割了一小片马肉肠,直接送入了柳昭昭口中:“昭昭尝尝,这马肉肠太香,你未必吃得惯,先尝一小口。”
柳昭昭皱眉看了眼黑乎乎的马肉肠,低头咬了一小口,咀嚼了很久才咽下去。
陈东一见就知道她吃不惯,便将剩下的半片马肉肠丢进了自己口中。
阿里朵笑着割下一块马肉肠送入口中,图森则端起马奶酒一饮而尽。
阿里朵说得对,陈东照顾柳昭昭的举动太过娴熟,殷勤得像个奴才。
若是让他来伺候女人,即便是速亦矢大王之前收下的兄长的遗孀,哪怕她能够带着大笔嫁妆嫁给自己呢,他也不能做到这么用心。
想来,陈东此行,真的只是因为柳昭昭的请求,想要来草原逛一逛。
晚上,用布帘隔开的小小隔间里,陈东与柳昭昭均和衣而卧,躺在毛毡毯子里,小声地说着话:“昭昭,吃得还习惯么?”
柳昭昭点了点头,陈东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那就早点休息,怕冷就把手放进我袖子里暖一暖。”
柳昭昭笑着转身背对着陈东,望了眼面前的毛毡,闭上眼睛睡觉。
不远处,图森听着两人没了动静,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柳昭昭是被陈东叫醒的:“昭昭,外面下雪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柳昭昭睁开了眼,慢慢地坐了起来,又将昨夜盖的毛毯裹在了身上:“什么时候下的雪?雪大吗?”
陈东摸了摸她的热乎乎的脸颊:“昨天半夜下的,雪不大,只有薄薄的一层,有些地方还冒着草尖儿呢,太阳底下透出一点粉来,要不要出去看看?”
柳昭昭点了点头,陈东直接将她抱了出去。
等到了一处四下无人的地方,柳昭昭才开口:“图森还在怀疑我们。”
“是,”陈东唤过白兔,两人坐在马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昨天晚上吃饭时,他盯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想要从中找到破绽。”
也因此,陈东才会迫不及待地割下一块马肉肠塞入口中,才会那般殷勤地对待柳昭昭,殷勤得柳昭昭都有些觉得不适应了。
柳昭昭靠在陈东胸膛上:“反正,咱们真的只是四下游荡,不打算刺探什么军情,想来他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陈东指着初升的太阳:“昭昭,你看,现在的太阳是不是很好看?”
柳昭昭一边笑一边叹气:“要是之后再下几天雪,咱们的行程就又要被耽搁下了。”
陈东也是叹气:“昭昭,你还是想着怎么尽快适应这里的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