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

    李婠南早年未被揭露身世之前,一直将太宗皇帝当成信仰般的存在,可信仰未倒,身世先塌了。

    她心中本有无尽的光亮,叫她承受作为皇女应该承担起的责任。可某一日,心中突生可怖之物阻碍前行,她漏了怯。

    高大的信仰成了阴影,她心里矛盾极了,怕神像倒,又怕神像不倒。

    当耀眼的光辉在眼前消失,她先如释重负,再觉荒凉伤悲。往后她没了父皇,她身上只剩对父皇的歉意和感念宠爱的恩义,而促使她扛起家国的责任。

    与生俱来的责任不存在,影响半生的歉意也是假的,既如此,她有什么理由再去管那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甚至,他应该也跟司寇星野一样去恨才对。恨狗屁的预言,恨太宗皇帝的薄情,恨他李氏皇族全部……

    可她其实恨不起来,更多的是恶心和委屈,并不完全为自己,更多的是为司寇星野。

    李婠南嘴上说偷偷地混进皇城,可也知道基本没有可实行性,要是真有那么好混,聂疾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她如今还身处高位,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诸多目光,她的选择至关重要。

    聂疾虽然不知道这些时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从她对皇室的态度转变来看,怕是皇室让她失了大望。他倒不至于多管皇室的闲事,只是他答应过那个人,保她的儿子安然长乐,李婠南不作为的话,就现在这个情况,他一个人有点难办。

    “说实话,我不想去改变局势,这身份地位是困我之牢笼,你早不是也看出了,所以可怜我才带我去连城的嘛。”

    李婠南这话过于直白了,他们虽然已经达成长期合作伙伴,但因利益牵扯和身份纠葛,这种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后造成什么后果是未可知的,她居然不顾了。

    “我做梦都想从局中抽身,如今又怎么会想回去重新入局,身份地位我都可以舍弃,舍弃掉我身不由己的前半生,我往后来日……只做自己。”

    “挺好的。”聂疾欣慰一笑,这是真心话。

    “当年太宗老矣禁欲,作为太子的先帝与先皇后感情深厚,故而含语只能接近当时还是太孙的皇帝,为何非要接近行刺?正是因为我想做自己,不想做他们所有人想复国的希望。”

    所以他能理解李婠南,所以他可怜李婠南。

    他人看重、惊羡之物,正是困我之牢笼。

    “原本还着使些手段,叫殿下带着我去勤王救驾呢,可现在不想了,不想叫殿下再变得可怜。”

    他倒是实诚过头了,李婠南并不计较,大家都半斤八两了。

    “勤王救驾?”李婠南揣摩着,啧了一声又道:“还是得去的!”

    砍砍听懵了,聂疾倒是神情未变,似在意料之中。

    这局势其实只有一种解法,如果等它自己从内而破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便只有李婠南入局,她得进去为苏客然下葬,她得回去掌控话语权。

    不是只有躲开才能做自己,而是把阻碍做自己的不利因素全都处理干净,才是真的高枕无忧了,所以还是得再受累一阵儿。

    聂疾随即接话道:“既如此,我便充当一回殿下的军师,为殿下分析一下局势。”

    李婠南抬眼,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聂疾不慌不忙道:“外面都传皇城之中是南山王谋反,殿下觉得呢?”

    砍砍不理解,插话道:“难不成这还有假?”

    李婠南道:“军师不是为我分析嘛,怎么还反问起我来了。”

    “行吧!南山王封地在靖元,这是太祖皇帝深思熟虑过的结果,虽也是边境,但是是与李朝友国相接的边境,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怕南山王起异心和敌国勾结,如果是友国这个风险就相当小了。靖元离皇城就隔着一个西州,实在不算太远,但南山王是在万寿节前两日才来到皇城,可这有些不合理呀,要做那般大事,就也不提前来部署一番,当真如此自信?还是说皇城之中有什么大人物和他早有勾结,他因此全然放心?”

    “南山王在离开靖元前几日就开始有兵马调动部署,这也是殿下掌握到的异动,不过也算合理,毕竟主帅将要远离嘛。他来时殿下已经出城了,可能不知他随行带到皇城的人马也在规律数量之中。”

    李婠南“真诚”发问:“所以呢?”

    “所以,他拿什么造反啊?”

