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

    柳昭昭觉得自己挺喜欢吃这里的羊肉的,并没有把陈东的话放在心上。

    等回了毛毡房之后,柳昭昭发现图森和阿里朵正围坐在炉火前做早餐。

    严格地说,只有阿里朵一人在做早餐。图森只是把昨夜吃剩的羊肉切成小块放在了碗里,再将炒米、羊肉和酸奶混合。

    见两人进来,图森对着两人抬了抬下巴:“陈东兄弟,想吃什么自己做。”

    陈东便凑到了阿里朵旁边:“我吃奶茶煮的炒米。”

    阿里朵索性将勺子交给了陈东,陈东便挖了酥油放进锅中,又倒了些炒米和干肉进去,最后倒了许多奶茶,煮好后,递给柳昭昭一只木碗:“别看少,这东西顶饿得很,先吃了这些,不够的话再加。”

    柳昭昭尝了一口便觉出腻来,但陈东既然给了她,她也只好将这些东西全部吃掉。

    图森看着两人,一边吃着炒米一边笑:“陈东兄弟待弟妹果然用心。只是,前些日子,怎么是弟妹知道手下有胡椒,而陈东兄弟并不知道?”

    柳昭昭笑着放下了木碗:“他本来就不怎么关心家里的这些事情。”

    图森惊讶地望着柳昭昭:“啊?那弟妹怎么……”

    “怎么嫁给他了是吧?”在草原上待了一天后,柳昭昭的性子似乎变得开朗起来:“他好看啊,还对我好,不会做生意又能怎么样,反正我嫁妆够养他几辈子了。”

    陈东脸上现出几分羞愧来,一副男人自尊受到打击的惭愧模样,伸手拉了拉柳昭昭的衣袖,低声道:“昭昭……”

    “陈东兄弟羞愧什么,别说陈东兄弟家里也殷实,花不到弟妹的嫁妆。就是花到了又能如何?”阿里朵很是豪爽地替陈东解围:“别说咱们这些普通人了,速亦矢大王还不是娶了自己的嫂子?要不是因为她的那些嫁妆,她可不能从速亦矢大王爷爷的夫人一直改嫁,现在比速亦矢大王大了三十岁,还是嫁给了速亦矢大王。”

    陈东面上的羞愧暂时消失了一些,却依旧小声开口:“阿里朵大哥,两处风俗不同。放在我们那边,别说祖父、父亲、兄长一一嫁过了,只说先嫁了父亲再嫁给儿子,即便是皇家,父子两人又都是雄主,就像唐代那位先后侍奉过天可汗和高宗的武周皇帝,也会被千秋万代的唾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图森难得的不再沉默,反而是冷嗤一声:“又不是亲娘嫁给了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即便嫁了爹又嫁儿子,那又有什么要紧?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嫁给了爷爷辈的人,等这人死了,难道还要人家姑娘守活寡不成?”

    “远的不说,听说你们那边现在的太后,也才三十来岁。她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以后的日子还有的熬呢。若是她也跟我们这边一样,能够嫁给新帝,你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

    柳昭昭闭口不言。

    她和萧玥接触过,知道萧玥心里头有怨,日常靠着看《道德经》强迫自己修身养性。

    萧玥自然是不能改嫁,却也未必不愿意改嫁。但以萧玥的性子,倘若那人是新帝,他日史书工笔,说妖后误国,她怕是恨不得直接寻死,免得自己遇见这些腌臜事。

    陈东又害怕地苦了脸:“两位大哥,这事可提不得啊。”

    图森与阿里朵便笑着扯开了话题:“不过,弟妹说是因为陈东兄弟好看才嫁给了他,这倒是让我们大吃一惊。”

    方才听了图森和阿里朵说速亦矢娶了爷爷的女人,柳昭昭似乎也变得豪迈起来:“速亦矢大王的那位夫人能够因为速亦矢大王年轻嫁给他,我就不能因为夫君好看才嫁给他吗?反正都要嫁人,我又不缺钱花,当然要找一个喜欢的嫁了。”

    陈东依旧在慢慢地吃着早点,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倒是阿里朵不赞同地开口:“这就错了,男人看脸做什么?自然是要看他的本事人品。”

    图森也开口:“阿里朵说的对,男人要看本事人品。就拿镇远关新来的那个官,叫什么柳璨的来说吧,别看他是我们的仇人,可提起他,我们也得夸一句有本事。听到他名字后,有的是人喊他柳爷爷。”

    柳昭昭脸上有些嫌弃:“他或许挺有本事的吧,但听说他长的可丑了,是个身高八尺、浑身横肉、满脸胡子的壮汉,长得跟个夜叉恶鬼一样。就算别人都叫他一声柳爷爷,我听着却只觉得害怕。我要是见了他呀,估计会被直接吓哭。”

    “这话怎么讲?”图森笑着打断了柳昭昭的话:“人家也未必就长得难看。再说了,人家那般本事,有的是女人喜欢。”

    “谁愿意喜欢谁喜欢,反正我不喜欢。”柳昭昭嗤之以鼻,嫌弃地扭过了头去:“整天喊打喊杀的人,谁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我是要找夫君,又不是要找将军。要是让我和柳璨这样的人成婚,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

