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去年顾昭来镇远关时,只带了两斛胡椒;等李叔也要来镇远关时,顾清源又为女儿准备了许多东西,其中就有八斛胡椒。

    用顾清源的话说,给自家女儿准备东西不能太寒碜,免得让夫家把女儿给低看了去,干脆弄个十斛胡椒,正好也凑个整。

    也因着是给女儿准备的,顾清源将这些容易跑味的东西都塞到了锡罐里,用的还是那句话:给自家女儿准备东西不能太寒碜,免得让夫家把女儿给低看了去。干脆全用了锡罐,看着也好看些。

    至于为什么一斛五十斤的胡椒要凑整……

    柳璨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岳父为了给昭昭撑场子,顺便给他下马威呗。

    昔日成婚之时,他岳父直接弄了九箱子金银过去,嫁妆全乎地就差把棺材也给带过去,直说自家姑娘从生到死都不用他养了。

    不过,昭昭曾经告诉过他,他岳父本来是准备了棺材的,但是他岳母嫌弃棺材晦气,死活不让顾清源拿出来……

    当时柳璨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说也有给姑娘送寿材做嫁妆的,但定远侯府多的是行兵打仗之人,对生死这事多少有点迷信,有时候愿意讨个心安,总觉得棺材看着晦气。

    若是他岳父真的把棺材给送过来了……估计他那婚礼就得被毁了。

    图森与阿里朵惊喜地望着陈东,阿里朵更是直接开口:“陈东兄弟,东西在哪里?我们全要了,越快越好。”

    陈东笑望着柳昭昭:“昭昭,刚好李叔也在,你去和李叔知会一声,就把这些胡椒都卖给两位大哥,好不好?”

    柳昭昭乖巧地点头,图森则直接站了起来:“既然陈东兄弟都说那位李叔也在,哪里还用弟妹一个人去,我们一起去不就成了吗?”

    阿里朵也站了起来:“那就烦请陈东兄弟与弟妹给我们带路了。”

    柳昭昭望了陈东一眼,再次乖巧地点头。

    屋门打开的时候,柳昭昭望着王斌:“王成,快去倒水,我带了客人来。”

    陈东便领着图森与阿里朵进来:“李叔,我给您介绍了个大生意。”

    李叔笑着起身相迎:“姑爷既然都开口了,那我当然是要照办了。”

    说着又看了王斌一眼:“王成,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听你家少爷的吩咐,给客人奉茶?”

    “哎,”王斌殷勤地倒了茶递过来:“李叔,即便我真的不如夫人家的随从机灵,但当着我家少爷的面,您多少给我留点脸面啊。”

    李叔只是笑:“你这孩子,让你倒杯茶,倒是让你倒出来这么多的埋怨来。”

    柳昭昭与陈东对视一眼,眼里都带了笑意。

    柳璨在镇远关的几个月里,多次击退敌兵,本就声名大振;再加上柳璨身为定远侯第三子的身份,更是让他声名远播,也让匈奴人闻风丧胆。

    也因此,柳璨的身份绝对不能够被图森和阿里朵知道。

    方才柳璨要顾昭先来找李叔说一说购买胡椒的事,就是为了先和李叔王斌通个气,免得几人的身份败露了。

    但图森似乎对两人依旧存着几分戒备之心,直接说要和两人同来,顾昭便没有办法先和李叔王斌通气。

    顾昭和柳璨倒是不担心李叔。李叔处事太过圆滑老练,即便自己两人露出马脚来,李叔都能稳稳当当地帮他们圆回去。

    两人只是担心王斌。王斌年纪小,又不像顾昭一样,恰巧事先和对方提过两人外出时的姓名。

    也因此,顾昭一进门便将王斌叫做王成,让他明白此时他需要做戏。

    现如今,李叔帮衬着柳昭昭、王成追随着陈东的身份已经定下,王斌只要没有蠢到叫两人的姓名,那便不会败露。

    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李叔就好了。

    果然,李叔看到图森和阿里朵也没有露出丝毫的震惊,只是笑着请两人坐下:“不知姑爷给我介绍了什么大生意?这两位公子又要找我来买什么东西?”

    图森笑:“听闻此处有些胡椒,我们兄弟想要问一问价格。”

    “胡椒自然是有的,二位不妨喝杯茶,咱们慢慢地谈。若是二位公子觉得不合口,要奶茶也好。”说着李叔又看向顾昭:“姑娘和姑爷出去逛了半天,肯定累了吧?王成,好好伺候你家少爷夫人,生意的事交给我。”

    王斌便笑着叹气:“李叔,您就这么怕我偷师啊?”