    砍砍接话道:“他有军队啊,我们听到百姓说,南山王世子连夜带着靖元军到了皇城外驻扎。”

    “砍砍姑娘说到重点了。”聂疾语气竟还带着哄小孩的宠溺,“南山王世子带着靖元军在城外驻扎并未进城,城内南山王拿什么掌控?就拿他那张老脸?”

    李婠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聂疾这个人挺闷骚的。

    “殿下!”砍砍见李婠南走神唤了她一声。

    “嗯?怎么了?”李婠南回神。

    聂疾问道:“殿下想到什么良策了?”

    李婠南理直气壮:“那倒没有。”

    聂疾、砍砍:……

    “守护皇城的共有三支军队,一是皇帝身边的禁军,二是皇城内的巡维军,三是城外城防铁骑营。其中禁军不必多说,不属于兵部管,是由皇帝直接下达指令,基本上没有可以动手脚的余地;巡维军如今是在太尉手中,早年赵幸川在时和太尉制衡也就罢了,如今赵幸川不在,朝臣以他为首,皇帝又宠信他,若他要与人勾结谋逆我想不出理由,唯一的理由是,他也想当皇帝,但实在是轮不到他啊!便只剩下城防铁骑营。城防铁骑营也是独立存在,这么多年都在节令侯手中,城内城外的权利比巡维军大得多。按理说,巡维军的职责范围是在皇城内,城防铁骑营是内外兼具,但还是以城外为重,但此刻,城防铁骑营城外营地却只有不足一小半的人马,其中大半都在城内,殿下觉得这是巧合?”

    巧合显然不可能是巧合,可以合理怀疑,但没有证据不能先把人家的罪给定了。外城的军队没有进入皇城,皇城之中本有三支军队,若是说没有军队的支持,单凭几十人把皇帝给制服了,哪怕是最后没有得偿所愿登临高位,也是会名留青史的。

    先前毫无预兆,城门直接封闭,这也不是几十人能做到的事情,毕竟皇城之中那么多皇嗣、王亲、大臣也都不是吃干饭的啊!

    “分析来分析去实在无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婠南自从知道身世之后,多了一种洒脱和不羁,少见往日那种沉稳谋事的处事风格,可能是因为以前心中有禁锢,如今什么都不怕了吧。

    砍砍忧虑:“可若是皇城里面真有军队支持南山王,我们进去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嘛!”

    聂疾自若:“别担心,他南山王有军队支持,我们殿下也有啊!”

    砍砍是知道的,与敌国交接的边境军队离不得,与友国交接的边境军队还需要看实际情况,且大都路途遥远,是绝对不会拆了东墙补西墙叫他们来援助的。

    然后就是各州城守备军和李朝储备军。

    各州城守备军数量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定的,最多的能有两三万,少的一两千也有,回往皇城途中倒是可以顺便集用起来,但想来不会太多,而且州城守备军的素养对上城防铁骑营能有胜算吗?

    李朝的储备军大概在十万左右,可去年基本上都去填补了元北的空缺,如今剩余的加上新征的不足四万,且练兵要求场地巨大,皇城左右哪来的那么多地方给他们用,自然是去较为偏僻之地了。

    用他们的话,倒也不用特意找过去,叫人拿着李婠南的特令应该也好使,但会不会来不及?

    听聂疾的语气说的像李婠南可用的军队唾手可得一样,砍砍头顶问号:“在哪儿?”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儿。

    三人立即起身回程,没有集结途径的州城守备军,也没有叫人带着特令去调遣储备军,毕竟这不是有一支现成的军队等着呢吗!

    一日后三人抵达皇城外,老远就见南山王世子带来的靖元军扎营在皇城之外。

    三人策马行至营地前,有兵士惊觉,砍砍先声高呼:“固国大长公主亲临,南山王世子出营接驾!”

    兵士听闻赶忙前去通禀,不多时南山王世子便出来了,他是听闻李婠南在万寿节前离开了皇城,说是去为皇帝寻药,但据说连军队都没带,居然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动向。

    南山王世子没见过李婠南,一时分辨不得真伪,一面打量但又不失客气。

    “殿下万安,本应该是跪迎殿下入营,但殿下应当也知,我自小长在靖元,无缘到皇城面见殿下,如今自是不敢轻易辨别,故而还请殿下恕我无理,以先自证。”

    “好啊。”李婠南笑意款款,却让人见了心底发毛。

    砍砍从背后抽出谢王剑,一瞬飞身落马,斩下南山王世子头颅。鲜血洒向空中,如同红墨挥出,落地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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