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变(三)

    王野杀死了她。

    容悦看着地窖角落的铁链与已经干涸的血迹,一时默然。

    王青云流着泪说:“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想要进入村长家,想要去救她,可是这仅凭我们几个压根做不到……我至今都在痛恨自己的无所作为,所以今天才会去村长家找你。”

    “我不想再看见第二个青青了。”

    原来她是去救她的。容悦毫无波澜的心微微泛起些许涟漪,她出神地看着王青云,体内的另一个她叫嚣着想要出来。她小声说对她说:“我知道,我能处理好。”

    “那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她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陈青青的死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既然她们已经有了逃跑计划,为什么还是留下来了呢?难不成被发现了?

    她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们都是自愿留下来的。”李倩霞看了看王青云,主动回答了容悦的问题。

    即便陈青青死了,她带来的自由的火种却没有熄灭。她的同伴们仍然想要逃出去,但是王青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即便我走了,以后还是会有很多人被拐骗到这里,和我一样蹉跎半生。”王青云的声音透露着沧桑,似是有有些微微的自嘲,“我被困在这里十多年了,就算出去了,人生也没有什么盼头了。所以,我想着,不如就留在这里,做点什么。”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溪插进话来,“我本来就是在花街长大的,就算逃了出去,等待我的不过是下一个无底洞罢了。还不如留在这里,让那些值得的人出去。”

    容悦皱了皱眉:“这哪有什么值得和不值得,人都是一样的。”

    王青云和李倩霞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至少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值得的。”李倩霞指了指自己鼻青脸肿的脸,“这可是我的勋章呢。我家里那位看上了个年轻姑娘,把人绑了来,叫我给送走了。他以为我拈酸吃醋,就给我打了一顿。被打几下,换一个人的后半生,真的值。”

    容悦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内心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算了算了,”王青云推了推李倩霞,“和小姑娘说这么多干嘛,别平白无故吓着人家。”

    “我不怕,”容悦平静地说,“我刚刚才杀了两个人。”

    她其实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未料到对面几个人的表情都变了,白溪一下子站了起来,向王青云求证道:“王坪和王野?”

    王青云轻轻点了点头。

    “干得漂亮!”她欢呼起来,猛得扑到容悦身上,紧紧抱住了她,容悦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接近,手脚僵硬地不敢动弹。

    “那两个老畜生……真是便宜他们了。”一直沉默的孙幼薇握住黎语的手,眼底燃烧着仇恨与大仇得报的快意。黎语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拍容悦:“谢谢你。”

    待几人终于平静下来,白溪也松开了容悦,容悦终于有机会询问她们:“所以……你们知道无限流系统的事情吗?”

    白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五天前,出现了一个长得很奇怪的东西,说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要通过什么游戏,才能变得安全……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安全呢。”

    容悦反复确认:“你们什么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发生?也没有死人?”

    王青云回答:“没有。我们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说的什么赤色、红烛,我们也听不懂是什么东西。死人的话,也只有今天死了王坪和王野。哦对了,唯一奇怪的事情,就是我们出不了村子了。本来我们是想要把赵程晨送走的,但是发现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于是只能先将她藏在这里。”

    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的赵程晨朝容悦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怪事。容悦皱着眉头思索,上个副本的倪雨枫纵使没有太多杀人的欲望,也始终一直在行动,如果是鬼魂,多少都会有些杀人的欲望,尤其是横死的冤魂。这个副本难道没有鬼?可是那个沙哑的女声又是怎么回事呢?

    【野干赤色里,何处不可怜?心结将解,泡影幻灭。】

    思及此,容悦开口问道:“那个狐仙庙是怎么一回事?”

    年纪最大的李倩霞回答道:“这是河畔村流传了很久的传说……”

    她们并不知道狐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唯一知道的是,狐仙的故事在她们到达河畔村以前就开始了。

    据传,狐仙是个长着狐狸头的女子,由于得不到自己的心上人,所以极度嫉恨所有的有情人。李倩霞听说,在她来到村子以前,每当河畔村有婚事的时候,新郎第二天都会被发现惨死在床上,死状极为惨烈,周身如同被野兽撕咬过,无一好肉。

    人们都说,是狐仙上了新娘的身子,新娘变作了狐狸,将自己的丈夫活活咬死。

    王坪那时还很年轻,还没当上村长,他从外面请来一个鬼修,那个鬼修查看后说,狐仙娘娘并非厉鬼,只是想要获取供奉的得道山野精怪,只要村里人每次拐带女人的时候为狐仙献上一个,狐仙就不会做出什么事情。但是,切记不能结婚,婚事会刺激到狐仙,引得它兽性大发。

    听从鬼修的指点,河畔村再无嫁娶之事。最多摆个蜡烛,或是布置点吉祥的颜色。

    说来也怪,自从开始向狐仙娘娘供奉年轻女子之后,死人的事情就停止了。村子也相安无事过了许多年。王坪也是因着这件事在村里树立了足够的威望,登上了村长之位。

    李倩霞叙述完后,好奇地询问容悦:“你问狐仙娘娘做什么?”

