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有了柳大夫正式坐馆，开业以后，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倒不是像是开的医馆，反而像是里面在卖某种受欢迎的新鲜玩意。

    医馆做起来了，楚茨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地摆在贾母面前。贾氏去看了，惊叹于女儿的经商能力，直呼以前埋没了女儿的才华了。于是更加用心地带着她，走到哪里都带着指点。

    最近的事情落在继父杨明奎的眼中，就是另外一番看法了。一是继女最近的亲事，不过是妻子找了一个熟识的人，赔上了不少丰厚的嫁妆才敲定的吧？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隐疾。不然外貌俊朗的人，为什么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娶亲？说什么没有等到合缘的，骗骗不知情的人吧！

    二是最近开的医馆，他可不认为是继女自己开的。继女有什么本事？真要是有本事，也不会在乡下受人欺负，最后还被人和离了。继女哪里来的银子赁房请大夫？还不是妻子给的？想到这里，杨明奎就愤愤不平。一个和离在家的继女，家里养着她就不错了，还给她银子让她去做生意？就不怕她将家底赔光？医馆虽然很赚钱，但若是医坏了人，多少银子都赔不尽的。

    最近妻子和他疏离不少，白日里除了在继女的小院子，就在铺子上，回家的时候，也是疲倦至极的模样，说不到两句话，他就发觉说话时身边人已经没有了回应。

    今日回来的倒是早，想到什么，杨明奎放下手中茶杯，脸上带笑迎了上去，挤开丫鬟扶住妻子。

    “今日回得早，正好！现在夏末，外面暑气渐消，让人在院子里洒扫降温，置些小菜，咱们夫妻二人小酌一番。”

    贾氏也很高兴，笑道：“叫人多置一些菜，女儿喜欢南街那家烧鹅。柳婆婆，让人赶紧去买一只，对了，再叫人去请茨儿一起过来吃。”

    杨明奎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恢复，“今日你怎么如此高兴？”

    贾氏道：“能不高兴？我想着沈家要送一个带着五间门面的大院子给茨儿做聘礼，我这也不能让亲家看低了不是？今日我就带着茨儿，将那个四进的院子到衙门里过给她了。”

    杨明奎笑容裂开，质问道：“夫人，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事先给我商量？”

    贾氏抬头直视他：“你不同意？”

    杨明奎脸色未变，他反对有用吗？想到接下来要说的另一件事情，压下心里的不快，复又将笑容挂回到脸上，道：“怎么会？这些年女儿在外面也是受苦了，补偿她也是应该的。我是觉得，你事先给我说一声也好，不然别人问起来，我不知情，岂不是闹笑话？”

    丫鬟将铜盆端入，杨明奎将帕子浸湿，拧干，放到贾氏的手中。

    擦净了手，贾氏到里间换了一身常服出来。

    院子里已经布置好，贾氏出去，看着院墙边的几株树，道：“这里该种些蔷薇月季，我看茨儿的院子就收拾得很好。还未靠近，就能闻到扑鼻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是，夫人说的对，明日我就去让人买些花草回来摆上。”杨明奎顿了顿，道：“夫人，我看咱家的食肆太小了，客人来了也不方便，也留不住贵客。我看别人的酒楼都是两层三层的，来往的都是富贵权势之人，菜品也能卖得上价。不如，咱们也买个酒楼？我在城南那边看到有个三层高的酒楼要售出，不如，咱们买下来？”

    贾氏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反问道：“夫君看好那家酒楼？且先不说那样一间大酒楼要价不菲，即便是我要买下，恐怕也要出几间铺子才能凑够银子。即使我买下来，谁去经营？”

    杨明奎看着有戏，微笑道：“夫人，你不记得了啊？杨叔达就可以呀？我看咱家食肆门口人来如织，可见他经营有方。生意这么好，客人来了没地方住，时间久了，就没人愿意上门了。”

    贾氏不语。

    “杨叔，昨日我才看了食肆的账。这么多人来，是因为店里低价出了一款红烧肉，这个红烧肉卖出的价格连成本也收不回来。况且来的客人就只点了这一份菜，其实就是在赔本赚吆喝，也没有留住客人。”

    杨明奎看着继女带着丫鬟过来了，心里老大不乐意，“长辈说话你也能随意插嘴。还有，是谁教你偷听长辈说话的？你的规矩呢？”

    楚茨向贾氏眨眨眼，委屈道：“娘，‘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从小就没有父亲的……”

