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

    正月十五元宵之夜宫宴之前,李青沅在戴月宫偏殿研习医书,因殿中内置炭盆取暖,故而窗开小口,而烛火摇曳、灯影幢幢,窗边帷幔随风轻轻飘动。

    忽而刮进一阵强风,竟将李青沅将做的笔记纸页吹跑,贵为公主她却自立习惯了,没唤侍婢进来捡起,自己忘了搁置手中医书,拿着起身轻步去向。

    忽感有异,心中有疑。

    惊觉着靠近窗边,李婠南忽而着素白衣裙出现在此,吓得李青沅掉落手中书册。

    “姑祖?”

    “吓到了?”李婠南走近,捡起医术随手翻了翻。

    李青沅有一肚子疑问,如今真见到了李婠南,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李婠南此时在此处出现在她面前也让她惊讶。

    倒是李婠南先开口唤她:“小五。”

    李青沅凝神听着李婠南即将后话。

    “我身边亲信之人,有和司寇星野勾结的。”

    李青沅:“?”

    什么意思?和司寇星野勾结?像平护和司寇星野那样勾结?

    “我听清楚了,但我没有听明白。”

    李婠南也不急不恼,继续道:“世人称我为李朝最尊贵的女子,但坐高位者,多猜忌而少知心者是常事。但我幸然,亲缘之上,有兄长与你;胜似亲缘,有砍砍与苏客然;肱骨得力,有星竹与心桃。唯成大事,并非一人之力,我不疑人,但人其心尽显,不得不处理。”

    这话说的够直白了,李青沅听懂了。李婠南最为亲信的这六人之中,有人背叛了她!

    李婠南没说是谁,李青沅快速在脑子过了一遍。

    陈王不会,也毫无理由,如果说这天下任何人都可能会背弃李婠南,但他绝无可能。自己亦然如此。

    砍砍是武痴,心思单纯,没什么心眼,也是从小跟在李婠南身边的,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护佑李婠南,不然李婠南也不会称她为胜似亲缘。

    李婠南当初为什么会选苏客然,她不知道,但这些年来,苏客然所做一切她也都看在眼里,她不想去怀疑苏客然。

    星竹是太宗皇帝为李婠南挑的,她听从李婠南指令做的事情远超其余众人的集合,她才是多年来基本没有离开过李婠南身边的人。

    若她叛逆,简直不敢想象。

    心桃的存在她也只是有所听闻,宫中皇帝暗卫是刀剑利刃,少有自己思想,一切听从指令,自是无比忠诚,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心桃她会倒戈吗?

    李青沅脑子嗡嗡响,感觉得不出一个判断倾向。

    “我想不出……想不出是谁,会为了什么而和司寇星野勾结?”

    “想不出是正常的,毕竟我也想不出,可想不出也还是要应对。”

    所以,李婠南策划了除夕夜袭击事件。

    刺杀平护,牵扯自身一起,缘由颇多。

    一则寻私仇,不杀只伤,先为珞珞出口气,让珞珞安心回家。

    二则为了平护的封赏之事。

    皇帝允诺她受封之事,但也得需要李婠南点头同意。要叫李婠南同意,自是不愿;但若是反对,怕是正为平护在皇帝那里赢取了信誉值。

    看似不管愿或者不愿,得益之人只是平护。

    李婠南偏不如她之意。

    若是李婠南遇刺,皇帝一时半会得不到李婠南的答复,他会不会自作主张为平护册封呢?他难道就不会怀疑是谁对李婠南出了手吗?

    孰轻孰重,皇帝还是分得清的。

    何况,李婠南在司寇星野和皇帝面前的言行可不打算一样。要前者以为她突发昏沉,昏睡多日;要后者以为她遇袭受伤,引导矛头指向。

    平护虽是受害人,但正因如此,大理寺为了抓住元凶,她那里也少不得要几番查探,到时候能够证明平护在此事无辜,但不保证在别的事情上,她也干净。

    这便是第三则用意,光明正大去调查平护,牵扯出她叛国之事。

    当夜,袭击平护者并非旁人,而正是李婠南本人。

    李婠南是会拥护皇权律例行事,一定会等来日公开为平护定罪,但若是这罪一时半刻定不下来呢?她也不愿叫平护得意,珞珞还在天上看着呢!

    此事隐蔽,内只叫星竹和心桃知悉,外伙同了聂疾。

    所以即使没调动自己人,平护看到的那些高手也凑的出来。

    此事还有一重考量。

    李婠南早就开始怀疑自己身边亲信之人有为司寇星野做事的,亲信也分等级,那时绝对没有疑心这六人之中,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日会疑心这六人之中。

    后来解译司寇星野留在安和寺的那封手书,一句“安和旧人也相见,且亦随心”,李婠南第一反应以为是冷宫嬷嬷和老国师,但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他这个描述明显是自己人。

    那两位要是自己人他何必下死手折磨。

    还是那句话,一共就六个选项,看起来谁都不可能,但多次事实摆在眼前,自己除了自己,谁也说不好。

    早先司寇星野知悉她身世一事,可以理解,毕竟当年所涉之人几何,李婠南自己都不知道。

    可她长成之后呢?有些事情司寇星野是不是也太神了些?