    “自然是要从这里出去。”容悦耐心地告诉她们自己在千枫山庄的经历,而后做出解释,“据我推测,我们最开始听到的几句话就是系统给出的信息提示。这次,它提到了【野干】。我曾在《四海图志》中读到过,野干是某种长相似狐的野兽,这次解决问题的关键,估计在那位狐仙娘娘身上。”

    “我可以带你去狐仙庙,”王青云提议道,“但是要提前告诉你,我们从来不会踏足那片地方。所有被供奉给狐仙的女子,都消失在了这个村子里。”

    “那就先谢过了。”容悦欣然应允,她自然不会害怕。

    王青云带着她从地窖中爬出,容悦忽然想起了什么,让她稍等。

    她回到了王坪的房间,拉开他存放贵重物品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玉牌,将它收进了怀里。

    那个玉牌上面刻着“陈青青”三个字,主人是谁,不言而喻。容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把它带在身上。她只是凭着自己的心这样做。

    走到门口,她又停住了脚步。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容悦回想了半天,但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她干脆放弃,左不过是什么不太重要的事,想不起来也不打紧。

    她跟着王青云向狐仙庙的方向走去。

    *

    被容悦遗忘掉的三个人此刻还在井底。

    沈阙安躺着已经半天没有动静了,冷夜冥唯恐他真的死了,叫了他几声。

    沈阙安被他喊得颇为不耐烦:“好想死啊。”

    孔令自己倒是在角落里捣鼓了半天,不知怎么解开了绳索,他手里提着个圆滚滚的东西,一脸高兴地举到冷夜冥面前:“冷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冷夜冥转过头,和一颗沾满了淤泥的颅骨对上了眼。

    “我*!”他被惊地想要站起来,却被脚腕上的绳子带倒,整个人脸朝下摔进了泥里。

    孔令恶作剧得逞,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阙安嘴角抽了抽。

    “你唔——是不是有唔——病!”冷夜冥挣扎了半天也没办法把自己从泥地里拔出来,只能高高仰着头,让淤泥不要进到自己的嘴里。

    孔令过去帮沈阙安解开了手腕上的绳索,沈阙安坐了起来,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磨盘:“如果我在该死之前就死掉了,是不是也算一种打破命运?”

    “这种——问题等着再思考!能——不能先给我解开!”

    看着冷夜冥在地上像搁浅的鱼一样徒劳挣扎的样子,孔令终于善心大发,去给他解开了身上的束缚。

    冷夜冥站了起来,立刻开始动手掐诀,丝毫不在意自己魔教教主的身份是否暴露了。黑色的雾气在他手里凝结成型,他将其向上推去,手中的魔气直直撞在顶上的石磨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但是石磨丝毫未动。

    冷夜冥没有气馁,又是连着掐了好几团魔气,石磨终于不负所望,发出了一丝轻响。

    可能磕出了一道细小的缝,但是无济于事。

    冷夜冥咬着牙坐下,面色苍白,开始调息,沈阙安冷眼看着。这人的积攒的魔气估计差不多耗尽了,需要长时间的打坐才能够恢复。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他已经开始觉得呼吸有些许的困难,想来再等下去,他们三个都会窒息而死。

    但是连魔教教主的魔功都……

    沈阙安的思路还没走完,冷夜冥突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看向他:“难道你这个天下第一剑客就是个废物?”

    生死攸关之时,他也不装了。他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沈阙安和容悦是何身份,估计他们都对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

    沈阙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可以说我是废物,但是我建议你把心态放平,反正我们都是将死之人了。”

    孔令左右看了看:“死?可以不死吗?”

    沈阙安叹息一声。

    他和冷夜冥死在这里不要紧,但是阿令……他心中总是有些愧疚的。是他,出于自己的私心,想要改变命运,才把孔令拉进来他们这些人的这趟浑水中。在原书里,压根没有孔令的任何事情。

    如果孔令死在这里,沈阙安觉得完全是自己的责任。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真的舍得死在这里吗?

    似乎察觉到了沈阙安的犹豫,冷夜冥又开口了:“不过是一口枯井,千月剑法的传人竟然就这样躺平等死了?不丢南宫越的脸吗?”

    沈阙安面色变了,他几步走过去,一把掐住冷夜冥的脖子:“别提我师傅。你不配说他的名字。”

    冷夜冥刚耗尽功力,此时正是虚弱时,压根没有力气阻挡,他的喉咙里不断发出赫赫之声,脸色变得青紫,眼睛开始翻白了。

    孔令察觉不对,连忙冲上来拽沈阙安的胳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沈哥哥你快松手!冷哥哥会受伤的!”

    沈阙安一把把冷夜冥甩在地上,冷夜冥半趴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半晌,他抬起头,充满杀意地瞪着沈阙安。

    沈阙安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冷夜冥咳嗽几声,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支楞起身子:“你发什么疯?你师傅怎么了?”

    沈阙安冷笑一声:“别在这装,你派人杀了我师傅。”

    冷夜冥瞪大眼睛,明显是吃了一惊:“南宫越死了?我手下还有能杀了他的人才?”

    沈阙安不愿看他这副虚伪的样子,自己靠着井边坐下,闭上眼睛。

    冷夜冥着急道:“真不是我杀的!我杀了南宫越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想要接近容悦,我跟南宫越又没有仇怨,干嘛要杀他?”

    沈阙安睁开眼睛,心下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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