    贾氏怜惜女儿，当即将楚茨搂在怀中宽慰了一会儿，才放开。

    楚茨得意地对着杨明奎说道：“杨叔，听你的口气，很会做生意呀？”

    杨明奎皱眉，这丫头是知道什么，过来讽刺他？他要是会做生意，会安心地待在家里吗？

    贾氏也想到，她先前还有意让杨明奎做生意，给了他一间成衣店，他硬是得罪完所有的锈女和掌柜还不算，还发脾气将采买的管事撵走了。连自己的情绪都管不好，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后来在赔了不少银子后，才将熟客又哄回来，自此，她就不敢让杨明奎接手家里的生意了。

    做生意也是，不懂就不懂，杨明奎不像女儿，他不懂也不肯学，总认为是别人的原因。

    婆子在一旁已经布置好饭菜，三人坐下。

    杨明奎还不死心，继续问道：“那买酒楼的事情？”

    贾氏道：“我再想想吧！”贾氏不愿意换一个行业，当初做食肆也是杨明奎一力撺掇的，那间食肆位置好，可这么些年也没有赚到钱。

    还有家丁正在查的事情，目前看起来杨明奎和他侄儿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就是爱在一起吃饭喝酒而已。可今日，杨明奎想买酒楼，想让他侄儿管理的事情，让她心里犯了疑。

    楚茨接过话题，“娘，我觉得那酒楼也可以买。杨叔恐怕也是打听好久的吧，那酒楼确实不错，东家要出让是因为东家儿子嗜赌，欠了不少债务。倒不是因为经营不善。娘那里的银子不够的话，我这里有，医馆这几月盈利的也是不少呢。”

    杨明奎眼里亮起一簇火，暂时地抛弃对继女的不满。

    “不过，娘，这酒楼我让人来管好不好？”贾茨是真心觉得酒楼不错，想接手做好。以后她的负担和责任很重，需要的银子可是不少。多一个进项，总是多很多机会。

    杨明奎眼里的火苗熄灭。

    饭后，贾氏悄悄找人嘱咐了一番。她是心中存不住怀疑的人，不会让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有些事情搞清楚，这也算为两个人好。只要杨明奎没有问题，她必然全心相信他。她不想让怀疑在心中生根发芽，破坏家庭和睦。这段时间她有意不常在家，就是看杨明奎往哪里走。

    *

    冯文觉得情况有些不妙。自从爹娘那日上门提亲以后，何妙就不怎么理自己了。事情过了三日，今日，何家的下人过来了，让他们三日后离开家。

    “离开？”冯文一时反应不过来，去何秀才家问问。

    谁知最近一直对他还不错的何秀才变了脸：“亲事就不要提了，我也当你爹娘没有来过。”

    冯文失魂落魄，“为什么？我明明和何妙好好的，是她变心了吗？我去找她！”

    何秀才拍了下桌子，大声道：“你找不到人，何妙前几日她去姨母家了。冯文，我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你用什么养她?你现在连自己也养不活，你怎么好来提亲事？”

    冯文笑容苦涩，拱手告辞，昏昏沉沉地来到先前的住所躺下。同窗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翘起了嘴角，在窗外说道：“冯文，再过几日该交房租了。”

    冯文“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闭眼不睁，脑袋里全是何妙的样子。想不明白，眼看两人好事将近，何妙怎么就避着她了，就忍心和他分离？

    冯文想到自从来许城遇到何妙以后，就像着了魔似的，再看别的女人时，唯恐亵渎了她。从此即便是相亲，他也是不愿意的，直等到年纪大了，躲不掉了，才勉强娶了贾茨。看都不愿意多看其他女人，更何况是接触？和其他女人成亲，已经是对爹娘最大的孝顺了。成亲几年，能容忍自己和另一个女人在一张床上，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可是何妙家人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自己这份深情呢？试问，天下男子除了自己，有谁会愿意为何家女儿付出如此多？更让他诧异的是何夫子，怎么会为了舒适安逸的生活抛弃他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何家人不厚道。

    最要紧的是何妙，竟对自己避而不见，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付出吗？

    冯文不禁想，什么夫子，什么书香门第，不过是瞧着自家贫困，看不上自己，找那么多理由。

    如果自己在许城有一个三进的院子，身上有一百两银票，那何家愿意将女儿嫁给自己吗？

    自己如果像同窗一样不愁吃穿，安定下来念书，那自己吃完也能考上秀才的。何家这么看不起自己，自己一定要努力，哼，以后娶个三妻四妾给你们看。

    冯文愤恨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