    自听到柳璨的姓名起,陈东就无奈且头疼地望着柳昭昭,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面上现出几分不悦来:“昭昭,别拿我和其余男人比。”

    图森和阿里朵朗声大笑,柳昭昭则得意又戏谑地望着他:“知道啦,我家夫君最好啦。”

    当天几人在毛毡房里聊了一天,次日天色放晴,那点薄雪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人便再次动身启程。

    之后半个多月里,几人一路悠闲地游逛,直到过了半月,草原上终于下了一场夜雨。

    到了第二天,阿里朵笑着将两人喊了出来,递给了陈东一支火折子,还有一个小牛皮纸包:“昨夜下了雨,这里不远处就有蘑菇圈,陈东兄弟和弟妹去找吧,这是盐,找到了,直接烤着吃就是了。”

    柳昭昭惊喜地望着图森和阿里朵道谢,陈东则因着草原上下了雨,草丛间满是水珠,怕柳昭昭湿了鞋袜,直接让她伏在自己背上,一路背着她去找蘑菇圈。

    阿里朵远远地望着两人的身形渐渐消失,好笑地看了图森一眼:“我就说没事吧,这两个人来了草原半个多月,整天就知道四处游逛。要是有人来找咱们,他们比咱们还自觉,不等咱们开口,就请咱们派人带他们四处去看。你先前还怀疑他们可能和镇远关里的人有关系,特意用柳璨来诈他,结果你看了陈东那么久,他除了吃醋,什么反应都没有。”

    图森放下心来,却也有些不屑地望着两人的身影:“这么说来,这个陈东还真是个废物,空长了这么一副身架子,每日里只知道赖在女人身边嘘寒问暖,经商也不会,大事也不懂。那边果然多的是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阿里朵笑着转身:“这不是挺好的嘛,要是个个都跟那个柳璨似的生龙活虎,把个镇远关护的跟铁桶一般,咱们可就惨了。莫说多几个柳璨,哪怕只一个柳璨,咱们都好久没能从他手底下讨到好了。”

    图森又是一声冷笑:“那女人自己是个娇滴滴的累赘,竟然还有脸嫌弃柳璨长得难看,真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要我说,这女人就算是剥光了衣裳凑过去,柳璨都得嫌弃她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没资格给自己泻火。”

    阿里朵笑着离开:“你不是说,陈东也是个废物吗?废物配累赘,他俩倒是挺配的。”

    柳璨脱下外套,叠了几叠后放在了地上,等到顾昭坐下后,这才挽起袖子生了火,将采到的白蘑菇菌盖朝下,倒扣着放在火上。

    顾昭朝着一旁挪了挪,空出柳璨的位置来,柳璨便挨着她坐下,揽着她的肩道:“他俩还不知道怎么骂咱俩呢。”

    顾昭笑出了声:“废物配累赘呗,还能怎么说?不过,他俩当着咱俩的面都一点不知道收敛,那眼神真是让人讨厌。”

    柳璨也不由笑出了声:“昭昭,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就是柳璨,会不会气到吐血?”

    “我又不是他们,我怎么会知道。”顾昭一想到这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随后正色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柳璨揽着顾昭的头:“今天就回去。这一片的地形,我已经摸了个大概,哪里适合设伏、哪里适合阻击,我记得一清二楚,回去画出来就好。再多等下去,我可能会忘掉一些细节。”

    顾昭抬眼望他:“这些地方就够了吗?”

    柳璨点头,刚好蘑菇也烤好了,柳璨起身往蘑菇上面洒了些盐,举着蘑菇送到了顾昭唇际:“倒是没有想到,这蘑菇还能烤出一小泓汤汁来。”

    顾昭接过蘑菇,一口饮下了汤汁,这才慢悠悠地吃掉蘑菇:“感觉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吃。说起来,从我七八岁,第一次听爹爹提到这蘑菇开始就一直想着它,但却从来没想过,能够在未来某一天,真的吃到这份烤蘑菇。”

    柳璨也慢悠悠地吃着烤蘑菇:“是你一直念着它,把这蘑菇想得太高。就算这蘑菇真的是世间奇珍,你真正入口时,也不会觉得满意。要是你不知道这蘑菇,机缘巧合之下尝到了,就会觉得它好吃了。”

    顾昭突然停下了吃蘑菇的动作,转头认真地望着柳璨。

    柳璨不明所以:“怎么了?这蘑菇这么难吃,昭昭连尝一尝都不愿意了?”

    不应该啊,他尝着这蘑菇还挺鲜美的。

    顾昭摇头,小声道:“我只是想说……我之前确实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武将。但我喜欢阿璨,和这些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璨垂眼:“我忽然觉得,这蘑菇挺好吃的。”

    第一天见昭昭,昭昭就用这蘑菇煮汤给他喝,现在又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蘑菇果真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吃到。

    当天下午,柳璨便和图森、阿里朵两人辞行,两天后终于重新回到了镇远关,并在地图上标记了十几处有用的地方。

    此时距离两人出发时,过去了整整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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