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苦

    当时在长安宫,司寇星驰跟李婠南说,叫她不要怪司寇星野。

    至于为什么,司寇星驰带着李婠南进到了司寇星野的寝殿,看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无数的画像,无数的手稿,无数的思念倾泻而出。李婠南就是在这其中看到了洛冰岚的记录,和他死后司寇星野的记录。

    他们三人合起来都不是司徒逍遥的对手,可有一招是。

    自他们手上拿得起剑开始,除了基本功,每日都会将“明唐十八杀”舞一百遍,幼时只是机械的练,后来带着自己的心得理解去练,一日千遍万遍。

    他们三人,这一式“明唐十八杀”都已经达到人剑合一的成效。

    司寇星野初到李朝来的那次,返程之前私下见过司徒逍遥,因为司徒逍遥终于在后来知道了真相,他有愧疚,但他依旧觉得这并不完全是他的错。

    洛冰岚已经死了,病死的,所有人都知道。但司徒逍遥打听过了,洛冰岚可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在收司寇星野为徒的时候,交付了一个孩子的安危给司寇星野。

    司徒逍遥不知内情,以为那是洛冰岚的后人,他想接到身边来教养,将自己毕生的武学都教给他。

    司寇星野懒得管他怎么想的,他要为他师父报仇,可他意料之中的败了。

    他本身有伤,知道自己没有一点胜算,但就是忍不住拔剑,他生怕司徒逍遥在他们报仇之前自然老死。

    不过他没有用“明唐十八杀”,因为一丝把握都没有,他怕打草惊蛇。

    他和司徒逍遥约定,下次他来李朝,他们再见之时,一定告诉他一个答案。

    于是便有了城阳外竹林,司徒逍遥前来截杀。

    司寇星野的记录里,只写到会叫仇歌暗中跟随,若遇司徒逍遥前来,二人合力将他击杀。司徒逍遥果然来了,司寇星野将他引到无人处,他见到和司寇星野并肩作战的那个陌生少年,他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在少年身上,不知那是他的错觉,以为那是洛冰岚的后人,他也算如愿以偿了。

    那一战,司寇星野和仇歌竭尽全力,拼了命的去战胜别人口中的神话,他们受了很多伤,但好比蚍蜉撼大树。

    可正是见他们如同蝼蚁一般弱小,本没有杀他们之心,又有将仇歌带走的想法,所以司徒逍遥才掉以轻心。

    纵横江湖几十年,屹立巅峰的神话,却忘了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仇歌想到了洛冰岚生命最后的样子,幻想了自己的父母和家人被灭门时候的场景,“明唐十八杀”是复仇之式,仇歌他却无能为力,可越无力仇恨值越高。他的仇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超越了司徒逍遥多年的颠覆之境。

    他以生命最后的心力做燃料,将手中之剑心中之式融进骨血,那一剑气势如虹,划破苍穹。

    刺穿了司徒逍遥的心脏。

    司徒逍遥看到那一式的时候好像有些意外,然后释然,好像还笑了一下。

    于是,江湖武林那座高不可攀的神像轰然塌了。

    当时司寇星野被带回安和的时候实在伤得不轻,不敢想仇歌会怎样。李婠南看了那些记录,问着司寇星驰后续,只得到确实是仇歌杀的司徒逍遥,但仇歌后来是死是活他就不知道了。

    故而才有李婠南对顾无忧发问,幸而顾无忧说他还活着。

    他该活着。

    可司寇星野为什么要向砍砍承认司徒逍遥是他杀的呢?不是为了保全仇歌,司寇星驰也间接告诉了李婠南答案的。

    她已经转身准备离开长安宫,司寇星驰犹豫着,还是冲她背后喊出:“我是刀!”

    很莫名其妙的话,但李婠南却不必深思就听懂了。

    司寇星驰是刀,那司寇星野他就是自愿做他的磨刀石!打压是假,磨炼是真!

    李婠南苦笑,真的好苦,司寇星野他真的好苦!

    对砍砍也是,他要用“明唐十八杀”和司徒逍遥的死来激励砍砍,他也自愿做砍砍的磨刀石,助她站上那个颠覆之境。

    他从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但他胜过君子无数。

    天一亮,她们便又出发往回赶,原本人死之后停灵八日便可下葬,但为了叫苏客然圆满的离去,她们远赴都朝求银制物少说得耽搁十余日。

    一路赶忙终于入李朝境内,便才得知,说是南山王在万寿节后一日反了,如今安和城封闭,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南山王世子在万寿节第二日夜,悄无声息的带领着靖元军跨越西州出现在了安和城外驻扎,城外各地驻军陆陆续续接到消息,但情况局势不明也不好妄动。

    这李婠南就有点难办了,她根本无心管那些事情,可她又必须赶回皇城。

    正在她思索对策之时,天降了队友。

    李婠南疑惑:“你为何在此?”

