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有福的垂友有好几个,他们相约在了城门外碰面。
几人打趣说,“今天晚上我可得选个好位置,老吉昨天拎回去的几条鱼羡煞我了。”
“谁说不是。我就得了两条小鱼,都给孩子拿来养着玩了。”
昨晚除了吉有福,他们就没垂钓到几条鱼,有的也是两指大又给放生了。
“哈哈哈,侥幸侥幸。”吉有福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怎么不见邱三?”
约好的四个人,但是算上他现在就到齐了三个,少了个垂友。
“他刚刚还在,说担心等下天黑不好走,就先过去了。”有人嫌弃的说,“邱三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懂啊,他铁定是去抢你昨天的位置了。”
本来一开始垂钓就是他们三个,后面就多了个邱三同行,可脾性不是他们喜欢的。怎么说呢,大恶没有,就是喜欢占便宜且脸皮很厚。
别说可能,确定及肯定就是了,吉有福的脸色一变,“这个邱三!”
垂钓是在城外林间里流淌的一条溪流,水不深也清澈,周边风景美。
距离不算远,他们抄着近路而去,拢共花了两刻钟左右。
待来到溪流边,月色升起,暗夜笼罩,响起鸟鸣声一片。
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岸边,吉有福认得出来,赫然就是抢他位置的邱三!
他气不打一处来,偏偏邱三看见他也没什么愧疚心虚,还笑着说,“老吉,你这个位置真是风水宝地。瞧我刚放钓没多久就钓上两条。”
他旁边放着木桶,里头蓄了点水,有两条巴掌大的鱼在游着呢。
“我说邱三,你这就不道德了吧。这地明明是老吉先找好的你反而用了。”
“你手里头的鱼竿还是老吉送你的,鱼饵那样不是拿老吉的,做人可不能这样。”
吉有福没说什么,但他的两个朋友就是帮忙出声抱不平。
“这地又没有写着吉有福三个字,我怎么就不能用了。”邱三不以为然,“再说了,老吉又不缺这些,我拿点怎么了,你们这样可就太小气了啊。这是不把我邱三放在眼里,不把我当朋友!”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还反过来指责他们帮得不够多,真是农夫与蛇了。
两人气不过的还想争辩,吉有福拦住了他们,“行了,他想占就占,就当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我们到别处去垂钓。”
他早就不想和邱三往来太多了,借着这件事划清关系也好。
“真是便宜他了。”两人瞪了一眼,顺着吉有福拉的力道转身离开。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神气什么。”邱三嘀咕,“拿你的还是我邱三看得起你。”
他不以为耻,还以此为豪。
夜深露重,邱三拢了拢衣服,靠着旁边的树缩着脑袋打瞌睡。
木桶里的鱼在跳想要跃出来,水花四溅,他都已经打鼾了也没醒来。
忽而落钩处有东西翻腾了下荡开层层水波纹,鱼竿剧烈晃动。
邱三还虚握着鱼竿,如此,他猛的惊醒过来。
看见水里的动静,他两眼放光,“这回肯定钓上一条大鱼!”
瞧这动静,想必是比吉有福昨天钓的鱼还要大,他也能出一口恶气了。
邱老三双手握着鱼竿想要提上来,发现很沉,他心里更加高兴。
越沉越好啊,肯定是条大鱼!
