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就在家中,我与她成婚才不过一年,她怎会知道?”那男子不以为然,甚至还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以示不屑。

    “她知道了你杀人的秘密,你为何不将她灭口?”苏蓁蓁没有掩饰眼中锋利如针砭的眸光。

    “她是我花费重金娶回家的,还等着给我家传宗接代呢,不能杀了她。”男人辩驳道。“快给我松松镣铐,兑现你的诺言,放我去出恭。”

    “没事,拉吧,椅子不要了。”苏蓁蓁看着他的圆脸就怒火中烧,没理睬他,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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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

    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辗转反侧,头脑里不时飘过此案中的疑点。

    按理来说,真凶已经抓到,该交代的也全都招了,并不是屈打成招。

    可她仔细复盘后,忽然想起,在审问中只是问了当下疑惑的点,却遗漏了几个细节。

    譬如“为何先前不直接抛尸,而是埋于自家院中?”

    “为何要把尸骨抛于那么多处所,而非全都抛于一处。”

    “明明已辨别不清容貌了,为何还要把三个脑袋单独丢在井里?”

    ......

    她蓦地从榻上坐起,披了外衣,举步生风地迈出寝阁,朝着死牢行去。

    今夜必须让他把作案细节全盘托出,解决掉所有的疑点。

    蝉凄凄惨惨地鸣叫着。夜空中星河稀薄,孤零零的几颗星并不耀眼,顽强地闪烁着,仿若快要熄灭。

    春夜仍有些凉意,金风细细吹过,刺得苏蓁蓁小臂上的鸡皮疙瘩兀地激起。

    值夜的狱卒半梦半醒着,猛地被苏蓁蓁一巴掌拍在肩上,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见上官要求夜审,便听顺地从腰上取出钥匙串启钥,为她推开那扇牢门,接着分别立在她身后。

    圆脸男子缩在牢房的角落,全身大幅度地颤抖,双臂环在胸前,不时用手掌急促地搓着胳膊,想要获取一些暖意。

    牙齿因寒冷而打颤着,心跳好似悬在喉咙口。

    他听到牢门的铁锁被钥匙拧动的声音,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小眼,微微抬头留意着动静,左手中悄咪|咪地盘着一串珠子。

    窗外本就夜色浓重,墙上的窗子又只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孔窦,采光不佳。因此,她只能依靠几盏烛台散发的微弱烛光看他。

    苏蓁蓁望着他,虽十分模糊,但觉着那张圆脸,不过几日便已经清减了几分。

    她也不惧怕他,因为,此刻,他已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

    他双手被手铐拘在一处,中间只有短短的链条连接,双脚也被脚镣锁住。

    “你这么晚来这,是还有事寻我?”还没等苏蓁蓁开口,圆脸男子率先发问。

    “你为何要将头颅单独抛弃在古井里?”

    “还有,为什么是那口井?”未等他回答,苏蓁蓁又追问。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愿回答,最终道,“也没什么特殊的缘由。”

    苏蓁蓁不语,内心狐疑。

    “把头藏起来你们就不好辨别身份了。”他稍加补充,却是说多错多。

    苏蓁蓁方才还无法戳破他的破绽。

    但这句补充的答案分明是在撒谎。

    尸体已经掩埋了那么多年,早已白骨化,即使是头颅与肢体抛在一处,也不会有人能够辨认出他们的面容,没有人能知晓他们的身份。

    “你扯谎。”苏蓁蓁面上平静地揭露他的谎言。

    牢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他不再言语,转过身去,用后背朝着苏蓁蓁,挪动身子时蹭得地上的干草窸窸窣窣地响。

    苏蓁蓁上去就朝着他后背一脚,不惯他这臭毛病。

    这一脚并不重,他却“嘶”地痛叫一声,苟延残喘地哀嚎起来。

    苏蓁蓁不想与他缠斗,把供词摊开,厉喝道:“别演了,你之前交代的,已是死罪难逃,为何最后这点细节就是不说。”

    他哽咽起来,艰难地转过头,咧着嘴中森白的牙齿挤出一抹笑,大晚上的看着着实瘆人。

    紧接着又开始扭动身躯,大呼小叫:“判官打人了!哎呀,打得我好痛啊!”