    她的武艺剑术、性情喜好、计策谋划,他总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作为质子,毫无压力随意出入皇城,牵扯争斗、国乱,司寇星野所求呼之欲出。

    但有相悖之处。

    李婠南一直想不明白,此前从未有过交集的,互为他国的皇嗣,司寇星野凭什么待她特殊?司寇星野凭什么爱她情深?

    若是一份爱意没有落脚点,实在是叫人觉得心惊。

    不做虚语,她确实喜欢司寇星野,和少时对陈王的依赖不一样,但司寇星野狼子野心,喜欢他的后果一般人可承受不住。

    她不是李氏血脉,但被以为是了这么多年,不是也是了。

    司寇星野绝非良配,与他相处中,感情是真,清醒亦是真。一则怕他看出端倪,不如以真情相待;二则若不能有以后,如同幻影的表面当下也是唯一能够留住的美好。

    这一重考量便是试探。

    既有六人,不管之前如何,想要排查就都得算进去。六人之中,陈王长年在青州,先排除其外;砍砍和李青沅为程君珞送灵,归来之时,事情还在进行之中;苏客然被瞒,看他举措了;星竹可心桃全程知悉,这就好办了。

    虽是试探,但李婠南也有私心在。

    六人之中,无论是谁,都对李婠南是重创。可唯有星竹和心桃虽为自己做了太多事情,但她们确是太宗皇帝留下来的人,如果另有其主,便合理太多。

    叫她们二人知悉,也是更好的试探。

    可司寇星野未曾知情内幕,是真着了急,也算排除了星竹和心桃的嫌疑。

    今夜现身,除了将才去办了另一件事外,李婠南还想看看,她疼爱着长大的小孩是怎么想的。

    疑心落在众人身上,若叫人知,未免不会寒心,可当初李青漪不就是悄悄地就和司寇星野搭上线了嘛。

    李青沅反应过来了:“姑祖设计,只叫星竹和心桃知悉,瞒着我和砍砍还有苏将军,都是试探之意。但此试探为辅,明显会成效不佳,所以姑祖之谋划定有后续,我需要为姑祖做什么?”

    李青沅脑子还算转得快,倒是丝毫没有因为李婠南落在自己身上的怀疑而有什么委屈心理,她倒是万分理解李婠南此举。

    李婠南见她一副立马可以英勇就义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行了,不逗你了。”

    李青沅:?

    “你是不是觉得,这世间我最重要之人是陈王。”

    李青沅默默点头。

    “也没错,所以我决计不会怀疑他,甚至如果他真的有所求来利用我,我也甘心为他驱使,可我知道他不会。说没有疑心你和砍砍也不现实,但那个念头只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再没有回现,两个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万般依赖我的小孩,怎么会背叛我呢?我竟这点自信也没有?”

    李青沅听罢,心中感慨万分。她只有李婠南和魏西师父,其实她从来都不敢奢求什么,但李婠南和魏西师父还是把偏爱给到了她。

    “不叫你和砍砍知情,是怕司寇星野看出破绽,他是个人精,太容易把你们看穿了。”

    李婠南十六上朝出现,司寇星野得见,便也不用怕李青沅知情与否了。

    转眼入春,司寇星野将来李朝一年整。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发生了不少事情。

    春三月里,城外风景如画,去孟汤湖郊游的人多了起来。

    早先李婠南府上还有些笑语,后程君珞的到来才是真的热闹,可她去后,形成反差,陷入低迷。

    低迷久了也不行,李婠南想着去转转,她少出城外,不免显得有些封闭了。

    李青沅倒是乐得出门,差人准备着。

    真是何处不相逢,竟又在城外见司寇星野和赵王还有一众王公子弟玩乐,架势还不小呢,包了最大的一艘画舫。

    小辈碰上长辈自然得打声招呼,李婠南是私下低调出行,便留在船室内没有和李青沅一起上赵王他们的船。

    “青沅给王叔请安,星野殿下安。”

    “哟,青沅也出来玩了。”赵王探出头看了看外面李青沅的小船,语调有些轻浮暧昧道:“你那船也太小气了些,不若叫船上你那好姐妹都一同上我的船来玩,也好尽兴。”

    李青沅总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见赵王这副轻浮做派也都习惯了,并不觉得不适或难堪,也不担心应对不好惹他不快,游刃有余的带着玩笑语调回道:“王叔说笑了,就怕我船上的人,看不上王叔的画舫。”

    赵王听罢大笑:“看不上本王的画舫?眼界甚高、口气不小,本王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小姐。”

    司寇星野一听就知是李婠南,自在一旁暗笑,见赵王喝多起了身,还真准备去扰李婠南清净,便开口道:“王爷当真要去?”

    “自然。”

    “那我们打个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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