待一阵挣扎晃动,水面浮现弧度,邱老三激动的表情僵住了。
哪里是什么大鱼,鱼钩钩住的是一个腰带,水面浮现一具红衣尸体,长发披散,面朝下,因泡在水里太久,尸体水肿涨大像巨人。
“啊——”邱三吓得一声尖叫,踉跄倒下,屁股着地。
他脸色惊恐,可再看时,却没见任何红衣尸体,只有一条鱼在翻滚。
“难道是错觉?”邱三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鱼,想来是真看错了。
他狠狠松了口气,拉着鱼竿将大鱼提上来一看,心里的惊悚感散去,只有高兴。
“好家伙,这条鱼比吉有福昨天钓上来的大了不止两倍,我看他还如何嚣张。”邱三洋洋自得,解了钩子,将鱼放进木桶又盖好。
这时,听闻动静的吉有福三人急匆匆过来。
虽说不喜欢,但也没有交恶到希望邱三出事的地步。
山野空旷,夜里安静,实在是邱三的叫声过于吓人,他们也担心出事。
有人上来就问:“邱三,发生了何事?你方才做甚惊叫连连。”
“我钓上了一条大鱼。”邱三拍了拍木桶,他看向吉有福时很骄傲,“老吉,这回你可担不起行家的名头,该是我当了。”
吉有福懒得与他争长短,“是是是,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垂钓高手。”
“卯时已到,宵禁已过,我们快回去了。”有个人看了眼天色说。
邱三这才惊觉,他这瞌睡居然就要睡到了天亮,往常也没睡得那么沉啊。
他们离开了山林间,随着城门打开,过了检查进去。
各回各家时,邱三不忘说,“今天中午都来我家,你们记得提酒啊,这鱼我给做了当下酒菜,我们哥几个要不醉不归。”
他俨然没有将先前发生的纠葛放在心里,向来是厚脸皮来着。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邱三离去的欢快背影,皆是无言以对。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是举世罕见了。
邱三的家住在偏坊市,这边是普通老百姓走动较多之地。
他孤家寡人一个,有老母亲,只是分家后老母亲和长兄住在隔壁。
本来是有一妻子还未有孩子,奈何他这人的脾性令人无法相处,和离后妻子再嫁,他孜然一身没想过再找,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房子是本来的一间分成两半,长兄继承要得多些,他就是得了两间房。
但也不算很小,还有个方块院子,以及可以开火的后厨。
邱家有一口井,只是分在了大房那边,邱三用水就去挑倒在水缸里蓄满。
他一人也用不了什么,洗澡在山里随便找个有水的溪流就行。
衣服穿个几天不换都没事,要洗的话,也是随手搓搓就挂。
前两天挑的水,现在还有大半,清凌凌的照着落月。
邱三哼着吃花酒听来的曲儿,用瓢勺满了另一个大缸之后将木桶里的鱼倒进去。
这是他备来放鱼的,奈何钓上来的都是小鱼用不上,今天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他手艺不行,可以叫大嫂弄啊,顶多就是分一点出去罢了。
“好好呆着,等中午就宰了你。”邱三拍了拍水缸边缘,欣赏在里头游的大鱼,心满意足的回屋睡觉,脱了鞋一躺就打呼噜。
卯时的天还很黑,只有月光乘亮,晨雾重,风吹来也冷。
养鱼的水缸发出了好几下细微啪嗒声音,尔后跳出来了一只红色绣花鞋,湿漉漉的落在地面上带出了水,月光下瘆人得慌。
绣花鞋犹如有人穿上走动,一步步朝邱三得屋子而去。
踏··踏···踏···
绣花鞋来到了床边,走的一路,留下了一滩水渍。
邱三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总觉得有蚊子嗡嗡的吵。
他闭着眼睛,宽厚手掌胡乱扇,忽然,好像碰到了什么湿润柔软的东西。
邱三知道女人的滋味,兜里有钱了就会去花楼寻花问柳。
他下意识的露出猥琐表情,改为享受的摸着,乖乖,这娘们的皮肤真软!
“小娘子,让我好好疼爱你。”邱三嘿嘿笑着,抓着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但是太冰冷了,而且太湿,像是摸水一样,还有东西滴答滴答落在脸上。
邱三挣扎着醒来,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一个身穿红衣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苍白着脸像发白死尸,眼睛流下两道血泪,尔后露出了森森笑意。
邱三面容惊恐,想要喊,喉咙却无法发声。
红色绣花套上了他的脚,大小不合适磨出了血肉淋漓,如生长出来般。
尔后邱三呆滞着表情,他坐起来下床,一脚光着,一脚穿着绣花鞋出去。
站在水缸前,他翘着兰花指像是把玩头发,左右扭着身姿如姑娘家梳妆打扮。
“郎君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妾身不够美吗?”他翘着兰花指轻点脸颊对着水面自言自语。
人是邱三,可水面却浮现一张娇媚含笑的脸。
娇媚面孔转而就是绝望到悲恨,一双眸子溢出血,“郎君,你好狠的心呐,妾身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下一刻,邱三将头栽进了水缸里深深泡着。
他扑腾着双手双脚,犹如溺水者想要游上岸的姿势。
渐渐的,动作幅度小,到他彻底没了动静,软哒哒的身体趴在了水缸边。
…绣花鞋依旧牢牢套在他脚上从未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