    “你若是这么爱演我便多踹你几脚!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得到。”苏蓁蓁轻飘飘地说。

    狱卒见状,从苏蓁蓁身后冲出来,提了狱杖就要打他。

    他见虎背熊腰的壮汉要来真的,喉咙滚动,咽了一口干涩的唾沫,不再作声,停下蛆一样的扭动。

    可还是挨了几杖。又是一阵吃痛的惨叫。

    苏蓁蓁看出来他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胁迫道,“不吃软吃硬是吧?非逼着我给你上刑?”

    “先把你的手筋挑断,再把脚筋挑断,然后呢,把腿打断......”苏蓁蓁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又玩味地低头抚玩起自己的指甲。

    一双白得晃眼的手上指尖粉红,指甲平滑又红润,可称得上是荣泽动人,甲根弯弯的月牙儿如同皎月。

    狱卒闻言,从腰间取下新发的锋刃,他听得见刀刃从皮鞘中抽出的声音,看见寒光一闪,冷汗瞬间细密的布满了额角,又战战兢兢地蜷缩起来。

    他看出苏蓁蓁虽是口硬心软的主儿,但这狱卒是真的黑心黑肺,早就不知弄死了多少囚犯。

    他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他不想死得这么痛苦,刀抹脖子只是一瞬间的事,挑断筋骨的折磨他是如何也忍不了的。

    苏蓁蓁初入官场,在囚犯面前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杀气腾腾,恨不得把恶毒,坏水,阴鸷,冷意,以及她所能想到的所有能形容“狠”的词汇都挂在脸上。演戏,谁不会呢?

    其实是在狐假虎威。

    身后的狱卒已经开始用狱杖捶打地面,力道大的像捣蒜。

    他决定招了,惧骇让他把圣僧说的“即使死后也能去往极乐,不用被打入地狱”都忘诸于脑后。

    他蓬头垢面,唇瓣抖动,腆着一张灰扑扑的圆脸开始叙说自己的奇遇。

    “我那日收了铺子回家后,发现娘子不在家中。看到她留下的休书和院中的坑洞,便知道她全都发现了。”他细缝一样的眼睛仍漏出一丝慌乱。

    “她逃走后万一说出这件事我该怎么办?”

    “我立刻去追,却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去追。”

    “正当我站在家门口踌躇之时,有位圣僧路过,为我指点迷津。”他盘转着手腕上佩戴的一串绿檀木佛珠,说正是那位圣僧赠予他的。

    “他不仅向我指明妻子的去向,还宽慰我,说是我虽做了错事,但我佛是会普度众生的。命我把头颅包好,丢在那口已有百年历史,如今却不为人知的古井里。

    圣僧说那口井是受佛法庇佑的,若我没被抓,他们三个会去往极乐世界。若我被抓,被处死后,也会随他们去往极乐世界。

    但若我不这么做,还有,若是我将此事说出去,死后就会被恶鬼缠上,打入阎罗地狱,下辈子还会投胎进畜生道。”

    提起恶鬼和地狱,他不禁胆寒心战,他虽坏事做尽,但仍是惧怕自己死后灵魂会受苦。更令他惊惧的是下辈子轮回入畜生道,当个牛马鸡狗,下一秒被人说宰就宰了,整日要提心吊胆。

    苏蓁蓁面色千变万化,惊愕不已,对他这段奇遇提出质疑,“哪儿来的妖僧?这你都信?”她好像在不知哪本书中看到过妖僧惑乱众生的记载,只是记不清了。

    “那妖僧具体长什么模样?”苏蓁蓁等待着他的答复,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却披着一件崭新的袈裟,看起来很贵重,头上还有9个戒疤,看起来是前来本朝游历的得道高僧。”圆脸男子神色如常,讲述的细节活灵活现。苏蓁蓁心觉他没有撒谎。

    苏蓁蓁眼皮沉重,僵硬的身子倏地一软,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来口供上签字画押。”

    “再最后问你一遍,案件可还有别的细节未曾交代?”

    那男子还盘着手中的珠子,“上官大人,真没有了,我全都说了,都记在您这供词上了。”苏蓁蓁心里寻思道,都说了是妖僧,你怎还是不听劝。盘它没用,自己不做坏事才有用。

    苏蓁蓁散漫地伸了个懒腰,道,“行。”

    她回房后仔细翻看了典籍,找到了那篇三十年前异族妖僧残害众生,吃活小孩的记载。想不到如今这事态愈演愈烈,这妖僧居然开始教唆人犯罪。

    “我要抓住他!”苏蓁蓁给自己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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