    聂疾含笑挥扇,反问:“我为何不在此?”

    算了,先说正事:“皇城什么情况?”

    聂疾坦然:“不知。”

    李婠南:……

    聂疾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李婠南,说道:“确实不知,皇城生变之前我就出来了。”

    李婠南接过信件,聂疾说着,停顿了一下:“……跟着司寇星野。”

    跟着司寇星野出的皇城?据说司寇星野是在万寿节前一日离开的,那聂疾说不知道皇城情况是正常的。

    信封上面为空,李婠南准备拆开,随口问了一句:“写是什么?”

    聂疾淡然回道:“诀别书。”

    李婠南的手一顿,本能想到这是谁留下来的信,但听到“诀别书”三个字从聂疾嘴里说出来,心头泛起一阵异样感。

    “你看过了?”

    “正是。”聂疾大方承认。

    “……你倒实诚。”

    这信封外一片干净,被未落笔提称,也无“诀别书”三个大字,司寇星野总不能写一句念一句给他听,想来就是司寇星野交给他的时候他自己打开看过了。

    还端着儒雅君子的做派呢,居然干着偷看别人私信的事儿。

    李婠南展开,见司寇星野笔迹不似往时厚重了,尽显虚无之力,怕是身体状况还很差。

    “岫岫见安

    多日昏沉不觉,今日转醒已然在回程之路,刚好途径青州,多番往事涌入心头。回顾经年,白云苍狗,此一生亏欠岫岫良多不抵,乃耽误一生,罪大恶极、罪无可赦。幸而岫岫未曾将真意托付,而死及两回,不敢说恩义相抵,只是命换一命,叫我再生之后,便可放下殿下。

    此后,我与岫岫情谊不复,不再为此牵绊,我将为生母之故去而奔走终身,以告慰天灵。故此,与岫岫诀别,好是终身不必相闻。”

    李婠南看罢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将信好好的收着了。

    聂疾道:“你二人本都有情,我确实不懂殿下为何非要司寇星野死。”

    李婠南漠然:“我没想要他死。”

    聂疾着实不理解了,都那样了还没想要他死。

    “砍砍动手是我授意,但星竹下毒不是。”

    “可根据信件来看,司寇星野显然不知,殿下就任由他误会着?”

    司寇星野什么都没做错,他未出生便被决定好了命运,这也是不公平的,可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数不胜数,远远多过公平之事。他换了一种身份活下去,要是用那个身份好好地活着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在利用他……要下一盘经年累月的大棋。

    据崔令仪说,司寇星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这还不如自己呢,起码自己还有那十余年的安心和温存时光,司寇星野那么小、那么早就被扔进冰冷的现实里了。

    他的一生都是为了报仇,为了都朝的大业,他心甘情愿的为此。可还不够,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愧疚,因为占了李婠南的身份。

    有人表面光鲜,实际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阴影之中。如果因为误会,司寇星野能够放下对她的亏欠与愧疚也很好,起码少了一层折磨。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干嘛跟着他出城?”李婠南疑惑。

    聂疾答:“为了殿下。”

    李婠南:?

    “司寇星野离开皇城之时还没有醒呢,殿下又不在安和,我就想着替殿下送送他,想着要是他途中醒了有什么话留给殿下,我也好代为传达,这不就刚好让我料到了。”

    “嗯,知道了,你就是闲的。”

    “殿下这样理解也没错。”聂疾不否认,“如今皇城封闭,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我们又不知道情况,殿下是如何打算的呢?”

    李婠南要是想勤王救驾的话这事还算简单,毕竟她也不在乎皇帝的生死,可问题是她并不想担负起皇女的责任去解皇城之困。

    都朝那两夫妻让人觉得可恶,但李朝皇室也不遑多让。

    她倒不是怪太宗皇帝安插星竹一事,毕竟为上位者,做这些事情还是可以理解的。但理解是一码事,觉得不值得又是一码事。

    干嘛上杆子做棋子。

    “没有打算。”李婠南说罢,思索了一瞬,又道:“应该就是会想办法偷偷混进城去,然后为苏客然下葬。他们要争夺就争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就看鹿死谁手了。”

    聂疾哼笑:“殿下倒是自信李氏这皇位,外姓人他争不走。”

    可她就是个外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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