    “怎么和李叔说话的?”柳璨故作生气地朝着王斌踢了一脚,又看向李叔笑:“那我们就先离开,不打扰李叔谈生意了。”

    王斌早就笑着避开了柳璨的脚,三人一同离开了屋子。

    关上了门后,柳璨又要了一间屋子,小声地将方才发生的情况告诉了王斌。

    王斌乐呵呵地望着顾昭:“柳昭昭,真是个好姓名。柳——陈哥要嫂子接受这姓名的时候,一定威逼利诱了很久吧?”

    顾昭只是笑,柳璨则赞赏地望了王斌一眼:“还行,你这次没有掉链子,不比李俭江永差。”

    王斌郁闷地叹气:“听陈哥这话,倒像是我平日比李俭江永差很多似的。”

    话音刚落,顾昭忽然道:“地图。”

    王斌还没有明白,柳璨已然笑着应话:“待会儿这两人来找咱们道谢时,我们趁机提出想要去草原上看一看,刚好能看看外面到底有什么关要险隘。即便不能把所有地形都给摸清了,他日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愚弄。”

    顾昭点头,柳璨又吸了口气:“咱们就说,是想要尝一尝草原上的白蘑菇——昔日我与他们二人交锋时,一连说了马肉肠、银碗酸奶,可惜他们仍对我保有戒心;直到我说出了白蘑菇,他们才说出了长生天。”

    顾昭再次点头,柳璨便望向王斌:“你自己找个法子帮我们隐藏踪迹。镇远关的事情,自有李俭江永帮着你一块儿处理。”

    王斌震惊于两人的默契,又有些紧张于两人的决定,不由压低了声音问:“柳哥,镇远关的事情交给我们,你不用担心;但你确定要带着嫂子去冒险吗?”

    柳璨眉眼间染上几分爱怜:“图森对我保有戒心,若是昭昭不去,他们定然不会允许我一人独自前去。”

    “我来镇远关的时间不长,平日里排兵布阵、安排巡查,并不常现身于人前;偶尔出阵,也定然盔甲齐全,鲜少有人知道我的容貌。”

    “如今镇远关内外都传我面目丑陋、凶神恶煞,倒是方便了我出去。”

    “这次机会太好,若是错过,不知道又要等多长时间。”

    王斌皱眉:“可嫂子不会武,若是出了事……”

    柳璨斩钉截铁道:“不会有这种可能。”

    王斌又皱眉看向顾昭:“嫂子,我说句难听话,你要是出了事,柳哥肯定会发疯。”

    顾昭笑:“我信阿璨。他既然觉得不会有问题,那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柳璨垂眼,默认了顾昭的话。

    图森坐在桌子前,久久地沉默着。

    阿里朵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许久,终于没忍住坐在了图森身侧,不耐烦地开口:“图森大哥,人家给的胡椒确实品质不错,价格也合适,还说尽快交给咱们,只是说要咱们带陈东兄弟一起去草原逛一圈,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图森吐出口气:“阿里朵,草原条件比此处艰苦数倍,哪有人主动嚷嚷着往草原里跑的?再者说了,今日咱们问陈东手下有什么货物时,陈东一时说不出来,反倒是那位昭昭说手下有一批胡椒,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阿里朵一手搁在桌子上,身体向后打开:“陈东不是说了吗,这次是他岳父家的人出来做生意,他就是跟着走一趟。岳父家的东西,他那么清楚做什么?他那随从不受李叔待见,想来他也不怎么受他岳父待见。”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图森脑中有些乱,阿里朵则叹着气打断他的话:“咱们也问过了,那位李叔确实是个生意人,来到此处之后,做了好几桩生意,对各种规矩都清楚得很,这些可都是图森大哥亲自派人打探回来的,一点也做不得假。”

    “再者说了,陈东不是说了吗,他那个娇滴滴的女人说要尝一尝白蘑菇,他这才想着跟咱们去一趟草原。那女人你也看见了,娇滴滴的,风一吹就倒,到哪儿都是个累赘。陈东要是真的别有所图,怎么还会带着那么一个累赘?”

    “方才陈东要来草原,你直接干脆地拒绝;后来那女人说要一起去,你才松口,说再考虑考虑,不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吗?”

    图森皱眉:“要是,那女人只是个幌子,稍有风吹草动,陈东就把她扔下,不管她死活呢?”

    阿里朵冷笑一声:“大哥怎么这么畏首畏尾的?这次是咱们主动叫住陈东吃酒的,也是咱们主动问他手底下有什么货物的,人家可没有主动开口问过什么。在知道咱们想要胡椒前,陈东就一直夹菜挡酒,护着他那女人,跟个奴才一样。大哥,你也是男人,你要是不喜欢女人,能那么待她吗?”

    “对了,他那女人还不会骑马,下马时,还是陈东把她给抱下来的。要是这都能装,你还不如直接说,早在两年前,陈东就摸清了咱们的身份,故意请咱们吃酒,好拖着咱们,让别人去破坏咱们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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